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杀》洗尘的细雨

33、鬼车-07

　　尽管葛黄昏对碰触尸体有抵触，还是按照某所说——盘腿坐在地上，右掌轻轻放在死者的额头上，闭上眼睛集中精神，一个劲地想：刘，你在吗？在，就吭个声，告诉我，你临死前的遭遇……可惜，这些话无论葛黄昏在心里重复多少遍，他所期待的幻觉、幻听没有出现。
　　也不知过了多久，某的腿用力的撞了一下他的背。葛黄昏睁眼，扭头朝某望去，某朝他眨眨眼，意思是：够了。
　　葛黄昏看了一下表，耗掉45分钟来证明某对魂现力的认识仅限于表面——得出这个结论，他有些生气，猛地站起来，忘记维持长时间的盘坐，腿脚麻痹了。
　　幸好，某及时扶住他，避免他出丑。
　　想起某的手曾大大方方碰触过尸体，葛黄昏觉得酸味往上涌，想吐。
　　“我换了手套。”某似乎看透了他，手凑到他面前。
　　黑色皮手套？记得某离开军营戴的是与衣服配套的迷彩手套，检查尸体前换了双透明的……这家伙随身带了几双？再朝电动场地车上的军人望去，他也是戴着跟衣服配套的迷彩手套。大家都戴手套……葛黄昏心一动，立即后转望向死者的手，是双跟蓝鹫相似的粗糙结实的大手。在台阶上曾有一番痛苦挣扎，双手不但沾有灰尘还有明显的擦伤。只是，积尘和擦伤的位置怎么看都觉得别扭，怎么个别扭法又说不上来……“是我多心了吗？”葛黄昏举着相机变换角度拍了几张手部特写……这时，蓝鹫和国字脸军人回来了。见葛黄昏还围着尸体转，蓝鹫面露惊讶，问：“你们还没完？”
　　“可以了。”某替葛黄昏回答，他看了看表，道：“黄昏，我们走。”
　　蓝鹫道：“一起走。”他走到尸体面前蹲下，一言不发的静静地端详着死者的脸，然后重重叹了一口气，伸手抚上死者的眼睑，合上了它。随即弯腰搬起死者，把他移到电动场地车的后排放好。
　　葛黄昏觉得蓝鹫对待死者，像是对待活人。神态中没有半点不适或者疏离，反而带有某种惋惜。他的行为和神态再次赢得葛黄昏的尊重，令葛黄昏为自己害怕尸体的这份软弱感到懊恼。

　　回程爬上坡，车速不快。大家都不出声，车内十分宁静，开车的军人率先打破沉默，“蓝长官，有人死了，特训后的任务不知会不会取消。”
　　葛黄昏微微一震，他没有联想到死亡会阻止任务进行，急于知道答案，扭头望向后排的蓝鹫。而蓝鹫此刻正面无表情望向车外，脸上没有泄露任何个人想法，过了一会儿，才冷淡地说：“得看齐老和上面的意思。”
　　蓝鹫的答案让人失望，却又相当符合情理。
　　车内的气氛再次变得沉闷，原本对葛黄昏和某一直怀有很重戒心的国字脸军人出乎意料的含含糊糊开口道：“意外事故……，应该不会影响……。”
　　开车的军人“噗嗤”笑了，语气轻佻地说：“卢军医，你判断这是起意外事故？不觉得从时间上来说，非常凑巧？我们这些人当中行家不少，伪装一起意外身亡事故手到擒来。妙就妙在这事干得复杂，时间地点挑得极有意思，从时间上来说，所知的人全部排除嫌疑；死亡现场离军营极远，不发生在意外频繁的悬崖底、溪边、林中、小道旁，而在这条本该荒废却完好的车道中途站的雨亭台阶上……。”
　　蓝鹫低声吪喝：“区亮，注意你的言行！”
　　“是！蓝长官！”
　　真希望区亮再多说一些……葛黄昏侧坐着，视线在同车四人身上打转，不经意迎上某的双瞳，某朝他眨了眨眼。
　　某想表达什么？葛黄昏揣测某的眼神没找出答案，朝前望，撞上车内视镜中区亮的视线。有趣，区亮也朝他眨了下眼，葛黄昏笑了，随口道：“如果是他杀，案子会不会让地方介入调查？”
　　区亮道：“不会，这里是军事管辖区，不归地方管。”
　　某道：“不是已经废弃了吗？”
　　“废弃？建在这里的军事基地投入的人力物力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哪有可能轻易舍弃？你们不会看不出这条车道和大平台一直得到很好的维护修缮，下面的军事基地更不用说。也难怪了，大家昨晚看到空置残破的军营，印象深刻，以为顺应精军简制的改革荒废了这里。当然，最初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今早看到这条车道我就明，白了，这里涉及机密，不是随便可以踩进的地盘，进来了，没有相应的觉悟做不到完身而退。果不其然，刘的尸体出现……”
　　“区亮！”这次出声制止他的是卢军医。
　　“是是是，我住嘴。” 对上卢军医，区亮自然不会像对待蓝鹫那么客气，出言嘲讽道：“啊，想到‘诚实’曾经是人类拥有的优良品质，如今已被践踏在地当成不可燃垃圾，我就为今天的自己而悲哀。”
　　卢军医的脸气得发青……葛黄昏瞧着，心里乐死了，哈哈，没想到也有区亮这样口舌不饶人的军人。这些人真有趣，一旦融入整体跟铁板似的，分裂开成个体，立马好的歹的本性暴露出来……奇怪，蓝鹫居然不出声压制，不怕他们摩擦继续扩大出问题？
　　到了连接小道的岔道口，车刚停下，某扯着葛黄昏跳下车，给蓝鹫丢下一句：“我们去前面车道断了的地方看看。”
　　区亮急忙道：“我带你们去。”
　　“区亮留下！帮忙做担架，抬老刘回军营。”
　　“是，蓝长官。”

