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星象兆祸暗潮涌 ...

  •   第二日一早,

      御书房内,气氛凝重。

      永炤身着一袭金丝绣着龙图的玄袍,端坐在那雕龙刻凤的御案之后,往日那帝王的威严中,此刻满是掩不住的憔悴。

      他双眸通红,眼眶深陷,昨夜为宸妃守灵,未曾合眼,往昔玄宸浅笑嫣然、温婉相伴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翻涌,搅得他心乱如麻。

      案上堆满了奏章,可他全然无心批阅,手中紧攥着一支凤翎形的檀木簪,那是玄宸昔日随他征战沙场时所用。

      她本是深闺千金,却为了自己、为了家国毅然披上战甲。

      那时的她乌发高束,那支凤翎形的檀木簪一直簪在她的发间,几缕发丝散落脸颊,更添几分英气,她的明眸之中,毫无惧色,唯有燃烧的斗志与对他的信任。

      那一日在战场上,他手中长枪已然染得通红,却依旧机械般挥舞,试图稳住防线,可敌军如潮涌般一波接着一波。

      他的双眼布满血丝,透着几分疲态与不甘,每一次出招,用尽全身力气,却又如逆水行舟,艰难万分。

      眼前不经意间,一把长刀眼看着就要朝着自己的头颅砍下,他力竭神疲,已经无力反抗,觉得殒命于此乃冥冥中定数,遂闭目待刃......

      就在这将死之际,一骑黑马疾驰而来,玄宸拔下头上那支发簪奋力抛出,精准刺入那人的心脏。

      “永炤,莫慌!我来也!”

      那把差点致命的长刀即刻从他眼前滑落,永炤见此,精神大振,手中长枪重振雄风,枪尖一抖,

      “我大熭的将士们!让敌人们尝尝我大熭铁骑的厉害!”

      他紧跟玄宸步伐,二人配合默契,如同双剑合璧。

      在他和玄宸的带领下,大熭士兵见主将如此英勇无畏,军心渐稳,纷纷呐喊着,重振士气,向前奋勇拼杀。

      战胜后,永炤将那支木簪从敌人的体内拔出,清洗干净,珍藏到了现在。
      ......

      回忆刚断,内阁几位大臣鱼贯而入,领头的大学士上前一步,跪地叩首,高声道:

      “陛下,臣听闻陛下欲以皇后之礼下葬宸妃,臣等以为,此举万万不可啊。”

      “宸妃虽曾为太子妃,可其家族犯下谋逆大罪,满门抄斩,已然失了根基与尊荣,按祖制、循国法,断不能享有皇后丧葬规制。”

      永炤闻此言语,遽然昂首,带着几分怒火,

      “哼,祖制国法?宸妃与朕夫妻多年,她陪伴朕走过东宫岁月,历经风雨,如今拂袖而去,朕给她这份体面,何错之有?”

      他的声音震得人耳鼓生疼,龙袍下的拳头紧握,要将那无形的“规矩”砸个粉碎。

      大臣们却毫无退缩之意,依旧伏地不起,言辞恳切却又坚决,

      “陛下,国有国法,宫有宫规,丧葬之礼,关乎社稷颜面、朝纲秩序。宸妃之事若开此先例,日后恐难服众,朝堂之上,悠悠众口,臣等万死莫赎啊。”

      众人皆随声附和,声声劝谏,冲击着御书房的静谧,也拍打着永炤那颗悲痛又倔强的心。

      永炤霍然起身,大步走到大臣们身前,龙袍烈烈作响,他俯视着跪地的众人,胸膛起伏不定,眼中怒火灼灼,可在那怒火深处,却藏着深深的无奈。

      他知道,这些大臣们秉持的是祖宗规矩、朝堂平衡,即便自己贵为帝王,也难以在这众口一词、关乎礼制根本的事儿上一意孤行。

      良久,他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那眼中已然黯淡,缓缓抬手,无力妥协道:

      “罢了,罢了,就依你们所言吧。”

      他的声音轻得仿若叹息,透着无尽的悲凉,眼睁睁看着挚爱之人,在离世后仍无法得偿所愿,被这无情的规矩,再度亏欠。

      大臣们闻言,忙叩首谢恩,高呼“陛下圣明”,

      待大臣们退下,永炤坐回御案后,望着那木簪,泪水终是夺眶而出,簌簌滚落,砸在奏章之上,洇湿一片。

      他喃喃自语:“宸儿,是我无能,连这最后的体面,都给不了你啊……”

      御书房内,唯余他压抑的啜泣声,在雕花梁柱间悠悠回荡。
      ......

