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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三十八章 解药毒慕湮妙手 明真相淸玥闹府 ...

  •   洛天客栈,一如往常的热闹非凡。胤禛抱着我随着慕湮上楼,脸色铁青。
      “没事的。”我轻扯了扯他的衣服。
      他从嘴角扯出一丝笑,却比哭还难看。

      鹜湮阁。
      进了房,刚把我轻放在床上,胤禛随即转身对慕湮拱手施礼:“万事拜托姑娘了。”慕湮忙退开,避他这一拜:“公子大礼,慕湮不敢受。我刚瞧了下,已略知一二。淸玥妹妹的病,不碍事,公子且放心。”
      听她这么一说,胤禛的脸才微微一松。
      “洛易大哥呢?”我一路上来都没看到他的影子。
      “二哥不在京城。”
      “哦。”
      “公子,我要替她施针,麻烦你屋外等候,到隔壁屋子喝杯热茶。”慕湮缓缓说着。
      “慕小湮,人交给你了!我老头办事儿去了。”说着,又是招呼也不打地转头就走。慕湮姐姐似乎没听到一般,转身去拿什么。估计也已经习惯了吧。
      脸颊的奇痒再次袭来,我下意识地抬起手,却被床边的胤禛挥手拦住,柔声说: “不要,记住不要用手摸脸,一定不要!我就在外面,不走。”
      我动了动嘴角,心里念叨着:不走。手垂了下来,攥紧了床单。

      慕湮走了过来,对我浅浅一笑。放下药箱,替我把了脉,仔细瞧了瞧我的脸颊,秀眉微凝,又问了我一些事儿,我把这几日吃的东西包括治烫伤服的药都跟她说了。她将我的手拿起凑到鼻间,细细地闻了闻。
      “这几日还在涂那瓶蜂姜露?”
      我点了点头,说道:“蜂姜露用得多些。”
      她眼中了然:“闻出来了。”说着,从药箱中拿出一个琥珀色的药瓶,涂了些在我的中指上。
      “啊!”只觉指尖猛地灼痛异常,随之又忽然冰凉起来,我不禁难受地叫出了声。
      “忍着点儿,一会儿就好?还痛吗?”我喘着气摇了摇头,就一下的痛。门忽然跟着一响,约摸有个人影,原来他没有走远。
      慕湮姐姐又凑近了闻闻,我似乎看到她眼波闪了下,忽然抬头望向我。
      “怎么了吗?”我喘着气问道。
      “你不要说话了。”说着又有些别扭地展颜一笑:“我涂了些湮梨露,可以还原所涂药物的气味,所以你刚刚痛了一下。
      “哦。”
      “你并非病了,实是中毒。”她边说边扶我起来。
      “中毒?什么的毒?”
      “蜂姜露。”
      脑子忽然混乱起来,急道:“不会啊,蜂姜露是哥哥给我的,他不会害我的。”说着,眼前一阵晕眩。
      “快别说话,我要用针灸把你体内的热散出来,先解一部分的毒。”此时,我已听不清她在说什么,渐渐昏厥了过去。

      昏昏沉沉中,似乎有刺痛,嘴里被人硬灌了东西进去。不过很快便像是做梦一般,听着叮铃的环音,是胤禛,是庐山,我记得这儿,有满天云雾,有三叠泉,有紫烟缭绕的香炉……

      迷迷糊糊,不知昏睡了多久,渐渐地五脏六腑像是天翻地覆般搅动起来,吐意上涌,我猛地一坐起身:“哇……”拼命地吐了起来,胤禛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房间,半拖着我。慕湮姐姐已经在床前放好了盆,我把肚子都吐空了,还吐了不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苦水,紧接着,嘴边又来了碗药,没顾得上喘气儿,又硬着头皮把药灌了:“咳咳咳……”实在太苦,我忍不住又想吐。
      “吐出来吧,能吐多少就吐多少。”听慕湮姐姐这么一说,便没忍住,翻江倒海……
      来回几次,竟觉得整个人舒服不少。

