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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周大校的发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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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少,外面怎么回事?”
“为什么不让我们出去!”
“林家的待客之道,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在场的宾客位高权重又各怀心思,听到枪响本就心慌,一时色厉内荏吵得不可开交。只是本该出来打圆场的林泉,却一反常态的沉默下来。
林泉身后,卫兵整齐的分站成两队,戎装抖擞的林上将踏着缓慢沉稳的步子从黑暗中走了进来:“真是后生可畏,几年前,还没有人敢在本将面前大呼小叫,几年光景,都敢骑到我林家脖子上撒野了!”
林上将出身行伍,说起话来很不客气,不过到底是积威之重,林上将一句话落,先前不满挑衅的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再喘一声。
林上将不悦的情绪却并没有得到舒缓,他深沉的眼神一一扫过在场的宾客,每个对上他目光的人都心虚的垂下头不敢与他对视,大厅的气氛一时凝固,到处充斥着满满的压抑和紧张。
“把姓周的叛徒给老子压上来。”
随着林上将的一句话,五花大绑的周大校被卫兵大力推搡着带入了大厅,他身上多处中枪,伤口也没有得到处理,血滴滴答答的流了一路,忽然被卫兵猛推了一下,一个站立不稳闷声倒在地上,再也没爬起来。
“老爷……”
“父亲!”
后面跟着一群哭哭啼啼的周家家眷,每个人脸上都写着谦卑的恳求和绝望。
应珍也在其中,她的神色悲戚而木然,“阿珍姐!”丁馥急呼一声想要冲过去,被身边的北村乔蓉拉住了。
“你救不了他们,与其在这种时候过去添乱,不如为你身后的孩子想想。”北村乔蓉的话像一盆冷水,一下子浇醒了丁馥。
周鹏还是个孩子,她必须救下周鹏!
大厅里,跳脚怒斥了周大校不忠不义的林上将,似乎一夕之间又老了几岁,他挥挥手疲惫的吩咐:“把他们都拉下去,枪毙。”
不多时,厅外就传来了一排整齐的枪响。
好一招杀鸡儆猴!
这几年,随着林上将渐渐老迈,生出二心的部下,倒戈的盟友不在少数。周大校急功冒进迫切的想取而代之,竟大胆到在林家的夜宴上动手,谁知林上将早有准备,正好将周家一网打尽,顺道给了在场的众人一个教训。
不过丁馥此刻,再没有过多的精力去揣度林上将的心意,她强忍着好友死去的悲伤,在北村乔蓉的帮助下,将周鹏带出林宅藏在了车子的后备箱里,刚一上车丁馥眼眶里的泪水就决了堤。
“小姐,你怎么了?”赵志吓得方向盘都险些抓不稳。
丁馥不想说话,只一个劲的捂着脸摇头,低低的吐出两个字:“回去。”
“停车搜查!”事情至此显然没那么容易结束。
周鹏成了漏网之鱼,依照林家一贯斩草除根的作风,这种事是绝不允许发生的,那孩子还小,凭他自己绝对不可能从戒备森严的林公馆里逃出去,最大的可能就是被在场的客人藏了起来。
听到车外林泉的一声下令,丁馥脸色都白了,她擦干眼泪强作镇定的打开车窗,仰视着林泉的眼睛火药味十足的说:“你们林家已经害死了阿珍姐,难道连一个小孩子都不放过吗?”
林泉冷冷的俯视着坐在车子里的丁馥,他没有解释也丝毫不退避,面容漠然的近乎冷酷。
这才是真正的林泉,一个未来杀伐果断的铁血军阀,不是虎着脸吓唬小姑娘的年轻军官,也不是耍心机想和她跳舞的花花大少,他不会因为对她的这一点点心动,就放弃剪除对林家的潜在威胁,孰轻孰重,他心中泾渭分明。
“等等!”既然无法动之以情不如诱之以利,丁馥走下车,制止了准备打开后备箱检查的士兵:“林少,丁家有一样东西,也许林将军会感兴趣。”
“哦?”林泉示意她继续说。
“是一味药引子。”事急从权,丁馥隐晦的抛出底牌:丁家从海外运药的路子。
“我听说,这药引子是丁家的镇宅之宝,丁小姐忍心割爱?”这筹码很让林泉动心,毕竟林家军每年高昂的军费中,军需药品的确占了很大一部分,林家没有直接上药的路子,只能每年从药商大亨手中买进,价格质量全由他人拿捏的感觉,实在称不上舒心。
丁馥见他有松口的趋势,更加耐心的与他打机锋:“丁家已经决定离开上海,这药引子迟早是要易手他人的,只要林少今天卖我一个人情,这药引子我丁家当然会双手奉上。”
林泉面无表情的想了一会儿说:“也好。”他打了个手势,卫兵立刻离开丁馥的车转身检查下一辆,“那本少就等着丁小姐,将那‘药引子’双手奉上。”
“多谢林少高抬贵手。”丁馥诚恳的道了谢,直到再次坐回车里,才发觉自己的后背竟已经被冷汗晕湿了一大片。
林家书房。
林上将站起身急躁的踱了两圈问:“那小丫头片子真这么说的?”
