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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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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乱斗
孤山寺北贾亭西,水面初平云脚低,
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
西湖的美,在于晴中见潋滟,雨中显空蒙。无论雨雪晴阴,在落霞、烟雾下都能成景;在春花,秋月,夏荷,冬雪中各具美态。湖区以苏堤和白堤的优美风光见称。苏堤和白堤横贯于西湖,把西湖分隔为西里湖,小南湖,岳湖,外湖和里湖五部分。白堤原名白沙堤,由孤山至段桥衔接成区。苏堤传说为为东坡居士所建,横贯西湖南北。堤上有石拱桥六座。每当晨光初启,宿雾如烟,湖面腾起薄雾时,便出现\"六桥烟柳\"的优美风景。
西湖上最有名的是美人,湖上荡的一艘艘小舟,各色环肥燕瘦或掩嘴娇笑,或蹙眉凝目,或抚琴,或笙歌漫舞,总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除了美人,杭州城更有一宝,便是令天下酒徒垂涎的美酒七里香。传闻此酒以古法密制,开坛香飘七里不散,入口清冽甘凉,后劲更如赶路七里而方知其疲,待得喝下肚中,才能品出这酒的特别之处。
结合美景,美人,美酒的地方,数遍杭州城,也只得一家。说起杭州城中邀月舫,就算是禁欲的神仙,也会流下口水,只可惜那地方贵的吓人,连喝杯酒都要以十两银子为基本收费,不过十两银子能一尝七里香,也是值得了。
傍晚,月出西斗,与残日相照辉映,十里西湖上的画舫,一艘艘的亮起了灯盏,夹着各色客人的欢声笑语,连成一片。
湖心最大的一艘画舫,便是这杭州城最最有名的邀月舫。取意为青莲居士之月下独酌——‘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今日的邀月舫似乎与平日不同,门前的大牌子清清楚楚的告诉前来寻花问柳的客人们,“今日歇业”。邀月舫生意兴隆,可说是日进斗金,被挡驾在门口的熟客们纷纷议论,不明白老板娘怎么放着银子不赚,好端端的反到休起业来了。
“格老子的,老子们从山西大老远跑过来,你这子女竟敢不放老子们进去!?”门口拦客的小姑娘似乎是没怎么见惯这样的场面,嗫嚅着有点不知所措。
“大爷……我家老板娘吩咐……”
“娘希匹的,老子不管啥子老板娘不老板娘,老子便是要进去!你奈何我!?”为首一个脸生横肉的黑衣大汉大手一摆,不耐烦的推开小姑娘,“就不信凭俺金本位的名头,你家老板娘敢不接老子这客人!”旁边围观的众人恍然大悟,原来这位黑大汉,便是金钱帮的帮主金如命,确实来头不小,这下老板娘惹麻烦了。
“笑话,有啥是老娘我不敢的?”小姑娘还没来的及说什么,只闻一声冷笑,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老板娘两手叉腰站在画舫门口,凤目圆瞪,“爬!赶快给老娘爬开,要不怎么死的都不晓得!”
“笑话!”黑衣大汉金本位亦是眼睛一瞪,“老子到要瞧瞧,哪个先人板板的敢不让老子进去!”
一男一女如同斗鸡一样在门口对起了眼,谁都不肯先让一步,金本位偏要进去,老板娘却偏不让他进去,从互瞪到互骂,越骂越起劲,只差动手互殴,不过到瞧不出金本命骂归骂,手底下还是规矩的很,到也没下作到对女人动手的地步。
“好哇,算你娃狠。”老板娘骂来骂去,骂的口水都干了,怎奈何金大帮主一张脸皮八风吹不动,显然是水火不浸到返朴归真的境界,深得金脸罩铁面皮的真髓。
“你狠你狠……”老板娘喃喃的骂着,脸色也不知是开心还是生气,“你娃有种,听好了,老娘放你进去,死了可别拉我们邀月舫吃官司。”
“格老子的,老子就不信,进去喝喝花酒能喝死人咧!”
“是哇……喝花酒是死不了人……”老板娘独自嘀咕着,“可里面还有九个瘟神那……老娘好心救你,你娃不领情也怨不得老娘了……”
推开舱门,挑起珠帘,便看见邀月舫内金碧辉煌的画柱雕梁,果然是一派大家气象,与那些俗不可耐的小酒店不可同日而语。果然上等的消费,还得靠上等的装潢。
舱内列了九席,每席只有三副杯筷,也不知是客人还没到齐,还是暴发户摆显面子,每张桌上,竟只坐一个人,还有一张桌明摆是空的。
金本位大刺刺的一屁股坐在那张空桌面前,大手一拍桌子,便吆喝起来:“老板娘,快给老子上菜来!”
老板娘古怪的瞅了金本位一眼,似是在看一头过年的猪吆喝着要吃年夜饭一般的古怪,回头看了看懒洋洋坐在首席上,抱着酒坛子灌酒的白衣青年,再看看坐在白衣少年身边笑的怯生生的黑衣少年,决定还是不搭理金本位比较明智。
“格老子的!”金本位见没人理他,脸上有些挂不住,又是一拍桌子,“老子点菜!”