      “淸玥……”胤禛望着我,满眼心痛,额上青筋直跳。
      “我可把胃都要吐翻了。不过,现在真的好舒服啊,没事儿了。”我苦笑了下,还是没什么劲儿。
      “真的舒服了吗?关节还痛吗?脸还痒吗?要说实话。”他不迭地问。我用力地点了点头,转而向慕湮姐姐感激地笑了笑,却瞥见她并不十分开心的样子。
      “慕湮姐姐,你不用担心,你还怀疑自己的医术不成?”我一说完,胤禛便站起身,谢了半天,我是真累了,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渴……”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我渴地难受,渐渐转醒,想着要起来倒水喝。恍惚间却觉不对,这不是我的屋子,定睛一看,窗前的穿青缎银灰袍子的,不是胤禛吗?哦,想起来了,自己还在洛天客栈,烛火晕晕,看来,今天来了个夜不归宿了。
      只是,他,怎么也留下来了呢?
      我动了动胳膊,现在关节处都大好了,也有了力气。轻手轻脚地下床,咦,他想什么这么入神,我起来了都没发现。
      刚走到窗前,正要开口。
      “淸玥!”他忽然转身。
      “想什么呢!”我话还没说完,他就一把把我勒在怀里,我贴在他胸前,差点儿没喘过来气。
      刚要说什么,他又忽然放开我:“你下床作什么,天这么冷!”说着,一把抱起我,又放回了床上。望着他唯恐冻着我的样子,我呵呵傻笑。
      “还笑,一点都不让人省心。”他语气有些急,双眼微红。
      “你不回府,不睡觉做什么?我不是没事了吗?”
      “已遣了人回去,凌柱那儿也让人去说了,只说你遇上故友,暂时歇在洛天客栈了。我只是刚醒,你不必想这些事儿。再睡会,等天亮了,让慕湮姑娘再给你瞧瞧,等我上朝回来,亲自送你回去。”
      “真是刚醒吗?”
      他点了点头,叶唇紧抿。
      头一歪,我说:“你啊,趴桌子上,自然睡不着。”
      看着他微笑不语,我心下奇怪。如今仍是这凝重的表情,难道是因为这件事的阴谋背后?
      略思索了下,我笑道:“送我回去倒不必,有些事情我会等你下了朝到这儿来,再细细跟你说。还有,上朝的时候,见到阿玛,你要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这件事,应该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冷哼了声:“最好与他没关系。”
      我扯了扯他的袖子:“好啦,不生气。对了,你干嘛趴桌子上睡,那样睡一夜得多难受,客栈房间有很多啊。”
      “若要那样,我就回府了。”他叹了声:“我只怕你夜里又‘翻江倒海’地吐起来。”
      我苦笑了笑:“不会的,那你快去找个房间吧,离天亮还有些时辰呢。”
      “三更半夜去吵店家?算了吧。”话音一落,他眸光扫了扫我,打趣道:“不如,你挪里边去点儿,我,将就下?”
      “你……”我一拳打过去:“你欺负我!”
      他哎呦一声:“病了都不忘来这一招!”说着,给我盖好被子,说道:“这样吧,你现已基本好了些,我就先回府里去,明儿上朝近些,我也好早点过来。”
      “你一个人回去?”
      “杜方还在。”说着,俯身在我额上轻吻了下:“好好睡,等我。”
      他俯身过来的时候,那熟悉的檀香味轻萦在鼻间,也绕进了心里,眼中是他满满的宠溺,手被他紧紧握着,我有一瞬极不愿他放开。只在他手松开的瞬间,我又反握了回去,他微微一愣。
      “再陪我一会儿”几个字就要蹦出来的瞬间,我忽然清醒:“路上小心。”这才是我该说的话,尽管随之而来的是心中酸楚。
      “对了,你等下。”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叫住了他。“你下朝后,让十三阿哥拖住我阿玛,能拖多久拖多久。”
      他想了想,回道:“我明白了,你好生歇着,什么都别想,我走了。”

