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杀》洗尘的细雨

32、鬼车-06

　　葛黄昏接过某递来的望远镜，顺着他指明的方向望去——连绵起伏的山峦中，半遮半掩露出与环境不相符的寸草不生的工整平地，不见人影，平地升了堆信号烟。
　　“快走！”蓝鹫催促一声，带头狂奔。跟先前不一样，他此时的跑姿十分古怪，身体前佝，双臂下垂，前膝弯曲，后腿绷直，脚尖点地身体便跟安装了弹簧似的蹦去很远，看起来像只奔跑中的野猿。跑姿虽然难看，速度却十分惊人，转眼间前方失去了他的踪影。
　　某二话不说，把葛黄昏当成沙包抗在肩头。负载一个人，某的速度居然不输给蓝鹫，很快追上。蓝鹫扭头看了他们一眼，速度慢下来。
　　出乎葛黄昏的意料，某没因蓝鹫减速而放下他，反而拼尽全力往前冲。
　　还好，自尊心严重受挫，身体难受得要死的葛黄昏苦难期不长。小径的尽头连接着车道，那里停放着一辆外壳漆着军绿色8人座的电动场地车和一位驾驶人。
　　“蓝长官！”原本安稳坐在驾驶位的军人一见他们立即跳下车行礼。
　　“车哪来的？”蓝鹫问。
　　靠住某才能好好站稳的葛黄昏抬睑打量着这位年约二十七八，颧骨突出，鼻梁宽扁，眼睛明亮，唇边和下巴有一圈青色胡茬的军人。
　　“报告蓝长官，我们发现刘的尸体时，这辆车就停在他身边。后来，我们搜索四周，找到了隐蔽的军事基地。”
　　发现了隐蔽的军事基地……随便说出来好吗？废弃的军营，神秘的任务，死者，现在又加上军事基地，喘息中的葛黄昏为了掩饰自己的激动，把脸蛋埋进某的后颈。某一点也没察觉他的心情，扯住他的胳膊往车上带。
　　蓝鹫上车后问：“怎么不把车开去军营？”
　　军人边开车边回答：“报告蓝长官，路断了。”
　　“断了？怎么回事？”
　　蓝鹫的惊讶绝对不是假装的，看来他是真的不了解这里的情况，甚至有可能也不了解任务的具体内容。葛黄昏和某对视了一眼，得出了这个结论。
　　军人道：“山体崩塌了。”
　　“回程时，带我去看看。”
　　“是，蓝长官！”

