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韩掾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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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几日，赵笈每日便由姐姐陪着去白云观誊写《道臧》，傍晚再回南宫络家休憩。
这一日清晨姐妹俩又去观里，行至中途，赵蕴忽见一条巷子口悬挂着“神医世家”的招牌，不由心中一动，向赵笈道：“你先去罢，我去瞧瞧，待会赶上。”
赵笈自然点头应允。
赵蕴进了巷子，盘桓了半日方出来，刚走到巷子口，忽地斜刺里窜出一人，在她肩头一撞，便飞也似地跑了。赵蕴怔了一怔，猛地省起，往腰间一摸，果然钱袋不见，那撞她之人果真是个小贼。
赵蕴自恃武功，冷笑一声，展开陆地飞行术，向那小贼追奔，料想区区蟊贼，不过仗着腿脚轻快，哪能敌得过正宗武学？她轻易便可手到擒来。那小贼却也不时回头，见她追来，更发足飞奔。想是他平日扒窃飞逃惯了，足下甚是敏捷，赵蕴一时竟追他不上。
赵蕴哪肯罢休，使出了十成的力道，心道：“我若连你都追不上，哪里有脸提自己学过武当绝学？”果然她一发狠，顷刻间已将俩人距离拉近，耳中连那蟊贼气喘如牛的声音都已听到。
那蟊贼眼见她追上，惊呼一声，抛下钱袋，道：“我还你便是，莫再追了！”
赵蕴停下脚步，捡起钱袋，再抬头看时，那蟊贼已无影无踪。她摇摇头，心里却思忖：“到底是京城，连小蟊贼都这般厉害，竟险些追他不上。”
转过街口，却见妹妹就在不远处的一个字画铺前站着。只见她微仰着头，神情专注，不知看着甚么，竟已完全入迷。看她的样子，仿佛已站了大半日。
赵蕴心道，我去了半个时辰，莫非她便在此站了半个时辰？
她走到赵笈身后，赵笈仍无察觉，只呆呆看着，赵蕴顺她眼光看时，见她面前的是一幅书法，顿时放下心来，暗道难怪。正要开口，忽听赵笈不知不觉念了出来：“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当。抗罗袂以掩涕兮，泪流襟之浪浪。”声调中似乎颇有哀愁与无奈之意。
赵蕴听了几句，全然不解，道：“这是甚么？”
赵笈微微一惊，转头见是姐姐，道：“这是曹植的‘洛神赋’，写他路过洛水时与洛水之神互相倾慕，却终因人神殊途而分开一事。”
赵蕴皱眉，道：“既知是神，又岂能倾慕她？人的良配自然该是人。”想起今日已耽搁了许久，便催促道：“走罢，今日已经晚了。”
转眼已过一月，这一晚深夜南宫络已经熄灯上床，尚未入眠，忽听房门上轻轻响起几下敲门声。她打开房门看时，竟是赵蕴。
她一见赵蕴神色，便知她有大事相商，忙请她进来坐下，自己也披衣坐到她身旁，只以目望着她，等她开口。
赵蕴略一犹豫，便毅然开口道：“南宫御史，我和我师父有一事相求，望你应允。”
南宫络想一想道：“可是与阿笈有关？”
赵蕴道：“正是。”她双手手指互绞，又接道：“我妹妹她……其实是大宋皇室后裔。”南宫络双眉一耸，大为吃惊。她之前虽觉阿笈有别于寻常少女，却决然料不到她竟有如此不一般的来历。
赵蕴猛地抬头看向南宫络，道：“我妹妹很喜欢你，我和师父都知道。之前阿笈也说过你愿收她做义妹，留她在京城里。”
南宫络听到“我妹妹很喜欢你”一句时，一颗心不禁猛跳一下，又听得下半句，不由心里暗暗思忖：“莫非她要将阿笈留在我这里？”
果然听得赵蕴又道：“请南宫御史就收她做义妹，留在京里。”
南宫络此前确曾动过此念，但后见赵笈与观里感情深厚，决计不会离开师父与姐姐，早已打消此念，此时听赵蕴请求，心中已猜到她们俩人定是不愿拖累赵笈在一座小小的道观里，故才忍痛相求的。
南宫络看着赵蕴，低声道：“你们舍得她吗？”
赵蕴的眼眶突然红了，哽声道：“不舍得也要舍得！妹妹与我不一样，我可以一辈子不嫁，留在观里，日后继承师父衣钵。可妹妹……她是天璜贵胄，怎能在观里终老，一辈子不嫁？”
南宫络默默无语，片刻后道：“所以，你是要我日后替你妹妹物色一佳婿，成就美满姻缘，享天伦之乐？”
赵蕴忽在地上跪倒，道：“你若肯答应，延云观今后愿日日替你上香祈福！”
南宫络直直地看着赵蕴，一时不答。
赵蕴心中一急，道：“也不必如何苛求，只要妹妹喜欢，便是贩夫走卒也没甚么。”
南宫络紧紧咬着嘴唇，眼望地下，心中百般滋味纠结，过了片刻，道：“好，我答应你。”伸手扶她起来。
