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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三十七章 游香山淸玥巧算计 遇老人胤禛得寿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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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的伤在紫草油和蜂姜露的共同作用下渐渐好转,疼痛感也消失地很快,心里自然是感激着瑞轩大哥的好,但私下里若是碰到了马佳氏,依然不会给她好脸色。我总觉得她面色不太好,像是生了什么病一般。阿玛那边一切如常,我借口说喜欢清静,起居生活就不与他们一起,他也顺着我,每日都会抽空陪我聊天谈心,至于指伤,我只说是自己的不小心,一笔带过。
“小姐,您脸上怎么长了这个?”早上刚起,梳洗完,玲珑正要帮我梳妆。她是阿玛新拨给我的丫鬟,也是随了我的意。她刚来不久,单纯可爱,我一眼相中。
“长了什么?”我对镜一瞧,两边脸颊潮红,果然长了几点,痘痘?
“小姐,怎么了?”莲儿闻声走来:“小姐怎么长了疹子?可是吃错了什么了?”
“哪会,饮食一切如常啊。没事儿,不痛不痒的。”在现代长痘痘正常,我也就不以为意。
“还是请大夫来瞧瞧,可得仔细咯!”莲儿一脸正经。
“再说吧。”我嚷着要吃早饭,她们也就都拿我没辙了。
昨日大雪,今日初晨时方停。
仰头望去,间间屋顶上都是厚厚的一层白色,东阳微暖,不知几时才化得了它。原本景色单调,最喜几株盛开的红梅,在漫天的雪白中打上一点点红,随着微风簌簌抖动,一股淡淡的清香也扑鼻而来,果真是花中的傲骨君子,胜得霜雪,却也不与争艳。
我捧着手炉,静静地踩着雪,院子里亦是静静的,只脚下这些雪声“吱呀吱呀”,听着像是一记记地扣着心门。好多天没见过他了,晚上也不会去看对面书房的灯了。
进了屋,我正思量着什么时候再找馨雪姐姐排舞,阿玛忽然进了院子,脚步似乎颇有些沉重。
“小玥!”忙给他倒了茶,见他果真是一脸愁容。
“阿玛可是遇上什么烦心的事儿了?”
“唉,皇上圣喻,来年的万寿节免群臣朝贺,所以我这边的事儿就都没了。如今只要忙着宫里头过年的事儿,你说我如何自在!”
听他说着,我先是一愣,又道:“这样啊?呵呵,阿玛,反过来想想,其实也值得一乐的,轻松一点也好。”虽这么说,心里还是不住失望,节目不仅白准备了,我见他的机会也少了。
“除此之外,仍有一件事儿可惜了。”叹了口气,他的目光望着我颇有些失望,摇头说道:“这么一来四阿哥那边儿的贺寿自然就不用你帮着打理了。原本还以为可以借此事与四阿哥常来常往,甚至……可如今,你啊,落水失忆,还是好好准备着明年选秀的事儿吧。”
我听得一懵,他抿了口茶又紧紧接道,“不过,朝中都觉八阿哥为人谦逊,年纪轻轻就被皇上封为贝勒,与你又有数面之缘,你大哥颇为马齐大人赏识,若是疏通疏通……”
“阿玛,你说什么呢!八阿哥,女儿不敢高攀,再说,女儿对他并无好感。”不等他说完,我便开口截断,心里已是一番不可置信。
“你个丫头!”他肃神还要说什么,管家常贵已进了院子。
“老爷,四阿哥府上来人了,说是来接小姐,有事相商。”
常贵话音刚落,阿玛原本锁着的眉头,忽而又带上了笑意,说道:“还以为此事不成,四阿哥就把你撂一边儿,如今可好,你好好收拾收拾,我去前厅了。脸上怎么弄的?长了几个痘子,快多扑些粉。”说完,便笑着走了。
我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原来,他竟是这样一个人。心里阵阵不是滋味,难怪他对额娘用情虽深,十几年来还是没有打动额娘的心。
回屋拿了斗篷,我快步跟上了他。
“哎,不是叫你打扮打扮吗?”
