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年华》分飞燕

4、第四章

　　这个“氤氲山庄”的老板——荆正学，却和“芙蓉池”有着很深的渊源。
　　五年前，他还是“芙蓉池”的一名学徒工。虽然和雷利年级相仿，却要尊称他一声“师父”
　　学徒工的地位很低，在“芙蓉池”只能做一些很基础的工作，比如清洁打扫，端茶倒水等等。

　　他身材瘦弱，面容清秀，一副书生的样子，好像弱不禁风，却永远也不知道累。
　　人勤快，也很机灵，会察言观色，让客人们觉得很舒心。
　　因为他阴柔气质的外貌，还总会有男客开他的玩笑，说他走错了地方。
　　这些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带着轻蔑的侮辱，他却用异乎寻常的忍耐力默默承受着。

　　然而沈雷利却不喜欢他——荆正学的那双眼睛总是让他很不舒服。
　　雷利不得不承认，在温泉，荆正学是最好学的一个。
　　大到引水工程，店面的装潢设计，小到按摩师傅配制精油的工艺，香薰香料的成分，他都要仔细的记录在随身携带的本子上。
　　他总是眼耳并用的。

　　雷利曾经问过伊美，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感受，伊美就笑他，说他想的太多。
　　“正学干活多麻利啊！你上哪找这么勤快的人去！”她说。
　　荆正学是伊美的哥哥介绍来的。和伊美是白云镇的同乡。
　　单凭着这层关系，沈雷利怎么也不好表示什么不满。何况他真的是很好的帮手。

　　两年前他辞职的时候，已经升做男宾部的领班了。
　　夫妇俩挽留了很久，还是没能留下他。
　　“是啊，像你这么有能力的人，在这里太屈才了。”伊美惋惜的说。
　　荆正学也不说什么，只是微微的颔首。

　　“正学，这几年辛苦你了。这是芙蓉池给你的，要是以后还想回来，我这里的大门随时为你打开。”雷利塞到他手里一个很厚的红包。
　　荆正学看着那个红包，渐渐站直了身子，看着雷利。
　　“谢谢。”他半晌缓缓的说出两个字。接过了那个红包。
　　雷利在一瞬间觉得那眼神有些冷，可马上又觉得自己是胡思乱想。

　　他走了一年，又回来了，并没有回到“芙蓉池”，谁也不知道，他这一年是在哪里发了大财。
　　总之，他回来的时候，有人夸张的说，他搬回了一座金山。
　　果然，他开始用金山买东西了。
　　买下了那片地方，甚至比“芙蓉池”的地方还大，几乎在一朝一夕之间，“氤氲山庄”便拔地而起。
　　里面各式的服务设施一点也不比“芙蓉池”差半分。

　　沈雷利这才知道，原来荆正学当时的抱负就远不止当上“芙蓉池”的领班这么简单。
　　“氤氲山庄”开业的时候，沈雷利夫妇也前去道贺，送上了一对西洋钟。
　　这是芙蓉镇不成文的传统。逢开张大吉，要送西洋钟，有富贵平稳之意。

　　然而，荆正学却出乎意料的在雷利的耳边说了一句话：“现在早就已经不时兴这个了，师傅，很多东西，似乎都要过时了。”
　　雷利听到这话，很诧异的看着荆正学，他的眼神竟然和两年前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而身边的伊美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在四处看着装修一新的设施。

　　沈雷利虽然有些不爽，却并不是小肚鸡肠的人。繁忙的生意让他转瞬就淡忘了这件事。
　　而且，家里的事也够他操心的。
　　那段时间，洛彬开始变得很好斗，经常是鼻青脸肿，衣服残破的回家来。往往让沈雷利大动肝火。

　　“你小子好的不学，净学那些泼皮无赖！你就这么混吧！早晚有一天得死在马路上！这个臭小子……”
　　洛彬吃完别人的拳头，回家还要挨父亲的打骂，却从来没有喊过半句疼。
　　伊美到这个时候，就会想起洛彬小时候的事情。
　　这个孩子自从洛彩出世以后就已经很乖了，为什么会突然间……