老板娘翻了个白眼,还是没理他,这下金本位可坐不住了,环眼一瞪,站起身大骂:“老子说点菜,你是聋了还是傻了!”
居上首第三席的素衣书生手一挥,摇着寒玉为骨,鲛绫为面的扇子,翩然一笑:“这位兄台,吃饭小事,气伤了身可是大事,有事大可好好商量,何必对一弱质女子口出恶言呢。”
金本位横了书生一眼,见那书生不过二十上下的年纪,眉目清秀,手中的扇子上绘着一丛墨竹,一身素衣宽松,颇有晋人潇洒之风。
“格老子的!”金本位怪眼一翻,“你小子是哪里爬出来的,老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余地?”
素衣青年闻言笑了笑,摇着扇子不说话了,金本位以为他怕了自己的名头,得意洋洋的用鼻孔哼了一声,又转过头大声嚷嚷着要上菜来。而坐在第四席上穿一身厚重貂裘的苍白少年却恼了,探身推开身前碗盏,便要站起来动手。
“凌兄弟慢动手。”第五席的懒洋洋少年趴在桌子上,抬起一条胳膊晃了晃,“跟这种人有什么值得计较的。”
“我看你根本是懒的动弹吧?洛五公子。”左首第二席的少年用一枚银针剔着指甲,不紧不慢的揶揄,弯弯的眼尾向那边一瞄,被叫做洛五公子的少年立刻将脸塞在了胳膊里。
坐在左三席的的灰衣少年自从开始就没抬起过头,尽自将头埋在一本厚书中喃喃自语。“子曰:‘诲汝知之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越兄这个魔音穿脑神功真是了不起……连古某人的功力都承受不住。”左第四席的银发少年苦笑着摇头,很无奈的看了坐在他斜对面,笑的真诚老实大慈大悲的俊俏少年,于是很明智的又低下头看着手里的杯子,仿佛那杯子上忽然开了朵花。
这一个钱串子一个书呆子,惹上哪个都不得善终。
“有钱能请磨推鬼,兄台拿出银子来,菜自然就上来了。”笑的很老实的俊俏少年如是对金本位说。
“哼,小鬼头,这还用你来对老子指手画脚?”上下打量了两眼,金本位见这几个少年皆是一副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样子,似乎是没怎么把他金大帮主放在眼里,言语中更不带半分客气。
“柳兄,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称你为小鬼头的呢……”坐在最上席的怯生生少年怯生生的笑了起来,带得旁边白衣少年也是一笑。
姓柳的少年被笑的有点尴尬,借咳嗽掩饰了几句,“这种人,也配我和他一般见识么?”
“唔,以柳兄的身份,确实是不配柳兄与他生气。”白衣少年捧着酒坛子,厌恶的瞅了金本位一眼,回头对老板娘不悦喝道:“九莲,是不是还要请我们亲自把这位大爷恭送出去?”
“不不不……怎敢劳动首座大驾……”年轻老板娘一脸讪笑,这主子看来是真生气了,别吃不完兜着走,还是先把金大傻瓜赶走为第一。
“你娃听见没有!我家老板叫你滚蛋!”九莲凤目一瞪,挥着手帕就要赶人。
“奶奶的!老子从生下来就不晓得滚字咋样写!”金本位大眼亦一瞪,“哚”的一声拔出刀砍在桌子上,凶狠的环视着坐的四平八稳的几个少年人。
小子们,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活的不耐烦了!
“……九莲,退下。”白衣少年放下手中酒坛,眼神清冷,有潇煞阴霾之风,老板娘同情的看了金本位一眼,默不作声的推到了白衣少年身后。
在没人看的到的地方拍了拍心口,老板娘喃喃自语:“我叫你娃滚,你不滚,这下可不是你滚不滚的问题了……好惨哦……”
“风兄,气大伤身。”坐在第二席的少年悠悠然的将手上银针夹在耳上,从桌上端起一个碟子,“且请这位兄台吃些花生米。”
“老子才不吃那鸟货……”金本位大马金刀的吐了一口唾沫,却不想那少年手腕一抖,整盘花生米锐箭一样的激射过来,连忙一闪身钻入桌底,桌子一抬,竖在了面前。
只听得破空声甚急,又有无数声闷响,似是刀砍木器一样,但却没半点东西打到他身上,金本位哈哈一笑,抬脚踢翻桌子,便要大骂起来。
“你这小崽子学艺还不精咧……啥????”金本位刚刚嘲笑出一句,却看见那梨花木圆桌上钉的满满都是花生米,整整齐齐的镶成了一个“滚”字,登时将下半句嘲讽冻结在嘴里,额角上也见了汗。
内家高手以气化力,这不是很难,稍微练过几年内功的都能做的到,将内力控制的恰到好处,既不打破桌面,又能将花生米镶入桌板而不碎,金本位自忖也能做到。但若是要他将这些花生米整整齐齐的镶成一个字……
杀了他头也不行!
如此精准的控制手法,那简直是神乎其技!