“不用了,女儿再丑的样,四阿哥都见过。”想起那时候扮黄脸瘦小子,不觉回味无穷。
到了前厅,原来是杜方。
他一身灰衣,见到我们,连忙施了礼。“大人,四爷交待我来接小姐,不知大人可方便。”
“四爷有话,哪敢不从。”说着,便送我们出了府。
搭着杜方的手上了马车:“谢啦!”
“姑娘每次都是这话,可折杀我们这班奴才了。”我淡淡一笑,作别阿玛,便放了帘子,转身一瞧,里边正烘着一个小手炉。心中一暖,拿起放在手心,不住地想笑。
“姑娘近日可好?”车外的秦顺儿说道。
“我很好,四爷好吗?邬哥哥好吗?福晋呢?”
“一切都好。对了,爷让奴才带您去香山。”
“香山?”我惊呼起来,来了北京还没去过香山,听说那儿冬季的西山晴雪极是壮观。
“昨日大雪,奴才想此时香山定是人间仙境。姑娘,离香山尚远,爷给您备着手炉,你揣着睡会儿。到了奴才叫您。”
“恩,好,辛苦了。”
城里的路十分平坦,我便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久,路忽而颠簸起来,揉揉眼睛,两颊有些痒。估计是马车内暖和,痘痘开始发痒了。摸摸脸,想着早上阿玛的话,心里也开始有些担忧,毕竟以前丑是化了妆,如今真长了这疹子,我还真不能说不介意。
可是,香山该快到了呀。
正想着,马车停了下来。
杜方下了车,听他轻唤了声:“给爷请安。”
放下手炉,掀帘下车,正好车外也有人掀帘子,瞬间对上那黑黝黝的眸子,淡淡上扬的嘴角,我忙缩了缩头,对他微微一笑。
握着他的手下了马车,杜方牵了胤禛的青云和马车往别处去了。
“找我干嘛?”
“看雪。”
“我可忙了。”
“忙着来见我。”呦,他还占上便宜了。我瞪了他一眼,撇过脸去。
“脸怎么了?”他抚上我的左颊,“让我瞧瞧,右边怎么也是?”
“不知道,可能吃了什么,有点过敏。也不算痒,没事,也许明儿就好了。”
“过敏?”
“哎呀,我随便说说的。”
“那我们早点回去,找大夫瞧瞧?”
“好啦,不说了,出发吧!”
“不拿着手炉,冷了可别叫唤。”
“不冷呢!”我晃了晃被握着的左手,他也不禁笑了起来,原本看似凛冽迫人的眉峰倏地一暖,流淌着一种浓浓的满足。
“你的手指是怎么回事?”他感觉到了我中指处还未好全的异样。
“自己不小心烫伤的。”我笑了笑。
“粗心,紫草油带上了?”
“恩,不说了不说了,走吧!”我催道。
“先随我去永安禅寺见见了因法师。”我点了点头,他对佛的虔诚我是知晓的,府里头也设了个佛堂。那永安禅寺?记得网上看到的不是叫香山寺吗?
大雪覆盖下,整条山路都显得出奇的寂静,红叶已凋谢了大半,颜色也都黯淡了下去,不过湛蓝的天空,冬阳倒是正好,四处看去不是荒凉,而是颇显苍劲。
雪白的天地间,丛林中一点乳白,一点天青,盈盈相随,温馨自在。
他将我的手包在掌心,紧紧囊着,我静静跟着,感受着从手传到心的暖。
“今年入秋后一直在随皇阿玛南巡,下次必带你来瞧香山的红叶,今日无叶可看,倒是还有雪景可赏。”
“不碍事,我听人说西山晴雪是燕京八景之一,等咱们登到高处,一览众山,也不遗憾啊!”
他点了点头,不时地跟我讲着各处隐在林间的亭台古时的典故,都是我不曾听过的。聊着说着,永安禅寺已在眼前。
“我时常来此礼佛,与方丈了因已颇为熟悉。”此时的他脸上多是轻松,温和地让人舒心。
我望过去,长长的石阶,雕画的寺门,看来,是皇家寺院。一旁的石桥下还有一块方池,上有汉白玉雕栏,池南侧有龙头,但无泉水流出,水面也是结了冰的。
他顺着我的眼光望过去,了然一笑,说:“那是知乐濠,天暖和了,水便淙淙而出,到时再带你来瞧。”
指了指面前的山寺,他又道:“寺内有五层大殿,前有石坊、山门、钟鼓楼、城垣,红墙碧瓦掩映在苍松翠柏之中,就是观景也是别有意趣的。”
“真的吗?那可不可以你去拜佛,我去兜兜转转?”