      拢了拢被子,不知是不是睡太多了,一时睡不着。心里隐约觉得胤禛刚刚的反应有些怪异,甚至是之前慕湮姐姐,表情也不对头。可是,我也没哪里不舒服啊,想不通。
      蜂姜露?是瑞轩哥哥下毒吗?直觉告诉我,不可能,他的一举一动都不像是装出来的,而且借刀杀人,这招也不少见,我不能冤枉了好人。

      次日一早,胤禛下了朝便匆匆赶来。
      “你知道蜂姜露里是什么毒吗?”慕湮姐姐轻轻说着,丫鬟给我们上了茶。
      “什么毒?”
      “天花粉和□□。”她幽幽说着,眸中一片怜惜。
      “很厉害吗?”
      “救治不及时就会很厉害。中了毒,脸会发红,起疹子,心跳加快,出血汗,发热,关节疼痛,恶心想吐之类的。幸好蜂姜露是外敷的,毒从皮肤进入,皮肤虽与五脏相通,但毒性会大大降低。所以下毒之人并非想要你的性命。”
      听着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症状,偶然想起昨日胤禛拿帕子给我擦汗的时候错愕的表情,青色帕子我没看清楚颜色,但胤禛是看清楚了的,难怪他表情古怪。
      我苦笑了声:“她当然不会要我的命,她只不过,是要毁我的容。”前后一联系,我算是彻底想明白了。
      “她这么做,都是为了自己的女儿。”
      听着我喃喃而语,慕湮一脸不解。
      “慕湮姐姐不是外人,我也不用瞒你什么了。明年是三年选秀之期,满人女子都要进宫选秀,我妹妹也到了年龄,我与她并非一母同胞,而且,而且我额娘与她额娘还有些积怨。认了阿玛之后,刚回去那天,她便设计烫伤了我,没想到是连环计,趁此机会下了毒。若我当时大叫,她便可直接拿出蜂姜露。当时虽未遂其意,老天却借瑞轩大哥之手将药给我。如此一来,她无形中也借了大哥之口来劝我,这样我可能永远也不会告诉阿玛了。”
      “此人用心之深,着实可怕。幸好你之前涂得是紫草油,紫草有清热解毒的效用,也解了你部分的毒。”慕湮缓缓接道。
      “倒是我害了你,或许当日我不该让十三送你回去。”胤禛的声音沉沉地响起,我望过去,他眼光灼灼,眉眼间愤怒之余满是心痛。
      “不,她对我的怨,估计还是来自上辈。即使没有你,没有十三,她也不会与我好过的。”
      胤禛,如果拿这些痛来换你和十三的这份情的话,我也愿意。
      “我只还有一点想不通。”胤禛忽然开口。
      “什么?”
      “她并没有把握在一开始烫伤你的时候,你不叫出声来,让凌柱知道。”
      “如果当时我叫出声,那么阿玛只会去责怪丫鬟,而不会怪到她。”我解释道。
      “好,即便如此,你中了毒,昨天若是没有出来,也会病发,会请大夫,那时候她该是百口莫辩了吧?”
      我被他一问,一时语塞,确实想不到理由。
      “不。下毒之人是颇懂医术的。”慕湮姐姐忽然说道。“首先,她是把毒加在了蜂姜露里边,生姜也是有解毒作用的,虽然效用不大;而毒又是从皮肤浸入,所以在几种药相互作用的过程当中,中毒之人的症状才会慢慢体现出来,甚至需要多日,而且每多涂一天,毒素会积累一分,毒也就难解一分。冬日虽冷,屋内的炭火却会加速药效的深入。不过,这样肆无忌惮,瞒得住一日,却也非长久之计,她如何这般疯狂?”
      “马佳氏居然还懂这些?”我思忖着,那她辛苦设计,真相也早晚会大白,她真的不在乎阿玛了吗?这么不顾一切,她到底为了什么呢?
      “一个人可以毫无顾忌地去做一件事,难道就真不为自己想一条后路?”慕湮沉吟着。
      “除非她没有后路。”胤禛冷冷地说道。
      我心神一凛,没有后路?
      “慕湮姐姐,我想到一些事儿。我觉得她好像生病了?”一个念头猛地窜进脑中。
      “细细说来。”
      “我初次见她时,便觉她脸色不好。一日去阿玛院中,刚好碰到了她,她没有上妆,脸色白白的没什么血色,甚至还有些形容枯槁,而且她脖子很粗,人却是非常瘦,大冬天的穿着厚厚的棉袄都显瘦。”
      “她吃什么药?”
      “不知道,我跟她不住一个院子,也不怎么理会她。”看了看烫伤的中指,随口道。
      “你这么一说,我不能确定她得了什么病,但我可以说,绝不是什么好治的。”她站起身,踱了几步:“就她下毒来说,心思细腻,精通医理,如果是小病,她不至于把自己弄得形容枯槁,身形奇瘦。”
      “有理,此人行事不顾后果,我看,十有八九,她得的是。”胤禛顿了顿,望向我。
      “不、治、之、症?”我呆了一瞬,缓缓接道。