　　“那是停车场吧？”绕了无数个弯，工整平地的全貌出现在葛黄昏眼前——很大，面积不比军营前的综合操场小，灌了厚厚的水泥层上面浇有沥青才寸草不生。
　　某望了望上空，再盯着平地上那十几个带圆圈的艳红“+”字，说：“也是直升飞机的降落台。”
　　驾车的军人偷瞄了一眼闭目养神的蓝鹫，插嘴道：“有可能是发射平台，废弃时撤走了。”
　　他们没在平台上停留，沿着平台西侧宽阔的下行车道小心行驶着。当他们绕到对面大山的半山腰时，前面出现了大凹壁。相当古怪，贴着岩壁建了个半边石亭，远处望来还以是顺着崖壁锉出来的亭子浮雕。
　　目的地快到了，尸体就倒在怪亭子的台阶上。驻留在现场的军人只有两位，一个蹲在亭子的一角抽烟，一个坐在离尸体不到1米的台阶上写写画画。显然，蓝鹫没来，他们不打算擅自挪动尸体。
　　一下车，葛黄昏也学某的样换上超薄的透明手套。蓝鹫扫了尸体一眼，问离开怪亭子站在面前的两位留守军人：“其他人呢？”
　　他们不约而同瞄了葛黄昏和某一眼。脸型较长，有浓浓烟味的那个含糊道：“他们就在四周走走，找材料打算做一个简易担保放尸体。”
　　长着张威武国字脸，一手笔一手记事本的军人冲蓝鹫连连使眼色，示意他到一边私谈。
　　蓝鹫跟他走到一边，听任对方窃窃私语。
　　葛黄昏觉得有趣，他俩一定料不到开车接人的嘴巴大，早就泄露了他们想隐瞒的军事基地。再偷瞄接人的军人脸色，只见他这时才发觉自己在陌生人面前说漏了嘴，正装无辜在车上摸来摸去。
　　对这些军人来说，陌生人死去远不如发现军事基地来得有吸引力吧？离尸体或者说亭子3米左右地面画有石灰粉圈……葛黄昏回头看了看8人座电动场地车，暗想：随便开走现场的车子……他们对待死者身边的物证没有警察严谨。
　　葛黄昏朝尸体走去，他往前走一步，长脸军人就跟着动一步。搞什么？葛黄昏停下来，扭头瞪他。
　　蓝鹫显然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出声道：“小马，过来。”
　　小马，长着张马脸……葛黄昏抛开杂念，集中精神看着离自己只有几步远的蜷曲四肢，身体左侧，脸朝右上扭曲的尸体。死者刘，平头，年龄大约四十几岁，身形壮实。灰青的脸上有浓密的络腮胡茬，五官已扭曲，看不出原本的面貌。身穿黑色连衣套裤，沾有大量的灰尘，膝盖和手肘有明显的摩擦痕迹。脚上是双崭新的军绿色高统军靴，鞋底有泥土和植物碎屑。蛇毒发作，他临时前承受过剧烈痛苦吧？蜷缩成一团的身体曾痛苦的在亭子里，台阶上打过滚，以至头部跌落在台阶下，抓伤的咽喉，灰青的脸上呈收缩状的咬肌，嘴角已干涸的唾沫渣痕……还有微睁的双眼仿佛叙说他死得很不甘心。胆怯突然降临在葛黄昏身上，心里寒冷，忍不住打起了冷噤，小腿肚不受控制的抽搐起来，不由得闭上了眼睛。真实面对尸体，他这是第一次。洪姨和那位浴缸里的女子，只能算是幻觉中所见。他对命案很感兴趣，甚至光听到就能令全身热血沸腾，极愿意开动脑筋追寻真相。但他打心底里的不愿意亲眼或者幻觉中见到死人，他想他是害怕死亡的。这时，他背后传来了体温，不用回头就知道是某站在身后，仿佛给他带来了烈火般的热能，他重新睁开了眼睛。
　　某附在他耳边悄悄问：“害怕了？怕死人？”
　　“才，才怪！我不怕！”
　　某冷冷道：“以前有人对我说‘去摸摸尸体，好好感受一下，他死了，身体僵硬冰冷，会起尸斑，会浮肿会腐烂会发出恶臭。而你活着，身上不会有腐味，能感受到冰冷以及温暖。畏惧，对死亡排斥、害怕。然而，这就是你活着的证明’，现在，我把这话传送给你。”
　　葛黄昏再次颤抖起来，扭头看某，某的眼神奇寒无比。这一刻，某是无情的，令葛黄昏感到莫名的畏惧。
　　某似乎厌烦了葛黄昏的磨蹭，拉开他，自己走到尸体面前蹲下，冷冷地叫道：“黄昏，过来！我教你初步尸检。”
　　某只比自己大一岁，除了天生能力和他自幼就开始练的身手，其他能做到的，自己一定也能做到！葛黄昏给自己打足气便硬着头皮上了。
　　“看尸斑判断大约死亡时间……”跟某并排一蹲，某看他的眼神开始升温，扒开死者前襟拉链，指着死者左侧锁骨上部片状紫红色，伸指按压，颜色消失，松开手指旋即又复原。接着又捏住死者下巴，掰开他的嘴巴，温和地说：“黄昏，你的嗅觉灵敏，闻闻他嘴里的味道。”
　　葛黄昏不用靠近就闻到了一股不怎么浓的腥臭味，“我没闻过蛇腥味。”
　　某吃惊地反问：“你家开餐馆，没做过蛇吃？”
　　“没有！”
　　某叹气，抓起死者的右手腕，指着外侧小小红印的咬痕，道：“的确是神经毒素型的蛇牙印，伤口不怎么流血，有轻微红肿。被这类蛇咬伤，没注意的话很容易被忽略。看毒素侵入人体的量多寡，一般会在几小时内出现急剧症状，死者生前全身肌肉颤抖痛苦呻吟，口吐白沫，吞咽和呼吸困难，最后全身抽搐倒地死亡。”
　　“我觉得他被蛇咬伤不合理，他身上有雄黄的味道，虽然已经淡得很难闻到。”葛黄昏扭头四处张望，蓝鹫他们不见了，只有开车接人的军人坐在电动场地车上打瞌睡。
　　“你能肯定？”
　　葛黄昏用力点头。
　　某老练地检查完尸体，站起来围着亭子转了两圈。
　　地面枯叶和积尘多，印有不少乱七八糟的脚印，连车轮胎印也乱了，“可惜，现场被军人们破坏了。”葛黄昏感慨道。他注意到坐在电动场地车上假寐的军人正悄悄观察他们。“他们不是侦破案子的警察，没有保护现场的责任感，得出意外死亡的结论后，不会为此再花心思。”
　　“别轻看他们。”某走到车道边，看着蓝鹫三人沿着没长植物的悬岩，踩着突出的石块往下快速移动，问：“你对这里有什么看法？”
　　“他们应该坐车下去更省事。我想，军事基地就在下面，搞得挺复杂的。”
　　“军事基地跟我们没关系。”
　　葛黄昏道：“我想，齐老已经退休了，也跟他没关系，任务的目标不是这个。蓝鹫的部下一搜就发现了，太没挑战性了。”
　　某若有所思道：“我想也是。”
　　葛黄昏悄声问他：“我想魂现他的死亡过程，要怎么做？”
　　“魂现力属于被动型能力。死者临时前有强烈的执念，死后魂念不散，魂现者若在附近就能接受到。只有至少数能力很强的可以召唤出死者离散的魂念，崔刑警就是这一类。”
　　提起崔刑警，葛黄昏有一肚子闷气，“召魂，该怎么做？”
　　“你把手搁在死者额头上，试试从心里召唤他。”

作者有话说

　　各位亲爱的，祝大家端午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