话音刚落,便被他斜了一眼:“佛门圣地,不要胡言乱语。”一副十分虔诚的样子。
拾级而上,只见寺门旁有两棵松树,遒劲挺拔,枝叶繁茂。
“这是听法松,状如听法,故以此名。”他笑着转向我:“你跺几脚试试。”
我一脸疑惑,但也还是跺了几脚,隐约间似乎听到一种声音:“像是鸡叫?”
“恩,这便是金鸡鸣。”
“哦,真是好玩!”刚还要再跺几脚的时候,人已经被他拉得往里而去。我嘴一嘟,他却像没看到一般不理我,只顾往前走着。
寺内果然是别有一番景致,雪已被扫到了一边,不时有沙弥走过,我跟着他学着说“阿弥陀佛”,绕了几个弯,便到了正殿,大雄宝殿。
解了斗篷,由沙弥捧着,我接着学着他的样子,拜佛上香。想着几日来的事,闭上眼睛静下心,虽还是惹人心烦,但是此刻有他在身边,也觉得没什么了。
微微有些贪心地许了三个心愿,虽然我不是信徒,但至少我心诚,心诚则灵,对吗?
永安禅寺虽然庙宇众多,路还不算难认,他带我逛了许久,我约摸把路也记熟了。
忽然,前面走来一个白胡子老僧,穿着大红金线袈裟,胤禛忙止了步,恭敬施礼:“方丈大师,多日不见,月明叨扰了。”
心下点了点头,原来他号月明。
“阿弥陀佛。施主近日可好?”大和尚了因走近了些,我才看清楚他的长相。长眉白胡,方面大耳,一双眼睛尤其沉静。他面容慈祥,真有些谪仙气质,我忙施了礼。
“一切都好,劳方丈挂心。”
“这位施主是?”
“槛外人淸玥拜见方丈。”我脑子里猛地翻出红楼梦中宝玉对妙玉自称的槛外人,不知这样说错没错。
只见胤禛先是愣了下,大和尚却大笑起来:“槛外人,施主果真兰心惠质。”
胤禛笑了笑,向我道:“你就在此处,我有些话对方丈说,等我。”
我点了点头。他自和方丈进了屋子。
我在不远的方圆内四处溜达起来,打量着这个地方该是接近山的后门了,方丈住的地儿果然僻静幽深,但是各处都通向整个寺院,有什么事儿也可以很快赶到,设计地十分巧妙。
寺内弥漫着各种燃香的气味,闻久了也感觉不怎么舒服,我便寻路往屋后走去,古木森森,白雪连绵,曲径通幽,看着也就没敢往下走,到时又得害他寻我。
踱了一会儿步,回头时,见胤禛正寻过来,神态轻松,甚至很是高兴。
“怎么跑屋后面来了,冷吗?”说着,拿起我的手呵起气来。
“不冷。”我反拿过他的手,也给他搓了搓:“我也会。”
“你啊!对了,不曾晓,你还知道槛外人这个典故。”
“一年多来,看了一些书,再听邬先生说说,也记起好些了。”
他点了点头,带着我在寺里用了些斋饭,告别方丈,继续往山内走去。
一时兴起,我央着他带我从后门走的,非得把整个寺走过来不可。
山后的路崎岖了些,但偶有怪石,也更有意思了些。要是有相机该多好,那到时候得扎个帐篷露营了,美景哪是一天就能赏得了的!
渐渐走着,过了阆风亭,向西直上,一面巨大的峭壁却阻断了一望而去的视线。这悬壁细瞧像极了明代大臣们手中的笏板。只可惜雪在上头留不住,不然连颜色都和笏板相近了。
“皇上免群臣贺寿的事儿,你可知晓了?”胤禛忽然问道。
“知道了,那歌舞的事儿?”
“只能先算了,沈姑娘那儿我已派人去知会了。但我们兄弟是要给皇阿玛贺寿的,你觉得献什么好?”
送什么好?