　　“洛彬，告诉妈妈，到底为什么打架。”
　　伊美好不容易劝住了盛怒的丈夫，强忍着泪水给洛彬擦着药问。
　　刚上五年级的洛彬紧紧闭着嘴，倔强的不说话。
　　“说啊，你连妈妈也不告诉，你真的想气死爸爸妈妈吗？”伊美也被洛彬的固执弄得没有任何办法。

　　“妈妈，哥哥是因为我打架的。”洛彩背着书包站在门口。
　　伊美看着她。
　　七岁的洛彩微卷的头发上别着两个红豆一样的小发卡。红色的丝绸洋装，红色的凉鞋，更衬托她皮肤的白嫩。
　　“有一帮不好的大男生，来欺负我，哥哥一个人打他们五个人。哥哥可厉害了……”洛彩的脸上竟然扬起一种骄傲。

　　伊美看看洛彩，又看看洛彬。这个女孩儿异常的美丽这么快就让人不安了么？伊美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妈妈，你不要难过。我和爸爸说不要打哥哥了。在学校，都是哥哥保护我的。”洛彩的声音纯净的让人想哭。

　　孩子们又有什么错呢？甚至，她应该感谢有洛彬可以在那样的时候保护洛彩。

　　那么，这一切到底又错在哪里？
　　伊美将两个孩子抱在怀里，久久的不说话。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沈雷利没有再对洛彬动手。
　　伊美甚至找到学校，却最终发现，这种事情似乎只有洛彬的方式才最行得通。
　　虽然，这并不是他们所希望看到的。

　　可是，就在这种默认之间，洛彬已经进入国中。
　　本来还在担心洛彩失去了洛彬的保护，可能会陷入尴尬的境地，夫妇俩却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洛彬的实力竟然已经超出他们的想象。
　　有好几次，伊美看见洛彩是被不同的人护送回来的。

　　“那些是什么人？”伊美晚上把洛彬叫到自己的房间。
　　“他们是我原来在国小的朋友。放心吧，妈，他们没那个胆子。其实，现在已经没有人敢欺负洛彩了。”
　　伊美惶惑的看着眼前个子马上就要超过她的男孩儿，虽然只有十二岁，可是常年在户外活动的健康肤色，还有匀称健美的身形，恍惚散发出一种成熟男孩儿的气息。

　　“洛彬，妈妈很担心……你千万不要和一些……比如说□□之类的扯上关系……知道吗？那些都是不正当的，我和你爸都对你们寄托了很大的期望，不要让妈妈失望……”
　　男孩儿的眼睛垂下去，没有看妈妈，然后说：“知道了，妈。”
　　伊美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无法舒展眉头。

　　她已经隐约感觉到，洛彬有事情瞒着她。
　　“知子莫若母”，伊美明白，洛彬并不是嗜血之人，如果真的会沾染那些东西，也只能是因为彩。
　　想到这里，她深深的叹了口气。如果能离开这里就好了……
　　可是她知道，那目前只是奢望。雷利的温泉是搬不走的，那几乎是他的半条命。而让孩子们远离她身边，更是会让她不放心。

　　伊美在大厅的观音像前拜了再拜。
　　伊美在嫁给雷利之前就笃信观音，为人乐善好施，平时做了不少福泽乡邻的事情。
　　那时候，她并没有想过要求向观音祈求什么，似乎自己已经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现在，她却明显的感觉到一种不祥的预兆。

　　“保佑孩子们都能平平安安的长大……这样，我和雷利百年之后，也能安息了……”
　　她轻轻的说着。
　　正在忙碌着的雷利全然没有注意到伊美脸上的异样。

　　伊美的担心不无道理。
　　无论是不是凑巧，没过一年，事情就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