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靡》转烛zz

8、和亲

　　那女子摘下面纱，露出惊世的美貌，帐中的其他人皆是一惊，唯有周元瑾脸色不变。

　　既然凌贞已亲自出马，想必今日他是无法讨得好处了。

　　他脸上仍是一笑，开口询问眼前之人：

　　“不知公主远嫁，可有心仪的人选？”

　　她缓缓开口，吐出的声音如同山泉流淌之音，听来令人心醉，但说的话却让周元瑾瞳孔一缩。

　　“吾，只愿嫁与，东隅的太子。”

　　周元瑾起身向那女子行了个礼，依旧和善地说道：“公主，我国太子已有正妻，恐无法让位于公主了，想必以公主的尊位，自是不甘成为……”

　　他人之妾还未说出口来，周元瑾便被人打断。

　　“吾，愿屈身做东隅太子的侧妃。”

　　周元瑾脸上的表情差点没崩住，更是想不到一句拒绝之语。

　　西属尊贵的明景公主，在此言自己愿屈身成为太子侧妃，这岂非玩笑？西属究竟打得什么主意？

　　这时，西属的丞相才开口：“东隅是否考虑清楚了，我西属如此诚意，愿献上明景公主，此番举动，东隅还不满意吗？”他的眼神中含有警告与杀意，周元瑾早就看在眼里。

　　他闭上了眼睛，在脑中权衡了一番。和议大事自不可搞砸，既然西属提出的要求如此让人摸不着头脑，不如将计就计。

　　他很快睁开眼睛，嘴角微扬，告知面前的西属众人：

　　“西属议和之诚意，我东隅自是盛情难却。此事便如此定了，愿西属太子与摄政王遵守和约，缔交两国之和，享万世之昌……”

　　西属丞相笑了笑。

　　直到众人散去，东隅的使臣脸上不知是何表情，甚至连周元瑾都已经是一副颓废之意。帐内西属丞相向面前之人行礼，眼中仍是不解。

　　倒是凌贞先开口：“丞相，吾要出嫁了，你不开心吗？

　　西属丞相突然跪下，语气着急：“老臣辅佐陛下多年，如今朝内局势紧张，老臣无能为力，如今却还要亲眼看着公主被送往东隅，老臣也知，此非公主本意，为何公主还要自踏险境呢？”

　　凌贞看着地上的人，笑了笑：“丞相，父皇已经无法庇佑吾与皇兄了，皇兄还未真正掌权，如今被贼人拿捏在手心中，吾如何视若无睹？即便吾身在西属，日后也必会被贼人所利用，既然如此，何不为我凌氏另寻他路……”

　　地上的人脸色一顿，眼神中闪着意味不明的光芒。凌贞踏步离去，只余留西属丞相还跪拜在地。

　　另一边，在东隅营帐中来回踱步了许久的秦舜，终于等到了那一行人的回来。

　　秦舜兴奋地跑向帐外，却迎面对上周元瑾那双颓废的眸子。秦舜愣了一愣，随即紧张起来，他语气带着不确定，开口询问眼前之人：“议和之事如何？西属提了什么要求？过程可还顺利？”

　　在一连串的问题之下，周元瑾阴沉的脸色丝毫未散去，一句话也没说。倒是一旁的使臣说出了事情经过，他将协议书递给了秦舜。

　　待秦舜看完，并未觉得太过出格，想必皇上也早就料到了。因此，他更加疑惑周元瑾为何一言不发了。

　　直到那名使臣开口道：“和亲之事，西属希望明景公主能够嫁与太子……”

　　秦舜猛得一下瞪大了眼睛。

　　“明景公主？什么明景公主？难不成是那位……不是吧？开什么玩笑？”秦舜明显急了，眼神望向周元瑾，“所以呢，你答应了？”

　　周元瑾看了他几秒，笑了笑：“我能拒绝得了吗？”

　　秦舜明显傻了，一是按西属的性子，不大捞一把是不会罢休的，结果居然是将他们的公主送出来和亲，哪有这样的事情？二是他的表哥才刚刚成婚，又要娶一个异国公主，那他的表嫂该怎么办？

　　周元瑾看着他忧愁的样子，又补充了一句：“明景公主凌贞，亲自说她愿给太子做侧妃。”

　　“啊？”秦舜立刻惊叫起来。

　　消息传回皇宫，是在三天后。经八百里加急的情报传入皇上和太子耳中时，二人脸色皆是意外中带着冷静。

　　如今西属的皇帝已卧病两年有余，其间所有的重事都交予太子凌延与摄政王楚业处理。西属太子与明景公主乃是一母同胞兄妹。

　　西属太子居然将胞妹凌贞和亲于东隅，更甚者，竟是做一介侧妃，若是没打什么主意，这让皇上与萧成安断然不信。

　　沈惜时知道这件事时，是在这日晚上。她依偎在萧成安怀中，细细地听他说完一切，虽然脸上仍带着笑容，但沈惜时知道她的心渐渐冷了下去。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他是太子，日后也会成为东隅的皇帝，她早知他总要妻妾成群，后宫充盈，她必定要接受。可是为什么，就在她与他成婚半月后，他就要娶他人为侧妃。