      “小姐,小姐回来啦!”走到阿玛的院子旁,正要进去,马佳氏的贴身丫鬟碧桃拦住了我。
      “恩。”我应了声,绕开了她。
      “小姐,老爷不在!”她又拦道。
      “我知道。”我就是要他不在。
      “那老爷回来了,奴婢再对他说。”她微微笑道,脸上却十分紧张。
      我看着古怪,便说:“我找夫人。”
      “夫人不在!”她紧接着说道,说得很大声。
      “让开!”我厉声一喝。
      “小姐别让奴婢为难。”呦,没见过一个丫鬟这么大口气。
      “你是小姐还是我是小姐?”
      “自然小姐是小姐了。”她嘴上说着,却不让开。
      “那你还不让开?”这丫头真是奇了怪了,就是不让。一会儿,有一些家丁也围了过来。呦,来真的了。
      我清了清嗓子,添了几分冷冷的笑意,说:“我虽是刚回府,但也是府里的大小姐,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们应该明白。阿玛都没拦着我,你们凭什么拦我!让开!”
      只见几个人微微窃窃私语了几句,有些动摇。
      “我是十三阿哥亲自送回来的,难道你们忘了吗?我若是怎么了,阿玛不好交代,你们以为可以逃过责罚?”
      我见势又急急补充。周围的人面面相觑,终于是赔笑着向我道歉,便走开了。
      只偏偏碧桃一动不动。我使劲推她,她竟然还拦着我。
      “对不住了。”一拉一扯一绊她便跌了一跤,怎么说为了强身健体当时我还练过几个月的跆拳道,虽然半途而废,但还是记得几个动作的。
      “大小姐,大小姐,你不要进去啊!二小姐!”她在我身后扯着嗓子喊着。

      一路跑进里屋,耳边一声声断断续续的呻吟,是马佳氏?听得人心里有些发毛。
      我猛地推开屋子,却被里面的情景吓了一跳。
      清楠跪在床边,马佳氏呻吟着在床上打滚,地上已经打碎了一个药碗,桌上还放着一碗药。
      见我冲了进来,清楠蓦地一站起来,但望着床上的人,又迅速拿起桌上的药,托着她的背,硬给她灌了下去。良久,房中才恢复了平静。