林泉不卑不亢的回答了一个:“是。”
“有点儿意思。”常年听着来自别人的奉承,令林上将有些无聊,难得遇到个敢和林家光明正大谈条件的人,“你派人盯紧丁家,丁老鬼的好闺女把半个家底儿都败出去了,我就不信他还能沉住气玩儿失踪。”
不过丁老父淡定的修为,显然不是出身行伍又脾气急躁的林上将可以揣测的,自从林公馆那场晚宴后,丁馥还是每日照常去医院接手术,其他时候不是约见丁家的合伙人,就是和几个淑媛闺蜜们搓搓牌,逛逛街。
当然,许诺给林家的事丁馥也没敢怠慢,她很快向林泉引见了一位和丁家合作了许多年的海外供药商。
商人逐利,那供药商虽觉得换了位合作人,但有老主家作保,新主家又在上海军界颇有地位,不像个随时会倒台的主儿,本着有钱赚何乐而不为,也就痛快答应了下来。
说实话,如果不是为了保下周鹏,丁馥绝对不会涉足林公馆一步,她是以救死扶伤为己任的医生,对待生命总是心怀敬畏,而那夜林上将处置周家老幼的轻贱态度无疑违背了她所奉行的全部信条,所以交接完生意上的事后,她立刻提出了离开。
林泉啧了一声,像枭鹰一般敏捷的捉住了丁馥的手腕。
“林少,你做什么!”丁馥恼羞成怒。
林泉老神在在的将她扯到身边问:“你跑什么?这里有人撵你吗?”
丁馥愤怒挣扎了两下没能挣脱林泉的钳制,只好气呼呼的坐下:“林少,你已经拿到了你们林家想要的,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林泉不回答也没有松手,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会儿,才轻声问:“周家那个孩子送走了吗?”
丁馥一听,又竖起了满身的戒备:“丁家的事,就不劳林少操心了。”
林泉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也是,丁大小姐长袖善舞,一边悄悄和盛家少爷订了婚,一边又和日商北村打得火热,也确实轮不到本少操心。”
丁家与盛家的联姻是一桩陈年旧事,两家联姻的初衷说来一半出于情义一半为了利益,上海滩历经几任政府更迭,局势一直处于动荡之中,决定举族外迁往的豪门不在少数,丁家如此盛家亦然。
这桩婚事是丁父早年就和盛家定好的,两家是世交,盛夫人生小少爷时难产,也是丁夫人亲自上阵才保得母子平安。
盛家常年经营军火,小少爷盛瑾桦曾留学德国,是一位难得的青年才俊。两家本打算等丁馥回国就让两个孩子完婚,不料丁父失踪在前,盛小少爷出走在后,双方只好将婚事暂且搁置了下来。
不过这也正好如了丁馥的意,她是受过西式教育的女子,要接受一个多年未见的儿时玩伴成为丈夫,只一想就足以头大如斗,但林泉话里话外一股子含沙射影的酸味儿又让丁馥听的很不高兴,于是她反唇相讥:“林少的红颜知己遍布上海滩,我这微末点道行可入不了您的眼。”
林泉没在意她言语间小小的刺,他轻轻笑开,冷峻的五官也明朗起来:“丁小姐,你不如退了亲嫁给本少吧,进了我林家的门,本少包你在上海横着走。”这话终于带了点行伍粗人的彪悍风格。
奈何经历了周家灭门的事情后,丁馥对林家只求敬而远之,于是当即回绝:“多谢林少抬爱,不过我和瑾桦哥哥从小青梅竹马……”她红了脸颊,像是有点害羞,“嫁给他也没什么不好。”
盛瑾桦是盛家小少爷的全名,做戏需做全套,为了打消林泉这一时的心血来潮,丁馥只能不遗余力的夸赞起那位不甚熟识的未婚夫来。
瑾桦哥哥!她叫的还挺亲热!林泉的脸色又变的难堪起来,他沉默了一会儿,直接起身赶人:“送客!”
这么多年来,被林家欢欢喜喜逐出门的,丁馥大概是独一份,可能这姑娘的表现实在太反常,以至于上将府的管家忍不住问林泉:“少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想起丁馥拒绝他时那副如避蛇蝎的口吻,虽然结果早在意料之中,但林泉还是有些隐隐的暴躁,于是他心烦意乱的随口敷衍:“给本少查查这个盛瑾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