第二日散衙后，吏部尚书杨一清请南宫络过府一叙。南宫络告辞之时已过二更天，杨府下人一人提着灯笼，一人牵马，送她回府。
南宫络骑在马上，她适才饮酒虽不多，却不知为何有些恍惚，想到赵蕴的嘱托，心里又觉有些失落，又觉有些无措，更有一些不是滋味。之前的确一心想收赵笈做义妹，却是出自真心喜欢，不曾想过将来如何。如今赵蕴却说清了要自己替妹妹择一佳婿，心里总是有些别扭，乃至不快，却又不知为何不快。
青骢马缓步踱着，南宫络抬头看着四周。此时早已宵禁，无人敢在街上行走，除了富贵人家，百姓大多也已熄灯睡下，四周一片黑暗沉寂。
正在此时，南宫络忽觉左前方有个黑影仿佛一闪，随即消逝。她心念动间，右手早已在马颈上一按，人已借力窜出，一边向那两个家丁吩咐道：“把马牵回即可，我自会回家。”
那两家丁目瞪口呆之际，早已不见她的人影。
南宫络几个起纵之间，早已上了屋顶，在屋脊上疾走，远远看见那黑影仍在前方较远处，一时竟追他不上，眼见也是高手。一直追过了几条巷子，忽见那黑影顿了一顿，竟是已察觉有人追踪，随即双臂一振，落入一个院子，再不曾跃起。
南宫络跟着跃入那院子里，抽出铁尺，全神戒备，院内却再无动静。她屏气凝神，缓步绕着院子走了一圈，始终未见异常。院子里的人早已歇下，一片漆黑。南宫络正自琢磨那黑影躲在何处时，忽听得一扇门上轻轻一响。
南宫络早已扑上，一脚将门踹开，喝道：“贼子快快现身！”屋内却响起一个女子的尖叫声。南宫络右手持着铁尺，左手取出火折子点燃，却见三尺外的床榻上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正满面惊恐看着自己。南宫络见她身材丰腴，绝非适才所见的黑影，想是这院子的主人，便歉意一笑道：“官家捕匪，惊着大姐了。”朝那女子晃了晃手中铁尺。
那女子定了定神，瞧着南宫络，忽笑道：“你是那女大官，我认得你。”南宫络朝她一笑，见烛台在左手边，顺手便用火折点亮，道：“大姐认得我？”一边双眼巡视屋内。那女子下了床，道：“我在棋盘街上盘得一个裁缝铺，平日里总见你骑马进进出出。”南宫络适才已觉得她面熟，此刻听得她这样说，顿时想起她正是裁缝铺里的周寡妇，“哦”了一声，道：“是周娘子。适才有歹人进了你这院子，你可曾听得动静？”周寡妇惊恐道：“有歹人？”着火一般顿时窜到了南宫络身后，战战兢兢道：“我不曾听见甚么声响，难道歹人竟已进了屋？”躲在南宫络身后微微颤抖。
南宫络这半日已留意到屋中除周寡妇外别无呼吸之声，猜想那贼子声东击西早已逃走，仍是挺着铁尺移动脚步，在屋内绕了一圈。那周寡妇牢牢贴着她，她移到哪里她便跟到哪里。南宫络开口道：“贼子已不在屋中，你无须害怕。”忽然腰上一紧，已被周寡妇从身后紧紧抱住。
南宫络一怔，笑道：“周娘子莫怕，歹人已走。”那周寡妇却仍抱着她不可撒手。南宫络不便挣开她，心想这周娘子吓坏了，且由得她抱着，待她平复下来自会松开。过得片刻，那周寡妇始终不松手，反而越贴越紧。南宫络只觉得两团柔软紧贴在背上，一股灼热气息喷在耳畔，不禁面红耳赤，轻轻挣扎道：“周娘子，请放开我。”
忽觉颈上一烫，竟被亲了一口，那周娘子咯咯笑道：“难得你竟来了我这里，不如留下与我快活快活。”南宫络做梦也不曾想到竟会从一个女子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一时目瞪口呆连挣扎都忘了。
那周寡妇心花怒放道：“你这小冤家，平日里见你骑在马上那神气模样，我早已想了你不止千遍万遍，今日是老天将你送来了我屋里，把这冤孽情债一笔勾销……”一边不住用胸蹭她。
南宫络终于回过神来，知晓这周娘子要做些甚么，只是不知该如何应对，只磕磕巴巴地道：“我……我是女子……”那周寡妇笑道：“我自然知道你是女子。我们大明有好男风的，自然也有好女风的。你像男子一样神气，自然喜欢的是女子。”一面顺手摸上了南宫络胸口。
南宫络一个激灵，猛地挣开周寡妇，又羞又恼道：“你……好不知耻！”再不敢看她一眼，夺门而出。
整整一夜，南宫络始终无眠，只要一想起周寡妇那语调笑声，她便心跳如鼓。第二日上朝，她仍是恍恍惚惚，也不知朝上说了些甚么。及至散朝，她走出文华殿，忽听身后有人叫道：“台端留步！”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韩掾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