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难明》whalewhale

16、第十六章

　　赵修垣没有推开。
　　他始终平静的睁眼看着，感受柔软的唇瓣在嘴唇稍纵即逝的触感。
　　沈琉夏似乎太害羞了，连脸都不敢抬，像只蝴蝶飞进车中，往里挪座位，却看到赵修垣关上车门。
　　她立即望向另一边——车开走了。
　　她惊叫着“赵先生还没上车！”，然后司机回答她，赵先生还有别的事，沈小姐不必担心，他会把她安全送到，她才闷闷不乐地消停。

　　赵修垣留在原地，深秋的晚风沁凉，另一辆车停在了他面前。他整个车程一言不发，坐那跟个神像一样缄默深沉。
　　手机弹出消息，他扫了一眼，是沈琉夏给他发的微信红包，附文：赵先生，说好今天我请你的[害羞]，请收下这个红包～
　　不知道这种举措是发自什么本意。
　　疲惫感突然涌上来，他感到虚无，食欲与□□同样难以满足，快将他拉入深渊了。

　　宁渺倒是过得好好的。
　　从平层搬回宁宅第一件事：逃过宁父宁母的殴打。
　　宁父得知她回家的当天居然提前下班，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脱鞋向她砸过来，搞得她不得不赶紧从温柔乡中爬起躲避。
　　“你都多久没去上班了！？”宁父一脸气得脑淤血要犯，宁渺赶紧丢一瓶冰水过去，人还躲在柱子后隔空喊话，“那我朋友也不能不顾啊！”
　　宁母已经急得原地跳了一套广场舞，哪个都劝不住，只得喊宁渺，“还不快过来给你爸认错！”
　　“我明天就去上班！你就别生气了。”宁渺委婉的表示自己的歉意，她真怕宁父一气之下给她赶出去，不知道赵修垣还愿让自己住他家吗。
　　宁父又指着她鼻子骂了半小时，骂累了坐在沙发上，咽了口水对宁母说，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女儿。
　　宁母的脸色一下难堪，她是家庭主妇，指责女儿的教育简直犹如当面打脸。
　　“你给我少说两句哈。”宁渺挺身而出，余光锁定客厅角落闲置的高尔夫球杆。
　　“说我就行，说妈干嘛？”找茬是吧，她慢慢往那边挪。
　　宁父倒是噎住话头，看着老妻脸色不好，不知该怎么下台，留下一句“我是管不到你了”就甩袖子上楼了。

　　解决完家庭矛盾，宁渺可以放心和狐朋狗友们享乐了。
　　赵延禹的生日会邀请函寄到了宁家，她趴在床上和他通电话，两人都很开心能在生日会上相见。
　　“我问下，你哥那天会去吗？”宁渺想赵修垣了。
　　自从他去出差、她搬出来后，两人再没有联系。要是能在赵延禹的生日会上见一面也好，她实在有些思念。
　　“怎么一个两个都在问我哥……应该会出现一下。”大哥往常都是露个脸就走，今年应该也是如此。
　　宁渺放心了，她又想到，“礼物我已经送你了，别问我要了哈。”
　　赵延禹装不知道，“啊？什么时候送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哥已经把你惊喜的反应告诉我了，少在这装！”宁渺瞎编的，赵修垣只告诉她自己带到了。
　　哈哈哈哈，赵延禹笑起来，他确实非常喜欢那个礼物。但今年，最值得期待的是小夏会送他什么礼物呢？
　　到现在为止小夏还毫无动作。他静静期待着，不希望它落空。

　　和赵延禹约好明日下班的晚饭，宁渺又马不停蹄的出门赴程予鹭的约。
　　自从上次在警局打过照面，蒋秉奇也时常出现在两人的约会中。
　　程予鹭惊奇的发现，宁渺和她未婚夫有些共同之处。
　　两人都是天生的乐天派，只是蒋秉奇会在外装深沉，而宁渺完全不戴面具。
　　今日的约会也是蒋秉奇送来，三人一起吃个晚饭后，宁渺才能与程予鹭单独行动。
　　两个女孩热火朝天的聊那些蒋秉奇听不懂的东西，从化妆品聊到男模。
　　其实宁渺想和好友聊下赵修垣。搬出平层的前几天，她心中还残存激荡的甜蜜，想念仅有两人在家中的时刻。
　　只是最近他存在感实在太低，再加宁渺健忘，被赵延禹的生日牵动心弦后，把赵修垣忘了个一干二净，甚至不知道他已经回a市了。
　　程予鹭也收到了邀请，和好友一起去赵延禹的生日宴。
　　蒋秉奇比赵延禹大一圈，本是不掺合小孩的事的，但一听未婚妻要去，宁渺去了还要点男模，他立即自告奋勇陪同，手也不闲着，发消息问赵家要了个邀请函。
　　再三叮嘱宁渺不要惹事，惹事不要带着程予鹭后，蒋秉奇开车离去。
　　宁渺欢送这个电灯泡，心情好到飘飘然，扒在好友身上逛街。
　　程予鹭要给赵小弟买礼物，两人又商量着穿什么裙子当“战袍”。宁渺又想起赵修垣，她心里藏着事，选的裙子都很凸显身材。
　　程予鹭都怀疑在场有她的心选男嘉宾吗，打扮这么入时。宁渺臂弯搭着五条手里拎着三条走进试衣间，“没有！但我要艳压群芳！”
　　程予鹭笑着骂她，“你差不多点得了，本身长得就挺艳压了。”