我想了会儿,分析道:“金银珠宝,奇珍古玩应该很少有皇上没见过的,这种猎奇的事儿就交给九阿哥吧;若是送诗词字画,诚郡王要更胜一筹;八贝勒交游广阔,新鲜主意怕也不少;十阿哥骑射功夫了得;若是十三的话,文武双全,字虽不及诚郡王,画画却未必输了他去,他倒是可以考虑作一副祝寿的画再附上自己作的诗,皇上看了肯定龙颜大悦。”我停了下,看着他渐渐不爽的表情,说了这么多人,偏偏还没说他。我走过去举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至于咱们精明能干的四贝勒,我想,贺礼要,要……”
“要怎么样?”
“平凡一些。”
“愿闻其详。”
“平凡,但不能平常。否则很难在诸皇子中脱颖而出,皇上眼光之高,我想四爷肯定再清楚不过了,而且咱们的皇上还注重以仁爱治天下,尤其提倡勤俭,反感奢华。若是那寿礼能兼有平凡和新奇,应当是最好不过。有时,最简单的东西里往往寓有深意。当然了,这样一来既能寓意新奇,又不算不招摇,一举数得!”
“想法固然是好,只是做起来可就难了。被你这么一说,倒像是可遇不可求了。”眸光一敛,他道。
“还有几个月呢,也不是赶着。”空有打算也没用,到底送什么,我心里也没有底。
“恩。玥儿,没想到你对我们兄弟,竟如此了解?”眼帘一抬,他的目光直视而来,尽是好奇探究。
额,我当然有些了解,还不都是因为你,才去狂补了那些历史知识。
我只呵呵地笑着,也不知怎么说。避开他正欲追问的眼神,我移开了目光。
忽然间,一袭黄衣隐在前方灰白的山石之间,细瞧去,那人肩上挂了个灰布袋,是个灰白头发的老头,好熟的打扮!这是?
“啊!是他,是他!”我一叫起来,吓了胤禛一跳。我拉着他指着不远处的青石:“那个,他!有他在,寿礼有望了!”
“他是何人?”我没回答他就拉着他小跑下去,那老头最爱搞神秘,眨个眼就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你慢点儿,雪路滑!”他见我直往前跑,便在身后握紧我的手托着我,别说,下了雪的山路还真是不好跑。
“嘿!老头儿~”我一蹦过去,大叫一声,吓了他手中的东西“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哎呦,我的妈呀!”他也惊得一跳起来,拍拍胸口:“我说是谁呢,一惊一乍,吓我老头儿一跳。原来是你个疯丫头!”他哼哼几声,把地上东西都捡了起来,我一瞧,大青石上的雪已被推到一边,上面摆了一些铁环,铁环边上还有一块大木桩,是树根,金黄色,梯形状,往两边散发开,怪的是分开的根须只有两根,还有一团一团的凑在一起的根须,像?对,像马的鬃毛。灵光一闪,顿时有了主意。
“呦,在玩九连环?”我问道,这时候他又坐了下去,撩一撩头发,继续摆弄着手里的环,眉毛拧成一团,眼睛紧紧眯起,又一副对外界动静浑然不觉得样子了。
“莫非他就是那位精奇老人?”胤禛立在一旁,虽是发问,眼神却已是肯定。
“胤半仙,以后我就改口叫你胤半仙吧。”我笑了笑,点了点头。
见猜想正确,他不禁大喜,旋即又问我:“那老人为何叫你疯丫头?”
我想到相识那日,不禁好笑。
“当日洛易大哥带我去见他,谁知他还在房中睡觉,可他偏偏又回了洛易大哥的话,就是不愿起来,都已经过了未时,大哥说他睡了两天两夜了,我怕他睡死,当时也不知怎么想的,明明听他语气清爽,应该已经醒了好久了,我一急,就冲进去了。他也是被我吓了一跳,从床上跳起来了。”
“你搅人清梦,他还给你蛋雕?”