      天色阴霾,铅云沉甸甸地压在皇宫上空。

      往日那朱红巍峨、尽显皇家气派的宫门,此刻只半开着,门轴转动,发出 “吱呀吱呀” 的哀鸣。

      内侍们低垂着头,脚步匆匆,他们手中抬着一口简易的薄棺,那棺木材质普通,色泽暗沉,毫无雕饰。

      送葬的队伍稀稀拉拉,没有浩荡的仪仗,没有礼乐奏鸣,唯有沉闷的脚步声,在石板路上拖沓回响。

      打头的小太监,手中象征性地捧着一支快要燃尽的香,那缕青烟,袅袅娜娜,被风一吹,便散得没了踪迹。

      跟在棺木后的,是寥寥几位曾伺候过宸妃的宫女,她们早已哭肿了双眼,泪渍糊满了脸颊,抽噎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行至城郊那处简陋的墓地,周围荒草丛生,怪石嶙峋,与皇室陵园的气派规整截然不同。

      这是临时寻来的葬身之所,只因宸妃家族获罪,她便再没了资格入葬祖坟,亦不能享受本该有的风光大葬。

      众人默默将棺木放入挖好的土坑,泥土一锹锹落下,砸在棺盖上,发出 “砰砰” 的闷响。

      曾与宸妃有过几分情谊的老嬷嬷,此时再也忍不住,“扑通” 一声跪地,哭喊道:

      “宸妃娘娘啊,您这一生,清清白白,温婉良善,怎就落得这般下场呐,老天爷不公呐!”

      可回应她的,只有旷野的风声,吹过坟头。
      ......

      阳光斑驳,丝丝缕缕从竹叶的缝隙间筛落,在这片空旷静谧的竹林里,铺就一地金纱。

      微风轻拂,竹叶沙沙作响,

      玄宸悠悠转醒,只觉脑袋昏沉,四肢绵软无力,仿若沉睡了许久般,意识还在混沌与清醒间挣扎。

      待眼眸终于适应了那透过竹叶洒下的光亮,她缓缓睁开双眼,眼前的景象渐渐明晰。

      “你是谁?!”

      不远处,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静然而立,他背对她,身形高大挺拔,一袭黑袍随风轻摆,似与周遭翠竹融为一体,又透着格不相入的冷酷。

      “你终于醒了。”他转过了头,

      此人戴着幽黑无光的面具,只勾勒出大致的五官轮廓,面具后的几缕碎发逸出,随着风轻轻飘动,添了些许不羁。

      “少在我面前装神弄鬼!”

      说罢,玄宸迅速起身,折下手边的一节竹子,直刺对方咽喉,竹尖划破空气,发出 “嘶嘶” 锐响。

      黑衣男子身形一闪,黑袍裹挟着劲风,鬼魅般侧身避过这致命一击,他动作迅疾流畅,右掌裹挟雄浑内力,朝着玄宸肩头迅猛劈下,掌风呼啸,所到之处竹叶纷碎,恰似暗器四散。

      玄宸见状,竹节一挑,“当” 一声震开那凌厉掌风,旋即飞起一脚,踹向男子腹部,裙袂翻飞。

      两人身影在竹林间交错腾挪,一黑一白,恰似水墨画中相互缠绕的墨线,难解难分。

      玄宸瞅准男子防守空当,一个箭步欺身向前,左手探出,欲扯下那神秘面具,指尖险险触碰到面具边缘。黑衣男子却猛地一偏头,同时左臂如钢鞭横扫,将玄宸逼退数步。

      玄宸攻势不停,这竹剑法愈加狂放,竹影闪烁,密如雨幕,封死黑衣男子退路。

      趁他抵挡剑招之时,玄宸再次合身扑上,拼尽全力,玉手终是抓住面具一角,用力一扯,随着 “哗啦” 一声,面具被揭下,他露出一抹得意至极的笑容,剑眉入鬓,双眸深邃似渊,薄唇微抿。

      “师兄!”玄宸惊讶地喊道。

      可就在这瞬间分神,黑衣男子眸中寒芒骤闪,脚下轻点,身形如电般欺近,左手擒住玄宸持竹节的手腕,稍一用力,玄宸吃痛,竹剑 “哐当” 落地。

      男子顺势右手探出,铁钳般锁住玄宸咽喉,将她狠狠摁在一棵粗壮竹子上。

      玄宸后背撞上竹竿,发出 “砰” 的闷响,娇躯挣扎扭动,却动弹不得,发丝顷刻凌乱披散。

      黑衣男子凑近玄宸,抓住她的手腕,温热气息喷在她耳畔,

      可就在这须臾间,他敏锐捕捉到玄宸脉象的异样。

      那本该在内力运转时呈现出的强劲、绵密律动,此刻却微弱得几近于无,干涸得只剩残喘的一线。

      他眉峰陡然一蹙,原先那志得意满的笑容顷刻冻住,僵在了嘴角,双眸瞪大,眼中的笃定与傲慢褪去。

      “你的内力怎会变得如此虚弱?!”

      他喉结轻滚,声音极其低沉又满含诧异,随后松开了扣住玄宸咽喉的手。

      “我还没有问你呢,师兄,你这是要把我带到哪去?”