　　沿着下坡车道走了一小段路，葛黄昏回头往后望，卢军医留在车上，区亮和蓝鹫钻入林中忙碌，低声对某说：“在部下面前，蓝鹫没他以为的那么具有威信。区亮这个人很怪，似乎暗中盘算些什么，为什么故意当着我们的面说那些？虽然我承认他说得有道理，但总觉得蓝鹫、卢军医他们的言行更符合常理。”
　　某打量四周，眉头紧锁，嘴里说：“你察觉到了？”
　　“嗯。”
　　盯着某一处，某的眉头突然舒展开，反手拍拍葛黄昏的头，语气轻松地说：“我们被轻视了。”
　　“区亮？”葛黄昏顺着他视线朝左侧前方的山坡望去，那里有块被植物遮掩的褐色大石块。
　　某一边朝那块大石头走去，一边说：“他察觉你无法魂现刘的魂念，是不完全的能力者。”
　　葛黄昏紧跟其后，惊讶地问：“他也是能力者？”
　　“他不是，但他的观察力在你之上。”
　　葛黄昏不服气，辩解道：“他说的那些我也看出来了。”
　　某翘起嘴角，说：“你的观察力跟你的魂现力一样，也是被动型。甚至可以说，你本身各方面都属于被动型。你的观察力跟相机类似，需要调校焦距才有清晰的画面。而他，是自动扩散型，视野全境都十分清晰，还能化为相应的数据存入脑中，需要用到时稍稍分析就成为有用的信息。他跟你的观察力不但有时间差，还比你全面。”
　　“那你的呢？你的观察力跟他一向是全方位型，甚至还在他之上？”
　　“没错。”某一点也不谦虚地点头。
　　某拔开灌木站在褐色大石前，葛黄昏凑近一看，这块蛋形大石头表面光滑，有深浅不一的云状纹，跟周边粗糙的山石有明显的区别。某拿出磁极枪对着石头开了一枪，石头表面浮动着透明感的漩涡纹阻挡射向它的光束。某满意的收了枪，说：“有人用灵力加持了这块石头。”
　　葛黄昏问：“弄这个有什么特殊含义？”
　　“楔。”
　　“不明白，能不能说详细一点？”
　　“这里是被封印住的大场，封印的范围大，需要足够量的梁、柱、楔护持。”
　　“封印？封印什么？”
　　某摇头，“不清楚。估计跟军营废弃的理由相关。”他把望远镜给葛黄昏，说：“相机给我，你盯住蓝鹫他们。”
　　葛黄昏举起望远镜朝蓝鹫他们望去，简易担架扎好了，蓝鹫正把尸体放在担架上。区亮塞了两块石头垫在车轮后，和蓝鹫一前一后抬起担架下山，卢军医走在他们的前面。葛黄昏眼睛亮了，回头问正围着石头拍照的某，“你会开电动场地车吗？”
　　“不会。”
　　葛黄昏失望的回头，旋即惊讶的叫起来，“阿木，没人在车上，车动了！”
　　某一惊，跳到葛黄昏身边，抢了他手里的望远镜，一看，车不在原地了，车不见了。某朝车道奔去，问：“朝那边动的？”
　　“朝我们这边。”
　　他们跑到车道上，哪有车子的踪影？道上的枯枝落叶上没有车轮辗转的迹象。清晰可见的只有人所踩踏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