      我就这么站着,呆呆地望着。她浑身抽搐,双手捶着床榻,忽而又撕扯着床单,不能停歇……

      “你坐。”清楠轻轻说着,满脸的清冷、绝望,这表情绝不是她这个年龄该有的。
      “不许坐!”马佳氏已是嘶哑却决绝的声音惊得我一怵。
      “额娘!”清楠劝道。
      “我屋里的东西,不许她碰!”她挣扎地下了床,两眼瞪着我,仿佛想要把我生吞活剥了。
      我舒了口气,平静了下:“你,就这么恨我?”
      “哈哈哈哈……”她大笑起来:“为什么老天不帮我,不帮我!!!”她大叫起来,直扑到我面前,我惊得连连后退,眼前指向我的食指还在不住颤抖:“为什么你的脸好了!我明明加了天花粉的,怎么没有毁了你的脸!为什么!”她怒目圆睁,寒光如剑般锋利。

      “你跟你娘一样,是狐狸精,是妖精,为什么害了我还要再来害我的女儿!害我的女儿!”说着,她竟哭了起来,一把抱住了清楠。清楠却一滴眼泪也没有,只定定地望着我,那眸子虽然冷,却没有敌意,我看到的,只有,暗无边际的绝望。
      “是阿玛自己要纳妾的,关我娘什么事!她已经作古了,请你注意自己的用词!”我大声驳道,这个女人简直是个疯子!
      “呸,她就是臭不要脸的狐狸精,专施媚术勾搭男人,有了丈夫还不够,还出去勾搭野汉子,她就是有爹生没娘养的死妖精!哈哈哈……活该她十几年跟守寡一般,活该她短命,活该她娘家全都早死!早死!”她肆无忌惮地骂着,手挥来回去。
      “你闭嘴!”我一冲过去,一巴掌挥在了她的脸上,打完了,自己也是心如刀绞。那么深情不悔,那么纯洁无暇的女子,绝不容她如此诋毁,不容许!

      刚一转脸,“啪”地一声,眼睛一懵,脸颊的痛随即而来,转头一看,清楠的手缓缓放下:“你不可以打我额娘。她再怎么不是,也是你的长辈。”
      “她是你的额娘,跟我没有半点关系!我没有这样的长辈,如果不是运气,现在的我估计该带着面纱来见你,甚至,她再狠一点,你就该为我穿丧衣了!”我冷冷地回道,她眼波闪烁,望向一边站着的马佳氏,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哥。”清楠颤巍巍地叫了声,眼睛定格在前方。
      我一转身,瑞轩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外,双拳紧握,一脸痛苦。
      “大哥。”我嗫嚅了一声。
      他沉默着,走进房间,马佳氏望着他,全身颤抖,已满眼是泪,枯槁的皮肤褶皱成的脸,简直像揉皱了的发黄了的纸,看不出一点生命的活力。
      “儿子。”她的喉咙底微微发出点声音。
      “为什么?”瑞轩一步步走近:“为什么?”眼中的泪直直地坠下,马佳氏扶着清楠往后退,躲着他的眼睛。
      “还不够吗?二十几年了,阿玛对你不好吗?姨娘已经死了,什么都结束了,妹妹刚回来,你到底是为什么呀!”他闷吼出来,双拳砸在桌上,杯盏跟着晃了几晃,那是寂静中唯一的声音。

      “因为,额娘,她……不行了。”
      清楠呜咽起来,我心头一震,原来真的是,不行了。
      “你说什么?”瑞轩大步向前,握紧了清楠的肩头。
      “额娘偷偷服药是我不小心发现的,她不让我说。”声音随着眼泪一起哽咽出来。
      “额娘的病,不是只要吃着药就没事的吗?”
      “不是的……不是的……”她拼命地摇着头:“早就不是那个病了,不是了。”
      “那是什么?”清楠抬起头,眼眶迷离,僵着脸不知如何开口。
      瑞轩晃着她,直道:“你说啊?是什么啊?”
      “是,是……是失荣啊!失荣啊!哥……”说着,便嚎啕大哭起来,趴在瑞轩肩头,身体不住颤抖,无力地颤抖。瑞轩霎时间没了声音,任由清楠靠着,一时间,屋子里,只有清楠放声的哭泣,好像积蓄了许久的泪水,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一旁的马佳氏,呆坐在床上,靠在床头,窗户间微微的几束阳光洒过来,静静地打在她身上,游移着,徘徊着,可她的眼神中,出了空洞,死一般的静,就什么,都没了。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连阳光也会让人觉得没有希望……