“所以他的名字没白取啊,精奇老人咯。他说活了几十年,没见过我这么大胆的,何来气生?”听我说着,胤禛也啧啧称奇。
“殷真见过老先生。”胤禛对他俯身一拜,但老头却丝毫未动,继续弄着那九连环。
我看着他颠来倒去的样儿,眉间密密的纹都拧在一起,八成是解不开了。
“解不开了吧?”我故意笑道,凑近了说。
“谁说我解不开的?”他终于开口,我就知道得激一激他。
“得了吧!你要是解得开,还大冷天的跑到香山来?不就是为了图个清静?好利于你动脑呗。”
“唉……”他把手里的环哗啦一甩,“疯丫头,两次都落你手里,没意思,不好玩!”说着,扭头一边,刚好对着胤禛。他似乎才看到他,上下打量起来,随即哈哈一笑。
“疯丫头,终于也有人把你给比下去啦!”
“何出此言?”这人真是,前后的话风马牛不相及。
“面前这位公子气质非凡,四分贵气三分精明两分谨慎一分威严,凤毛麟角的人物,可是把你给比下去了?”
“切,他是我四哥哥,他好便是我好,总之强过了你去,你想将我一军,没门儿!”我抱起双手,干净利落地回道。
“哈哈哈……疯丫头好伶俐张嘴,只不过此哥哥非彼哥哥吧!哈哈哈……”
我听他这么一说,拿眼斜了斜胤禛,见他也眼中带笑,气得顶了他一肘。
“喂,老头儿,我有事找你帮忙!”该入正题了。“真是运气好,碰到你再回京城。”
“帮忙?得有好处的哦!”他忽地一跳起来,把九连环在我眼前晃了晃:“教我解这个,解得出来,解得快,我任你差遣!”
“好!你说的,决不食言?”
“绝不!”他眼神一正。
“我要你身边这块木桩,雕一个根雕。你也答应?”我手指着他身边的树根。
“原来如此!”胤禛已恍然大悟,叹道:“这样甚好,亏你想得到。”
“还行还行!”我答着,头微微一摆。
“好个疯丫头,竟看上我今日偶得的这块黄杨木!”老头儿来回踱了几步,忽然侧过脑袋,眼珠子一瞪,撑开厚厚褶皱的眼皮,目光一阵盘算:“你的要求怕不只这些吧?”
“知音啊!咱们不过两面之缘,你就这么了解我啊!好吧,既然你都说了,我当然不能辜负你的‘期望’,你给我用这个雕,我们帮你以最快的速度解了九连环,但要顶了工钱,你看怎样?”我顺着他的话迅速地接道。
“你你你……”他推开胤禛,举着食指对着我:“我还得白送一个可遇不可求的树根是吧?”
“哎呀,老先生,您是双脚走遍天下无敌、可爱纯真善良无敌的天下第一巧,就这么个根雕您还舍不得?要知道,这个九连环可是中国古老的智力游戏,我看你手上这个环怕是最多最难的那种,你要是解会了,而且迅速解开了,在你那些老朋友面前该是多么的风光荣耀啊!”我捧着他的胳膊把他扶了坐回青石上,不住地拍马屁,反正他爱听。
胤禛在一旁听了,不住地笑。
“哎呀,好吧好吧,我老头算是栽在你手里了,我以后不叫你疯丫头了,改叫精丫头吧!从一开始你就打着我的木桩的主意啊!”
“好,成交!四哥,上阵!”我朝胤禛努了努嘴。
“怎么,不是你会?”老头捋了捋他参差不齐的胡子。
“我可没说我会。”两手一打,我认真地说道。
“你怎知我会?我不曾对你说啊!”胤禛满脸不解。
“我们刚到时,你见他玩着这么复杂的九连环,竟只扯了扯嘴角,明摆着你是拆环高手啊!”
胤禛摇了摇头,表示无语。
“好丫头,老头我服你。哎哎哎,这位公子,还望不吝赐教。”说着,他也学着胤禛一开始拜他的样子反拜了回去。嘿嘿,整一老顽童,着实可爱。胤禛忙回礼,拿着环,比了几下,便开始跟他说了起来,九环在上,是九连环中最难的一种。我对这没兴趣,听着也复杂,索性独自踱步到一边。
冷风吹过,眼泪竟不自觉流了下来,心中不住奇怪,我从不曾见风流泪。呼吸也似有些不自然,奇怪,香山海拔一般,我怎么会有这种反应。双手摸摸脸颊,好像更痒了些,心里有些怪怪的感觉,却也没个头绪。
略走了几步,走至开阔处,这儿地势挺高,可以饱览整个西山山麓。
放眼望去,山脉连绵起伏,虽不是高耸如云,但也是峰峦嵯峨,峭壁排银。绝壁上叠石层层,或躺或立,或平或斜,姿态百出,令你无法不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叹为观止。银装素裹之下,直让漫山成玉;日光挥洒其中,更显流云飘影。
真不愧是“燕山八景”之一,回头看看那位说要陪我看西山晴雪的某人,正一句句地说着,手一步步地摆弄着九连环,一旁老头儿一会儿坐着,一会儿又起身蹲下,头埋得低低的,眼睛自然是盯着胤禛的手,一瞬也不移开。
“叽儿叽儿……叽儿叽儿……”一声声此起彼伏短促却热情的叫声打断了我的思绪,好熟悉的声音,是麻雀!
