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年华》分飞燕

2、第二章

　　沈家有个“神童”女儿的消息不胫而走。
　　尤其是镇上的人，如果来了“芙蓉池”，都会殷勤的打听小洛彩的情况，看到她聪明伶俐的样子，据说会让泡温泉的效果更加锦上添花。
　　甚至还有一些自认为有资格和沈家攀亲戚的人，半开玩笑的要小洛彩将来做儿媳妇。
　　这其中，既有颇有权势的乡绅，也有暴富的土豪，还有一些是镇上靠拳头致富的恶霸。就像来温泉的人一样复杂。
　　生意人的精明之处在于，懂得逢场作戏，懂得为了长远之计而打算。
　　沈雷利的生意经就是“不能得罪任何一个潜在的客人”，更何况是镇上这些常光顾“芙蓉池”的最挑剔的主儿。

　　但是，不管怎么样，小洛彩的终身大事并不是儿戏。以沈家今日的财力，还有她的出众，要和雷利作亲家可是难上加难。
　　所以关于别人要和沈家联姻的事情，沈老板总是会以“小女尚幼”为理由，尽量打马虎眼蒙混过去。

　　就这样，转眼又是一年过去了。

　　这天，客人特别的多。秋季总是会让人特别劳累。
　　“芙蓉池”的员工已经增加到五十多号人，但还是会忙不过来。
　　刚刚增添了餐饮和娱乐服务，“芙蓉池”被批准二十四小时营业。
　　雷利和伊美负责大厅的调度结算，累得直不起腰来。
　　洛彬那年八岁，这天刚好学校放假，不想做作业，就领着妹妹在大厅玩耍。

　　下午四点钟光景，来了一拨人。一共五个，都穿着一种款式的中山装。
　　他们很面生，雷利敢肯定不是本镇的人。而且，从这些人脸上挂着的疲倦而凝重的表情，还有优质面料却挂着尘土的衣服上看起来，好像刚刚经历过什么不平常的事情。
　　走在最前面的男人，瘦削但挺拔的身材，冷俊的面庞没有一丝表情，自然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进门来用锐利的眼光扫视了一下四周。其他的人自然的站在他身后，低着头不发一语。

　　雷利心里“咯噔”一下。这些人不会是来捣乱的吧？要砸他的场子？
　　毕竟这镇上眼红他一夜致富的人并不是少数，以前小打小闹的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他不禁转过头来冲伊美暗暗使了个眼色，伊美心领神会的马上打电话到内厅。
　　“阿虎，这边忙不过来，叫几个人出来招呼一下。”她尽量用平常的口吻说着。
　　以前也见过闹事的客人，只是看这次这排场非比寻常，让人不得不紧张。
　　而且，面前此人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逼人气势，更使夫妇俩觉得心里打鼓。
　　伊美手心里不由得捏了把汗。

　　那人脸上此刻掠过一丝令人不安的冷酷表情。他扭头和旁边的人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伊美不禁握住了雷利的手——那就是要行动的命令了吧？阿虎他们怎么还没出来！
　　旁边那个同样穿着黑色中山装的身形魁梧的男人走到柜台前面，伊美的心快跳出来。
　　“沈老板，我们没有恶意，只是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我们俞老板说，如果一会儿有人要找他，一定要说不知道……您知道的……这样我们会保证，你们店里今天晚上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否则……”
　　此人相貌倒是标志，只是脸上挂着的伤还有说话时给人的压迫感，倍添了他凶狠的气势。

　　伊美也感觉到丈夫的紧张。
　　所谓“宁可得罪君子，万不可招惹小人。”
　　黑白道上的事情，现在连警察也睁只眼闭只眼，更何况她和雷利这些没有任何权势地位的百姓呢？
　　雷利看到这个人手背上的老鹰刺青，那双眼睛竟然好像在盯着自己。他费力的吞咽了一下。
　　“老板！什么事？！”员工出口处，几个膀大腰圆的小伙子呼拉一下子跑出来，看看老板，又看看那些头也不回的统一穿着中山装的怪人们。