　　赵延禹生日当天，宁渺中午就从美妙的床中爬起准备。
　　化妆师已经在楼下等候，她敷着面膜将人迎到房间，选好的裙子静静放在床上。
　　这是一条橙色吊带针织连衣裙，修身剪裁很好的勾勒出她玲珑的曲线，当时换出来第一眼就被程予鹭赞赏。为了平衡，宁渺专门搭了一双平底休闲鞋，让整个人看起来活力又性感，板起脸来又增添高贵冷艳的气质。
　　她兴致颇高，对镜补腮红时端详着完妆的自己，耳边满是化妆师的溢美之辞，什么“宁小姐真漂亮”、“像天仙一样”……无论真假她都笑纳了，给化妆师发了红包。
　　最后对这镜子臭美一遍，她检查要带去场地的东西，上蒋家派来的保姆车。

　　她先去程予鹭家，两人再一同前往罗塞宾斯酒店。
　　赵延禹这次生日会可谓大操大办，包场的罗塞宾斯酒店是a市久负盛名的奢牌酒店，拥有全球最大的宴会厅。不过蒋秉奇提过一嘴，这也是他们赵家自己的产业。
　　宁渺当即撇嘴，还上什么投资课，以后跟着他们赵家，跟着赵修垣走得了。
　　程予鹭也提着大包小包上车，她备好化妆包在车上，给两人用。又拿着准备送赵表弟的礼物——一双限量球鞋，送大男孩不会出错的款式。
　　车停在罗塞宾斯的地下停车场中，宁渺还是给赵延禹准备了一套横幅和锦旗，上面写了很多网络热梗改编的生日祝福，再加上她的调侃，程予鹭看了都直笑。
　　电梯直达五楼宴会厅，宁渺和程予鹭在电梯中疯狂凹姿势拍照，玩得不亦乐乎。
　　赵延禹一身潇洒的定制灰西装，站在门口迎宾一样挂着公式笑脸，直到看到宁渺才真心笑开，立即帮两人提东西进会场。
　　他边走边掂量从宁渺拿接来的纸袋，不算重，红彤彤看不出是什么。
　　“渺渺，你还带了什么给我？”他好奇想扒拉开看。
　　宁渺立即阻止，“哎，等会你就知道了！”这小子手真快，差点被他发现了。
　　程予鹭在旁边帮忙瞒着，把自己的礼物推到赵延禹眼皮子底下，“你看看这个，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生日快乐！”
　　赵延禹和程予鹭没有那么熟，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腼腆的说谢谢你。
　　“你等会还要在门口吗？”宁渺担心没时间挂横幅，问赵延禹。
　　他用力点头，想等的人还没来，不到宴会开始他是不会进门的。
　　赵延禹把程予鹭给的礼物收在一颗被隔离的圣诞树下。
　　他生日临近圣诞节，每次布置都有圣诞元素。
　　宁渺眼见这五米高的圣诞树下已经堆满大大小小的盒子，眼尖还能看到各种各样奢牌的logo，属实豪华。
　　两旁都是和圣诞树合影的女生，宁渺把手机递给程予鹭，“帮我也拍两张。”
　　宁渺拿来的袋子被要求放在她座位上，赵延禹没来得及和她寒暄两句又出去了。
　　等拍完照赵延禹也没影了，宁渺开始了她的惊喜计划。
　　看来看去，圣诞树前就是最适合挂横幅的地方！她叫上程予鹭，程予鹭拉上蒋秉奇，正大光明走到圣诞树边清场。
　　穿着礼服的女生们好奇的看过来，有活泼的直接来问要做什么，就看到宁渺和程予鹭一人一边扯着横幅，上书一行大字：
　　男人22一枝花，纯情赵哥火辣辣！
　　哄笑声炸开，宁渺招呼蒋秉奇帮她把横幅挂好，瞬间又掏出两个易拉宝，只见她一左一右拉开，古早霸总小说封面p上赵延禹呲牙大笑的脑袋，上面布满“霸道”、“宠爱”、“娇”等花体字样，好不显眼。
　　程予鹭啧啧打量宁渺给赵延禹布置的惊喜，“我今天才发现你真是有创意。”
　　旁边久等拍照的来宾都很兴奋，好几个爱玩的男孩都找宁渺打听，“美女，你这哪买的？生日我也要给自己安排！”
　　宁渺笑嘻嘻的加上他们好友，把链接和文案库发过去。