　　这一晚，萧成安将沈惜时放于床榻上时，才发现她哭了，他什么都明白，什么也没说，轻轻地擦去她的泪水，为她掩上被襦。而他，则出门离去。

　　萧成安关上房门，闭上眼睛，脸色带上了一些冷峻。虽然他万万没想到西属会横插一脚，但是这个时候，最重要的还是沉住气。

　　东隅与西属水火不容已有百年之久，战事多以东隅失败告终，久而久之，二国便一直达成了一种平衡，东隅割地赔款，西属坐享其成。这次议和是来之不易的机会，万万不能意气用事。

　　另一边，江未留这十天半个月内过得也不舒坦，好几次懊悔起来给秦舜的东西。

　　那根本不是什么毒药，只不过是她随便配的药粉，什么害处都没有。她又不傻，若是真在议和时用毒药，到时候惹怒西属，二国交战，她死都不知道怎么死。不过要是真用了那包药，被发现根本无用，秦舜不会来找她麻烦吧？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结果刚走了没几步，她突然听到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在静谧的黑夜中显得格外响亮，她身体一愣。

　　她刚刚从后宫问诊出来，没发觉自己竟走到了东宫附近。她警惕地看向周围，发现防卫不如平日里来得严，不禁想着是否有贼人进入，才惹得奇怪的响声。一想到这，她还是加快了步子，赶紧逃离这才是。

　　这条路她每次去后宫时都会走，今日却让她分外不安，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直到路过那片熟悉的西苍亭外，她才知道这股莫名是从何而来。

　　亭中只有萧成安一人，还在不停地喝酒。看着地上被摔碎的酒瓶，她意识到可能是刚才自己所听到的声音。

　　她正准备偷摸溜走，可早就被发现。

　　那人瞥了她一眼，冷不丁的开口：“江未留。”

　　江未留被吓得身体紧绷，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萧成安喊她的名字。

　　萧成安染上醉意的眼神又朝她看去，见她面如土色的表情和僵硬的身体，笑了笑：“这太医院的人都这么闲？半夜还能够在这皇宫里乱窜。”

　　江未留避无可避，还是恭敬地上前行礼回话：“回殿下，臣是从后宫回太医院，无意冲撞了殿下，望殿下恕罪。”

　　萧成安轻嗤了一声：“问诊？只身一人？到底是哪个宫的娘娘如此怠慢，连个婢女都不肯派来送你一程？”

　　江未留汗颜，还是如实回答：“回殿下，是刘贵妃。”

　　这下萧成安噤了声，居然没说出话来，沉默了一瞬。

　　倒也不是有人怠慢她，只是这位刘贵妃，是一位被关在冷宫的妃子，似乎神智也不太清醒。太医院的人都对她避之不及，也只有江未留肯去照例问诊了。

　　江未留许久没等到对方的回应，忍不住睁开眼准备偷看一眼。只见萧成安神色恹恹，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江未留观察了一会儿，眼前之人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关注到她。

　　江未留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在原地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大气也不敢出。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久到江未留的腿发酸，才听到萧成安突然笑出了声来，摆了摆手，用着吩咐的语气说：“本宫醉了，还劳烦江医女为本宫送碗醒酒汤来。”

　　江未留终是松了一口气，谢过之后匆匆离开了此地，往着太医院的方向小跑而去，顾不上发麻的双腿。她脸上表情淡淡，心中却是不住地打颤。

　　等她端着醒酒汤再次踏入西苍亭中时，萧成安还坐在那里，一副在等她的样子，江未留不禁怀疑他是否真的醉了，但不敢多嘴，默默地将醒酒汤端到他的面前。

　　萧成安没急着接过，倒是先问了一个问题：“刘贵妃，她的身体如何？”

　　江未留被问得一愣，但很快回过头来：“刘贵妃除了神志不清外，一切都好。”

　　萧成安没接话，若有所思，倒是没接着问下去了。他接过汤盏，一饮而尽，喝得痛快。

　　“下去吧，本宫要一个人静静。”萧成安把空盏放回到江未留手上，下了令。

　　江未留沉默地收拾，端着汤盏走出这里。

　　直到她走出西苍亭，才敢回头看。月光下那个在亭中的身影，不知为何那么孤寂，似乎生来就该是如此。

　　江未留不禁晃神，这就是书中所写的明帝，一代帝王。与他相识已令她的生活渐起波澜，江未留只希望永远不要与他再有单独的交流了，就成为人生中的过路人，才是最明智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