　　雷利的目光穿过“老鹰刺青”和后面的“俞老板”相遇。那一刻，他竟然从那锐利的目光中读出了别的味道。
　　他镇定了一下思绪，然后朝阿虎他们挥了挥手，让这些热血青年暂时冷静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洛彬和洛彩手拉着手蹦蹦跳跳的从大门口进来，完全没有意识到大厅里严肃的气氛。

　　小洛彩眼睛很尖，看到了什么，跑过去抓住了那个领头人的手。
　　“叔叔，你的手好脏啊！”
　　屋里所有的人瞬间都凝固在那里。洛彩所说的脏，现在看去却是一片干涸的血迹。伊美眼睛瞪大，连呼吸也忘了。
　　可是，唯有小洛彩没有丝毫畏惧，拉起那只手，好像很怜惜似的，纯净的眼睛看着那人：“没关系的，叔叔，只要在我家的温泉里泡一泡，就会好好的，还会香喷喷的！”

　　雷利和伊美的想法是一样的：那个人如果兽性大发，不会把小洛彩当时就撕成两半吧？这孩子，怎么这么大胆呢？
　　雷利一急，马上对他们说：“好的，你们快进去吧！我知道怎么做。小孩子不懂事，俞老板你就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洛彬知道那是血，却不知道怎么会有那么多。
　　这个叔叔看起来和以前来的脸上总是挂着彩的地痞一点都不一样啊。
　　在两个孩子的眼里，还不是很懂得这些人的危险性。

　　可那人脸上进门以来一直紧绷的线条，陡然间软化了下来，任她拉着自己的手，眼睛很专注的看着小洛彩。
　　然后，他用疑问的语气说了一句话：“这孩子……”

　　那天的事情，果真不是那么简单。
　　六点钟左右，来了一伙拿着棒子凶神恶煞的人，同样都是生面孔，进门就砸东西还叫嚣，问雷利有没有看见一帮穿着中山装的人。
　　比起那伙人，这些人似乎更可恶。雷利心疼得看着被砸碎了的大钟，那是老丈人送的开张贺礼，走了四年一分钟都没差过。
　　他咬了咬牙，努力克制就要发作的怒火。

　　“各位有话好说嘛！我们小本经营的，地方也就这么点大，哪能藏得了那么多人啊！真的是没看见这些人啊！”伊美不停的说。
　　还好之前交代过阿虎他们，这些都是雷利信得过的部下，决不会走漏半点风声。为了日后的安宁，这个谎似乎是很有必要撒的。

　　“芙蓉镇这个小地方，谁不知道你这片儿是最大的了？他们不藏这里能藏哪儿？你不交人是吧？行，咱们走着瞧，要是老子我自己找出人来，今天你们就都等着放血吧！”一个面相凶恶梳着海马头的家伙撂下了这句话，然后带着一伙人就要往里冲。
　　“慢着！”沈雷利大吼了一声。

　　十多个人在入口处站定，不敢相信的转过身来。
　　“你喊什么？”一个人流里流气的作出要重听一遍的样子。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好像这嗓子不自量力的很好笑。
　　“各位客人，如果你们是来洗温泉的，我很欢迎。但是，如果你们要这样闯进去，我就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我要对我的客人们负责。里面也有很多各个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别说我惹不起，就怕你们也要有所顾忌。刚好竹山市警察署的官员今天集体到这里渡假，恐怕你们这样……”
　　伊美看了雷利一眼，虽说那些官员上个月确实来过，但今天却不在。
　　她知道，非到万不得已，他是决不会想到要借助那些人的力量的。

　　“竹山市警察署……”那几个人脸上稍稍变了脸色。气势也顿时低了不少。
　　然而，那个“海马头”似乎更加精明。他慢慢踱过来，眯缝着眼睛看着雷利：“你当我们都是傻的？你说人在就在，不在就不在？我们都相信你，那还要脑子干吗？”
　　“如果你们要一意孤行，那么请便吧，别说我没有提醒过你们。”雷利的神色毫无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