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年华》分飞燕

3、第三章

　　“海马头”粗重的眉毛向上挑着，紧紧逼视着雷利的眼睛，所有人一时僵持在那里。
　　雷利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已经在翻江倒海。
　　如果让他们这样闯进去，别说会在“芙蓉池”闹出人命，沾染了血腥气的温泉难以继续迎客，更重要的……如果连累到伊美和孩子们，后果更加不容想象。
　　既然已经骑虎难下，索性搏一把！他有一种想豁出去了的感觉。

　　“爸爸，冯伯伯是不是也快出来了，洛彩睡着了，这个给你拿出来了。”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候，洛彬突然从里屋走出来，站在柜台前用童真的嗓音说。
　　“海马头”的眼睛突出来。
　　那是一枚勋章——上面的盾牌标志很醒目。对于这些经常在出入“班房”的人来说，这个标志很是印象深刻。

　　“噢，这孩子，看见冯警正的这个牌牌就非说好看……不象话。”伊美将计就计的接过来。心里暗暗赞叹洛彬居然这么机灵。
　　这枚勋章，是上次竹山警察署的人来的时候，赠送给洛彩的礼物。说是冯警正的定亲礼——冯家的二公子今年也是八岁。
　　当然，沈雷利从没奢望过能和冯警正真的结为亲家，只不过都是一些生意场上的客套而已。

　　没想到，这次，这个“定亲礼”居然派上了大用场。
　　那十几个人一阵面面相觑以后，“海马头”腮帮子上的肌肉收缩了两下，咬牙切齿的说：“那帮人估计也不敢藏在这儿……不过……”他把脸凑进雷利，粗重呼吸里血腥的味道让雷利浑身一紧“日后，如果让我知道你们和他们有什么瓜葛，恐怕……竹山也难保你们的安全……”
　　那双不大但却透着杀人凶光的眼睛，终于离开了雷利的视野。

　　夫妇俩看着一伙人扬长而去的背影，舒了口气。
　　然而看到一片狼藉的大厅，眼神又黯淡了下去。
　　“可恶的流氓！”伊美用能想到的最狠毒的语言表达着心中的不满。
　　“这是什么世道啊！□□越来越猖狂，竟然还给他们发勋章……”沈雷利拿着手里那个金光闪闪的勋章。
　　“也就是吓吓小混混而已。还不知道有多少时候，就是警匪一家，互相包庇，牺牲我们这些平民……”沈雷利气愤地抱怨着。
　　伊美看看自己的丈夫，体谅的拍拍他的肩膀。
　　她知道雷利的心里对这些无能的官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反感。

　　当“中山装”们出来的时候，雷利和伊美拖着疲惫的身子，坐在柜台后。
　　“沈老板，非常感谢您，这是俞老板的一点小意思。连累了你们不是我们的本意。”“老鹰刺青”将一摞钞票推到沈雷利的面前。
　　伊美看向那个俞老板，他正微微欠身，表示谢意。
　　伊美心里想，这个人怎么看也不像是流氓啊……

　　沈雷利迅速的计算了费用。从那一摞钞票中抽取了几张。
　　“该收的我收下。其他的你们拿回去！”
　　“恐怕这里因为我们也毁坏了不少。不知道够不够赔偿。”那个锐利的人扫视着已经被打扫干净的大厅突然说话。语气很平和。

　　“不是你们干的，不用你们赔偿！快走吧！只求你们以后不要再来就是了！”沈雷利也不看他们，把钱递还给“老鹰刺青”，然后摆摆手。
　　他们也不再推辞什么。
　　几个人好像事先商量好似的，“老鹰刺青”走到姓俞的身后，然后五个人一起向夫妇俩深深的鞠了一躬。

　　就在这伙人转身要离开的时候，穿着红色小毛裙的洛彩又跑了出来。
　　“不笑的叔叔，你要走啦？”
　　那个人站住，迟疑了一下，然后又转过身来。
　　“洛彩！你过来！”沈雷利大声地说。

　　那人看了沈雷利一眼，然后蹲下来看着她，却并没有碰她。
　　只是说：“谢谢你。”柔软了目光，眼角扬起微微的笑意。
　　洛彩长长的睫毛扇动了两下，然后突然抱住他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那人的表情瞬间僵在脸上，眼神中有让人读不懂的貌似忧伤之类的内容，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洛彩却心如城府的依旧灿烂的笑着：“叔叔，你笑了！香喷喷的叔叔！”

　　“洛彩！”沈雷利更加大声地喊。伊美不得不亲自走过去拉起洛彩的手。
　　洛彩好像根本没有感觉到父亲的怒气。摆着手和要出门的人告别。
　　“叔叔再见！以后再来找洛彩玩儿吧！”

　　“这孩子，我看是越来越不听话了！”雷利看他们也走远了，看着洛彩用教训的口气说。
　　“也奇怪了，她怎么对这个人这么感兴趣啊？从没看见过她这个样子。”伊美看着洛彩望向窗外恋恋不舍的眼神。

　　伊美看到站在旁边的洛彬，开朗了心情。
　　“洛彬真聪明啊！这次多亏了你啦！”伊美拉过洛彬在他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
　　洛彬八岁的年纪，觉得这种亲昵地动作真有些令人难堪。
　　他挣脱开，用手擦着脸说：“不是……是洛彩叫我把那个拿出来的，还叫我那么说……”
　　“什么——”两个大人不约而同的长大了嘴巴。
　　而小洛彩这时候收回了追随的目光，又高兴的蹦蹦跳跳回屋去了。

　　过了几个月，当大家都要把这件事忘了的时候，有一辆大货车停在了“芙蓉池”的门口。从车上跳下四五个人，也不和谁打招呼，开始往里搬东西。有两座西洋钟，一对青花瓷瓶，还有两个上好红松木的柜子。
　　他们自顾自的把东西摆好了位子。沈雷利问了半天的问题才终于得到了回答。

　　“我们是照俞先生的吩咐，把这些东西送过来的。他还叫我告诉沈先生，这些东西理应是他赔偿。如果您不喜欢，可以自行处理，我们只是完成任务而已。”那个指挥的人面无表情的说。
　　沈雷利还没来得及说话，这些人已经以飞快的速度上车走了。

　　“是那天那个人？”伊美在旁边说。沈雷利点点头。
　　这个人还真是有点意思。到底是什么来头呢？好像和一般的□□不一样……

　　最终，他还是没有意气用事的把这些东西都扔到外面的雪地上去。
　　在新年的气氛中，这些气派的贺礼似乎给大厅又增添了一份珠光宝气。

　　又平静的过了两年多，洛彩上国小了。“芙蓉池”则已经成了“老字号”。
　　芙蓉镇也有陆陆续续开始做温泉生意的，但是无论从温泉规模还是服务水准上，都不足以望其项背。所以，很多开不了多久就不得不关门大吉。
　　只有一家，开张一年了，竟然有越来越强的势头。
　　这就是和他们两公里之隔的“氤氲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