      他是玄宸当年一起拜师习武的同门师兄,清影。

      “自然是带你回琼华山,去见师父他老人家”,

      清影双手抱胸,手中长剑剑柄抵着肩头,剑身寒光闪烁映照在他脸上,更衬得那笑容透着几分促狭,

      “也好让师父,替我好生管教管教你这性子。”

      玄宸白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扬,哼道:
      “你可知私自拐带后妃出宫,那可是死罪!”

      清影仿若听到什么天大笑话,身形一侧,将后背慵懒地靠在一根翠竹之上,那竹子被压得微微弯曲,抖落几片竹叶。

      他侧目,视线漫不经心地投向一旁,口中吐出一个短促又满是轻蔑的 “切~” 字,继而笑道:

      “尊贵的宸妃娘娘?”

      “哼,你还惦记这身份呢。告诉你,那宫里的宸妃,昨晚已然香消玉殒,棺椁就草草地被埋在皇城近郊那荒郊野外,满目凄凉,蝼蚁都比她下葬时风光呐。”

      说罢,清影直起身,向前一步,目光锐利,眼眸之内,似是惋惜又似痛心,

      “玄宸,我着实为你不值呐,那永炤,不过是拿你当他登基路上的垫脚石、夺位的工具罢了,你在他眼里,何曾有过几分真心?”

      他将残酷现实赤裸裸地摆在玄宸的眼前,

      “若不是我那日冒险助你逃出宫闱,恐怕你今后的下场,比现下还要凄惨百倍。”

      “真不知,那皇宫到底有何物,能让你眷恋不舍,它分明就是一座用金丝编织、华美却禁锢人心的牢笼罢了。”

      玄宸满脸错愕,心中尽是迷茫与不解,

      “你都在胡说些什么?!”她质问道。

      清影轻叹一声,抬手拍拍玄宸肩膀,语气放缓,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玄宸听闻,眉头骤垂,不悦尽显。

      “你凭什么为我做决定?!”

      “我不能不明不白地就被当作死人,我一定要回去!”,

      玄宸执意要回宫,言罢便欲朝山下奔去,却被清影疾步上前,一把拽住。

      “玄宸,你这是自寻死路,这宫廷的险恶你还没受够吗?”

      “我不管什么危险,定要回宫中寻得真相,为我国公府讨回公道!”

      “玄宸,你且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当真以为重回那四方宫墙围就的皇宫,便能讨回所谓的公道?”

      “皇宫那地方,是权力的漩涡中心,各方势力倾轧,盘根错节。任何于皇权有碍的真相,都会被悄无声息地抹杀,如同石沉大海,不留一丝涟漪。你所追寻的,到头来不过是他们蓄意编造、想让你看到的虚假真相罢了。”

      “耗费心力去撞那堵密不透风的南墙,赔上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自由,真的值得吗?”

      清影缓缓松开玄宸的手,佯装出不再挽留之意。

      玄宸此时亦全然冷静下来,身形呆滞,木然伫立在原地。

      “玄宸,今日我冒险将你带出宫,这可不单单是我一人的主意。师父他老人家,多年来在琼华山潜心修行,却始终心系于你。这些年,师父一直盼着有朝一日能护你周全,让你挣脱那皇宫束缚,重归自在。”

      “如今,我不过是遵了师父的嘱托,替他完成这桩多年的心愿罢了。”

      自从离开师门,玄宸已经有四五个年头没回去,她听完清影这一番话,也自觉心中有愧。

      “既已知是师父心意,那此地不宜久留,多耽搁一刻,变数便多一分。师兄,我们现下就赶紧启程赶路吧,莫要辜负了师父的一番苦心,也盼着能早日回到琼华山,当面叩谢师父的救命之恩。”

      清影听着玄宸的言语,心底泛起一阵酸涩。

      他微微仰头,望向那透过竹叶洒下的细碎光影,稍作停顿后,才缓缓垂下目光,直直地对上玄宸的眼睛,

      “那我呢?”

      “你?你什么?”

      “你难道就不该,哪怕只是稍微感谢我一下?”

      玄宸的目光在清影脸上轻轻一扫,语调轻快,透着几分不以为意,

      “哎呀,师兄,瞧我这脑子,多谢啦!”

      “罢了,看来在你心里,终究只有师父的恩情重如泰山。”

      转瞬,遥闻马蹄沓沓、人声嘈杂,似乎有追兵赶来。

      他们不得不中断对话,寻找到不远处的躲避之所,准备应对。

      “这是......翰王麾下兵马!他们来这里作甚?”玄宸怔愣,心间疑惑顿生。

      “眼下,你的死讯想必已传遍京城,翰王怕是要起兵攻城了。”

      “这与我何干?”玄宸眉间轻拢,疑云更浓。

      “有些事,你不知为妙,莫要再问了。”

      清影别过头去,避开玄宸探寻的目光。

      待翰王的兵马退去,喧嚣渐息,玄宸与清影才从隐匿之处现身。

      二人稍作整顿,便迎着晨曦,沿着蜿蜒山路,向着那云雾缭绕的琼华山匆匆启程。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