      走在回屋的路上,心里空落落的,像是有很多事儿可想,却又什么都想不出个头绪。摸了摸脸,一片湿热,我也会为她哭吗?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莲儿见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忙奔了过来。
      “莲儿。”我紧紧抱着她,眼泪只无声地下落。此情此景竟是如此熟悉,刚刚穿越过来时,也是对着她哭。
      “莲儿,我有些累了,累了……”

      把慕湮姐姐给我的药方让她们收好了,定时吃药,原来,吃药治病变得健康,还真是,真是幸福。

      吃过了晚饭,皓月当空,却衬得那雪如冰一般冻到人的心里。将近年关,我却再没了去年准备过年的兴致。
      邬哥哥,不知道他的风寒是不是完全好了,不知道他的关节还会不会时时痛呢?
      他若是在这儿,必定可以教我如何去想,如何去做。

      “阿玛?”我轻唤一声,他正站在院门外,望着我,月光下,越挺拔,越单薄。他缓缓走近,眉头紧锁,双眼通红,唇微微颤着。我忙扶他进屋。
      “莲儿,玲珑,先下去吧。”
      “是,老爷。”
      “让我瞧瞧脸。”他轻轻抚着我的脸颊,“昨日我还没有注意,原来是……”
      “不要紧的!”我反握住他的手,却一片冰凉。
      “对不住了,或许你,不该回来。”我清楚地看到他眼睛里,苍浊的泪,他,应该是什么都知道了。
      “不,阿玛,女儿不后悔回来。无论怎么样,都过去了。”
      “你……咳咳……”“原谅她吧,要死的人了。”声音喑哑。
      “阿玛。”我扶他坐下:“真的不能治了吗?”
      “她的医术,我们都是知道的。几十年来,家里没有找过外边的大夫,我是知道的。失荣,不治之症……”
      他握着我的手,轻轻颤抖。
      “是孽,孽啊……”

      深夜,辗转难眠。脑子里满是阿玛神色的悲怆,几十年的夫妻感情,他这次该是伤心极了,偏偏连发怒的时间的没有,就要去接受这个现实。马佳氏的生命只剩下不到半年,而且,还是控制的好的话。
      原来失荣,是肿瘤。

      “今日十三阿哥拖着我,问完了皇上大寿的事儿,接着问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我愣是摸不着头脑。下午,四阿哥又来找我。呵,倒真希望他打我一顿,可他那神情比让我受刑还要难过。
      孩子啊,阿玛有些明白了,四阿哥对你,是真心的。”
      念叨着阿玛的话,想起胤禛和十三,心中依然是满满的希望和期盼。毕竟,马佳氏还是没有想过要我的命啊。摸了摸脸,还是心有余悸,若是她真把我的脸给毁了,我会怎么样呢?
      远走天涯。
      脑子里蹦出这几个字。是啊,我是不会选择留下的。
      秦淸玥,你还真是幸运,遇见一大群好人,真心对你的人。

      窗外,寒风猎猎,像是永不停息地呼喊、撕扯,所以几乎没有人喜欢这种凛冽,没有人愿意忍受它的破坏。
      可是,它这么来势汹汹的为了什么呢?痕迹再深也是枉然,除了破坏,什么都留不住。
      马佳氏,如果她早点放下,如今的她,怕正在欢喜又焦急地等着呱呱坠地的小宝宝了吧。
      所以,人生没有那么多次重来的机会,希望与绝望原来只在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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