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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暗香疏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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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春压一。卷峭寒万里,平沙飞雪。数点酥钿,凌晓东风□吹裂。独曳横梢瘦影,入广平、裁冰词笔。记五湖、清夜推篷,临水一痕月。何逊扬州旧事,五更梦半醒,胡调吹彻。若把南枝,图入凌烟,香满玉楼琼阙。相将初试红盐味,到烟雨、青黄时节。想雁空、北落冬深,澹墨晚天云阔。
——吴文英《暗香疏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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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惧怕思考,虽然思考带给人痛苦,但是我讨厌用大脑去思考一个人,用另一种词来说就是思念。所以我只会在意留在我身边的人,离开的我不挽留也不去思念,因为我觉得他们都会过得很好。所以就算是夏夜离开了,在我臆想中他依旧过得好好的,见不到他也无所谓,反正,他从来都不想我多管闲事的。可,有的时候,这种臆想会成为我致命的伤。
还有小雨,我也一直以为她过得很好。记得我和小雨在一起的时候我就问过她怎么一直都很有精神的样子。她说:“我自己会让自己过的很好的。”向她学习,我也一直让自己过得很好。
我不知道我找到他们时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我知道,我所有的情绪在刹那烟消云散,什么崩溃,什么苦痛,一下子全部消失。尤其是小雨,看到那样的她我竟然觉得震惊,她瘦了很多,之前过分娇媚的脸庞此刻只留大病初愈后的楚楚动人,她的特质虽然依旧浑然天成,但我知道她不及以往,她变化的太多太多,说也说不清楚。
但是我喜欢她,我还是喜欢她。见到她那一刻我就明白了。
“小雨,我很想你。”我不知道那一刻我的表情是怎么样的,但是我知道,我走的还是浪子路线,轻佻无比。
她绽放出迷人的笑容,妩媚动人:“你已经比我高了。”
我心头禁不住欢喜。但我从来不是感性的人,我马上就说:“我要见夏夜。”
小雨的眼睛一下子黯然,默默地把我带到夏夜的跟前,然后留下我们两个人。我静静伫立在他床前,没有说话,我心里没有震惊也没有恐惧,有的只是理所当然。
我知道的,夏夜离开的时候,没有鲜花没有葬礼没有挽歌,没有吊唁没有一切。
我知道的,就算是救回来,夏夜也不可能和以前一样,或许对我来说,那是生命无法承受的痛苦。
我知道的,这件事情肯定是我们之中的人在搞鬼。我不想怀疑任何人,但是任何人都值得怀疑。
“苏无,你还是找来了啊……”他笑得依旧温和,但是孱弱的连魔王都可以比他健康。
“是谁搞的鬼?”我直直地看着他。
夏夜没有回答,反而转移了视线,尽去看窗外的桂花,就算浅浅的呼吸都可以感觉的到香气四溢,我想起那些有着同样香气的酒,遥远的过去却历历在目。
“你回答我,要不然,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夏夜说:“其实,是我对不起他。”
我不解,没有办法确定其中代指的是什么人。
“事情已经这样了,”他对我说:“我是不会回去的,等我稍好点,我也绝对不会让你再找到我。”
“所以,苏无,你做出什么事都和我没有关系。”
我把拳头握的很紧,几乎是吼出来的:“夏夜!”
“哦,我已经改名字了。”他闭上眼睛:“但我不会告诉你我现在的名字的。”
我后退了几步,一拳狠狠地砸在了墙壁上。
一时间,房间里唯有沉默肆意蔓延。我想了很久,而后转身离开。
离开前我把脊背挺得很直:“夏夜,我不会放弃的。”
夏夜轻轻的笑:“苏无,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小雨就在门口等着,她拉起我的手:“我们一起走走吧。”
我点点头。
院子里桂花香比房间里的更加浓郁,往前走了一段路,花香渐渐淡去,入目的是一片小池塘,白荷盛开其中。
我们停了下来。
妩媚时有着难以抗拒的魅力的小雨原是不适合忧愁的样子的,但是她忧愁起来却是极其的惹人爱怜。
我没有说话。在这里,我似乎已经习惯沉默。而沉默并不是无话可说,而是无话敢说。
“苏无,不要怪我瞒着你们。”
“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在抢救的时候,我们在干什么呢?我在调戏女生,阿晨和小秋在一起,阿思他们在课堂上睡觉……一切都很平和,可我们都在干些什么?
“没有人想告诉你们。”她说:“谁愿意告诉你们?夏家的人甚至都不愿意回去。夜出事原也不是意外,抢救回来后就知道他器官受损……”
我顿时茫然,小雨这样的措辞……器官受损,只是最保守的估计了吧?