回头一看,不远处的雪松林中一群约摸有几十只的麻雀小队拥挤却奋力地飞了出来,你追我逐,小心翼翼却又欢欣鼓舞叽叽喳喳地继续前进,成为这茫茫无尽的雪白中一点点挥洒的墨色。
天哪!没想到香山的深冬还藏着这么多制造热闹的小生命!
张开双臂,真想拥抱这自然的一切,
“啊……啊……好美啊……”我双手摆在嘴边,尽情地喊出了声来!
“啊!死丫头,你叫什么叫……神啊佛啊祖宗啊!吓死我啦,乖乖头啊!”
“哈哈哈……”我望着被我吓得直拍着胸脯闭眼乱叫的老头儿笑得前仰后合,直不起身子。
“我,高,兴!”说着,瞥了眼耷拉着手上乱七八糟的九连环苦笑摇头的胤禛,做了个鬼脸,继续回头赏我的西山晴雪。
“哼哼哼,疯丫头,只知道吓人,吓人……殷先生,我们不要管她,继续啊继续啊!”
不知是站着站久了,还是刚刚爬山路走得多了,老觉得膝关节处隐隐有些作痛。身上也出了汗,可我并不感觉到热。想想也是,平日里没有什么运动,今天一下子适应不了。
坐回胤禛身边,拿起那根木桩,金黄的色泽,一看就知道是上好的黄杨木。这种木头华北地区并不多见,我在夺人所爱哦,不过以他走遍五湖四海的经历来看,怕最宝贝的也不会是这个。可对于我来说,这却是极其重要。心里推算着康熙的生肖,构思着该如何去雕,果然是一步通便步步通,万事只是开头难!
腿时不时不住哆嗦下,膝关节还是不怎么舒服,索性靠在胤禛身上,累了呢。原来,靠在背上的感觉可以如此踏实。
“啊!啊!我成功啦,我解开啦!”那老头忽然惊叫着跳起来,把正昏昏欲睡的我也给惊醒了,睡意全无。胤禛拉过我,一脸自责:“这么冰天雪地的怎么就让你睡着了,招了风寒可怎么好!”
我微笑着摇摇头说着没事儿,尽管是有些晕晕乎乎的。
眼前的老头儿拿着环蹦来蹦去,身上的布袋也跟着一上一下地乱晃,在我面前抖着显摆:“丫头,你不会,你不会……哈哈哈……”
“停停停停停……”我打断了他的得瑟,把木桩往他面前一推:“那现在,我可以说说我的根雕了吧。”
“说吧,天马行空我都给你雕出来。”
“好!其实这次主要是遇到了这个黄杨木,真是上天助我。”我手比划着:“你看,整个倒过来看,这边两根上扬的根须像不像龙须?而这边一团一团的根须可作为马的鬃毛,另一边的可作马尾。两边两个方向,斜向上而去,不是正可以雕成两个方向的龙和马,寓意为‘龙马精神’!”
“丫头,你果真能想。啧啧,你若是也会这手,咱们两个就打遍天下无敌手啦!”他又放声笑起来,随即敛神,一脸正色道:“是谁要过寿?”他虽疯疯癫癫的,也知道,天下只有一个人敢用龙作贺礼。
“是我阿玛。”胤禛又对我一笑道:“都推算出阿玛的生肖了?”
“恩,知我者,殷真也!”