“还不滚!”少年的脸色变的阴狠,仿佛是无声的预警,若是再不滚,下一个字马上就镶在你身上。
金本位看看桌上的花生米,再打量打量自己那有些“丰满”,还有点“彪悍”的身材,不象是能躲的开下一碟花生米的样子,便泄气的低下头。
“老子……不不不……小子认栽了,这位英雄能不能将姓名见赐,小子也好知道是栽在哪一位好汉手下。”
格老子的,老子一个人打不过你,下次带来兄弟们揭你的皮!
“我叫苏瑾。”少年淡然一瞥,又抽下耳畔银针。
金本位这才注意到少年手上的银针,通体做银色,两头包纯金,这苏瑾……分明不就是那位坐在江湖急救堂里的活阎王么……
看到定海神针也应该想到是他啊!金本位欲哭无泪,不晓得今日走了什么霉运,竟然遇到了黑榜高手。
“兄台不想知道在下是谁么?”刚刚被金帮主称做“小鬼头”的俊俏少年也是一脸青气,金本位见他与苏瑾象是相识,有脾气也不敢发,嗫嚅着问道:“不晓得您老人家是哪一位……”
“现在就成老人家了么?”俊俏少年脸色更坏,“真亏你还敢混□□!你妈的滚回家去等着十夜楼杀手上门吧!连我柳凇夜都不认得!”
“十……十……十夜楼主……”金本位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这一下竟然得罪了要钱不要命,最是斤斤计较的十夜楼主,真该切开脑壳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豆腐脑。
哭丧着脸,金本位又环视着厅内的几位少年人,只是目光由方才的嚣张跋扈变为可怜兮兮。
“不晓得……各位豪杰……尊姓大名……”
“我姓洛,你等死吧。”第五席的懒惰少年头从胳膊里伸出来,吓唬了一句,又马上钻了回去。
双银枪……白马银枪……江南临沧阁的洛洵……幽冥枪……一定是……
“之乎者也,某家姓越,越俎代庖之越,名千里,瞬息千里之千里。”书呆子样的少年在椅背上坐不垂堂,眼看着书本,眨都不眨的回答。
鬼盗……偷王之王越千里……除了他还能有谁……
“古苍溟。”银发少年笑吟吟的看着金帮主,心下有些同情。这猪竟然一下子得罪了小柳子与洛贤弟,真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本事呢……
哇呀呀……这就是杀人不皱眉的邪异门主…………
“小子,我是你凌爷爷!”病容少年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着,凶狠的眼光却一直瞧着金大帮主。
完了……风云刀……凌弃世呐!!!!
那方才也被骂的素衣少年只是挥着手中寒玉为骨鲛绫为面的扇子,并不搭理金本位,但金本位此时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这少年是谁了。
十三道寒玉为骨,千年鲛绫为面,上绘一十六根孤骨墨竹的镶金玉扇,除了大梦草庐的上官紫玉……还能有谁?
“我姓风。”首座的白衣少年说话时,金本位正对上他的眼睛,只觉得这被这双眼一盯,凉意直从眼睛透到骨髓里去,真个是风卷四野,皓起长空。心头三个字冰流一样的碾过,却又不敢将这大魔头的名讳直接说出来。
看他双手左黄右白,为什么刚才就没想到呢……黑榜第二高手,人称金银手,背后有第一杀手集团烟雨江南与吕宋鬼神楼二大势力,人称□□谋算第一的绝世人物……
风……太……皓……杀了俺吧……
“我叫顾宁……兄台可能没听说过吧……”同在首座的怯生生少年羞涩一笑,不好意思的低着头,羞答答的象个小姑娘,而金本位听了这名字,却吓的几乎连大小便都快流出来了。
他这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怎么可能没听说过???
□□第一人,冷心第一剑居然给让他碰上了,现在还能活着听人说话已经是很幸运了。
黑榜十大高手,等闲人难得见其中之一,不晓得金家祖上积了什么德,今天竟然教他碰上了九个……
除了那腰缠上古软剑泥犁优钵罗,双手能发千种暗器,清秀似闺中弱子而心狠如积年惯匪,气狭如周郎然多智似诸葛而近乎于妖的黑榜第十高手人妖织锦以外,今天是全见着了。
该不该去烧个香,拜个佛……
老板娘站在风太皓身后,幸灾乐祸的看着惨兮兮的金大帮主:“我说不让你娃进来,你偏要进来,这下你娃爽了。”
“哈哈……哈哈……”金本位干笑两声,扑通跪下,大哭:“爷爷们饶命~~~~~”
《江湖录》第十五册下卷《江湖日志》有记载如下:
盛德十三年,秋
杭州邀月舫
金钱帮帮主“视金如命”金本位得高僧点悟,看破红尘,解散金钱帮,出家六和塔遁入空门,终证大道,成一代大德高僧。
收拾完上门恶客,风太皓灿然一笑:“古兄,十缺一未免不成大事,偏劳古兄去云南天蝎门把织锦贤弟请来可好?”
邪异门主大人阁下看着其他几人若有所指的微笑,脸色登时就黑了一半,一声惨叫贯穿天地。
“我不去~~~~~~~~~我不认识叫织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