“幸好他不特殊,”似乎是想起那个可怕的时候,她重复了一遍:“幸好不特殊,幸好。”
“过了两天,医院给夜安排了肾脏移植。我一直在旁边,一直都在,所以,我当时也以为他是自愿捐献的,自愿给夜的。”
“但他不是。”
“不可能,”我浑身凉意:“他们是兄弟呢,他们……”
我已经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我回过神来,已经跪在夏夜床前了,我祈求宽恕祈求他不要离开。
“夏夜,是我们的错,是我们,你不要走好吗?我们都需要你,还有小灰也需要你。”
“来不及了,苏无,已经太晚了。你们需要我,可是,我已经不再需要你们了。”
“你不是很想知道我和小灰是怎么一回事吗?”他温和的笑着,好像除了那样的微笑,他再没有其它表情了一样:“小灰,她那样的性子,没有了我注定孤独。我相信她比相信其他任何人更多。”
“不管发生什么,”他的样子看起来和以前一样,愉悦至极,似乎没有什么事可以困扰住他:“她还是会回到我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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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开学前一天我回到学校,一身风雨和疲惫。我站在附中的凉荫下,拿出手机,一个一个的发短信。然后,忽然遍体寒意,我把手机丢到口袋里,躁动不安。我自问我这一个学期到底是在做什么,但是眼前只有过去欢乐的时光。再去操场的那个角落的漂亮小篆,我都觉得自己疯了。我烦躁至极,反复摸着那一行字,以求慰藉。
“苏无?”莲的声音自我头顶传来。他弯下腰,仔细地看着那一行小篆,微不可查地皱皱眉头:“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我没有想到莲这个时候会出现。我从容站起来,弹去粘在身上的碎草,面色镇定:“这个时候你怎么也在学校?”
我认真地看着他,不愿意放过他脸上的任何变化,可是只有附在他漂亮眼睛之上的眼睫毛微微颤动:“这个时候我不该在学校吗?”
我依旧认真地看着他,许久才回答:“应该。”
他也看着我:“苏无,你有点不一样了。”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倒是你,莲,你让我觉得很不一样。”
他把双手手从口袋里伸出来,把手指在阳光下一一张开,突然说:“漂亮吗?”不等我回答,他兀自笑了,那逆光的笑容很美,比他平时的千金一笑还要美,他说:“很漂亮对吧?”
“所以才很适合弹钢琴啊。怎么样?你见到夏夜了?他现在的样子是不是相当的凄惨呢?”他把手重新插回口袋,面色如以往一般冷峻,好像刚才莫名其妙的对话没有发生一样:“接下去,你说我要怎么办?”
我久久不语,直到手机响了,我说:“莲,我们大家去喝一杯吧。”
莲走在我身边,吐字:“好。”
走到一段路他忽然说:“你还没有告诉我那是什么意思呢?”
“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是夏夜的刻的吧?”他说:“真有意思。”
我一下子没有明白他的意思。沉默了一会儿,他已经换了话题。
“我一直以为除了秦雨生以外第一个发现事情有问题的人会是和夏夜走的较近的同学,没想到是你,”他顿了顿:“也没想到,两年以后才被发现。”
我不做声。
“不过,就算全部的人都知道了,还有一个人应该还不知道吧?”他对我诡异一笑:“你是不是没有通知灰啊?或者,你想说灰离的太远,等你去那边的时候再亲自告诉她?还是,想让夏夜忽然出现在她面前?”
我摇摇头:“我并不是第一个。小灰早就有所察觉,甚至自己构建了整个情节,她想得比谁都清楚。”
“她自己说的?”
“差不多吧,我偷窥知道的。”我当然不愿意告诉莲这是小灰给魔王的笔记里记得东西,也不想告诉很多事我能联想起来全是那本笔记本的原因。要不然,我虽有不解,可还是毫无头绪。
“但她总不会知道是我吧?”
“她没有那么聪明。”
莲的脸上稍加柔和,不知道是不是我错觉,每次提起小灰的时候,他总是特别的好说话,甚至连脸色也很好。
“夏夜是不会说的,小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莲,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莲说:“你不是很聪明吗?慢慢想吧。”
“你很想和我做交易吗?”我缓缓开口:“我是可以告诉你她隐瞒的事情,但你必须如实告诉我。”
他点头:“成交。”
“当时慌乱,我是他表弟,也做了测试,结果很好,我符合。但医生一听说我小时候出过事情,本身也不算健康,就反对了,因为搞不好两个人都会出问题。我家长自然没有同意,至于我,似乎没有说话的权利。”
他语气嘲讽:“只是阿姨姨夫好像很有信心啊,把我迷醉了给夏夜续命。”
“这样,我要不是讨回点什么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吗?”
我心下恻然,但我还是忍不住问出了那个问题:“你不是没事?”
他冷笑:“怎么,你很希望我出事?”
一直都没有人告诉我莲那个时候的确生命垂危,可如同幼年的事故一样,他一个人挺了下来。同样的,也一直没有人告诉我,小雨在莲的昏迷的时候,念了灰写给莲的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