他笑了下,轻轻沉吟道:“根雕?根……万物之根本!”双手一拍:“果真是平凡而不平常!”眼中满是赞赏、惊喜。
“失礼了!”沉声的老头儿神色严肃了起来,却只微微拜了拜。随即接道:“容我回去再雕,我还住在洛天客栈。三天后派人来取!”话音刚落,他甩了甩头发便大摇大摆地走了,招呼也不打一个。
我笑着晃了晃脑袋,却发现渐渐有些犯晕,略动了动身子,全身也似没什么力气一般。难道是刚刚半睡半醒,招了风?
“要雕三天?”胤禛问道。
“不是,因为他要睡掉两天两夜外加不定的时辰!”
他一听,抑不住便哈哈大笑起来。
我却一点都笑不出来,膝关节已在发抖,心跳逐渐加快,呼吸不算顺畅,脸颊也更痒了。
忽然前面那老头又回过头,大步跑了过来:“丫头,我忘了说了。你脸颊的痘子有些不对,不如你跟我去找慕小湮,她今日过来了,黄杨木就是她给我的。精丫头虽精,却也是难得一见的漂亮丫头,变丑了我老头儿就不搭理你了。”他虽玩笑着说着,但特意回头可见情况真是不妙。胤禛听了,神色一凛,更是二话没说,拉着我就走,一脸焦急。
我尽量地跟着,可是关节处的痛一波急一波缓。牙关紧咬,我尽量忍耐,依旧感觉走了好久好久都走不到头。
“有近路吗?”我真的走不动了。
“这就是近路了。”他回头一看我,“怎么满脸是汗?”话音刚落,便从怀中掏出一方墨绿帕子,替我擦了擦汗。正欲收起帕子时的,脸色却忽然一变,眼中满是惊诧。
“怎么了?”我心下疑惑渐深,就要去摸脸。他猛地抓住了我的手:“不摸,不摸,不然对疹子不好。听话,相信我。”他脸色凝重,我从没见过他这么严肃的表情,也只好点了点头。
他转过身半蹲下,“我背你!”
“丫头,我看你这病有些奇,你让他背吧。”老头儿鼓着嘴,一边劝我。
点了点头,我知道不可硬撑。腿已经不停地发抖,鼻间、背后不断涔出汗来。
背着我,他走得极快,却很稳当。我虽难受,却不担心,慕湮姐姐的医术,肯定没有问题。
“杜方,马车!”刚看到杜方的身影,他就半吼了出来,我的双臂半圈紧半耷拉在他的肩上,刺痛、奇痒、呼吸的不畅让我只想昏睡过去,可偏偏痛得睡不着。胤禛稍耸一耸肩,我就可以感受到来自各处关节的疼痛感觉。可只得忍着,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不能让他不放心,若是真的有什么事,脚趾头想想都可以知道是谁下的黑手,只是投鼠忌器,我毕竟还有自己要保护的人。
“爷,姑娘这是怎么了?”转眼,已到了山脚下,杜方见我这样,满脸惊讶,身子一跃,跳下了马车。
胤禛轻轻把我放下,跃上马车。我半倚着杜方,忽然双腿一空,人已经被胤禛抱起,进了帘内。
“我老头儿来驾车,你不认得洛天客栈,一边儿去。”只听到精奇老头在外叫唤。
“不回府吗?慕湮?此人医术可行?”胤禛低沉的声音绕进耳廓。
“我老头有次身中西域灵蛇剧毒,都是慕小湮给救回来的,你就放心吧!”随着车外的话音,马车已辘辘向前奔去。
车内,胤禛紧紧将我抱在怀里,不停给我揉着各处关节。
“都是我不好,让你受这罪,大冷天的还带你出来,还让你跑了这么多山路。”
“不……”我把头往他怀里挪了挪,好让自己不那么冷,“我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弄成这样,实在是始料未及。你不用担心,慕湮姐姐的医术绝不会逊于宫里的太医,我跟你保证。等我好了,我再把这几日的事好好跟你说说。你先不要找、找我阿玛。”我用力说着,吐清每一个字。
“好了好了,你不要说话。你跟我保证?原本是我该保证你的安全,结果……玥儿,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闭上眼休息,听我的。”满眼都是他心痛的眼神,我努力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难受。缓缓闭上眼,偎着他,仿佛什么都不重要了。
“初见你时,你便是这么笑的。”
耳边隐隐约约听到他轻轻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