　　赵延禹在宴会厅门口等到八点，手机掏了又放，就是没有回音，也没见到小夏。
　　他难掩失望，精致眉眼写满沮丧，但还是扯出个笑脸，毕竟想到那么多好友为他生日而来，他还是高兴的。
　　至于小夏，她是不是没注意宴会几点开始？或是，学习太忙忘记了这回事？
　　踏入宴会场，他就看到圣诞树那边挤满了人，而且多了扎眼的正红色块。定睛一看，纯情赵哥脸马上烧起来了，他大步冲过去，都没意识到嘴快笑裂开。
　　他绕着全新布置圣诞树看，宁渺就站在旁边喊着应援口号，有好事者当场加入，喊声越来越大，“纯情赵哥火！辣！辣！”，还有一帮人在旁边录视频。
　　赵延禹心情高亢，当着这么多摄像头，先站在中间拍了认证照，宁渺亲自掌机。
　　随后，他把宁渺也拉过来合影，宁渺赶紧把手机丢给程予鹭，换着摆姿势与赵延禹合照。
　　……你别说，这两人看着也有点配。程予鹭盯着屏幕内心嘀咕，两人看着都很阳光，笑起来肆意又张狂，颇有年少气盛青梅竹马的邪门cp感。
　　宁渺拍完，等着和赵延禹合影的朋友们又全冲过去，宴会就在这一团哄闹中开场。
　　灯光骤暗，五颜六色的射灯开启，全场进入afterparty的狂欢中，酒水与汗水尽情挥洒。赵延禹请的dj颇有来头，让人不由自主随节奏舞动。很几个会跳舞的女生已经深入舞池表演起来，宁渺边喝边叫好，是不是揽过朋友们说点悄悄话。
　　真是很开心的一晚！宁渺看到寿星小赵在灯光晦暗处竟然表情落寞，她挤开人群走过去，打发掉围在他身边的几个没眼色的男生，问他，“怎么了？”
　　赵延禹眼泪汪汪的抬头，一脸还是你懂我的表情，向她倾诉，“小夏还没来……她明明答应今天会来给我庆生的！”
　　“答应却不来，她坏！”宁渺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我送横幅，我好！”
　　谁知道赵延禹这个恋爱脑却耍起脾气来，“你好，但小夏也不坏！说不定是因为打工耽搁了呢！”其实自己也没底气。
　　好好好，你这么说是吧，宁渺转身就要走，手又被赵延禹拉住。
　　对方力气不小，蛮牛一样拽着她，嘴里小声嘟囔，“渺渺别走……你好，你最好了……”
　　宁渺背过身笑得止不住。她算是发现了，赵延禹对亲近的人就是无底线退让，连假装发脾气都能让他服软，怪不得拿不住人。
　　她拉着赵延禹走到圣诞树下，“拆吧，看看拆礼物能让你开心点不？我也丢了个小礼物在里面噢。”
　　赵延禹把喝空的酒杯往侍者盘上一放，稍微往上扯扯袖子，“来吧！”

　　沈琉夏抱着包跑进罗塞宾斯，扯掉帽子和围巾，咽下匆忙的气息，整理好头发去前台询问，“您好，请问赵延禹生日会怎么走？”
　　对方查验她手中的请柬后，微笑为她按了电梯。
　　她为赵修垣打扮了许久。清淡到看不出的妆容与柔顺的黑发，再到简单干净的穿搭，皆很耗时。直到准备出门时，她才惊觉没有为赵延禹准备礼物。
　　时间紧急，她只好去学校后门的精品店中挑了一个水晶球摆件，里面还附有一张小卡片。
　　她在卡片中写下：岁月悠悠，藉此小小水晶球，为我们友情加温，也愿它带给你快乐，生日快乐！——沈琉夏
　　水晶球专门包在密不透风的包材中，就算沈琉夏是想借此划清界限，却也为自己礼物的穷酸而羞赧。
　　在门口再次被盘问邀请函，宴会厅的大门终于缓缓为她开启。
　　黑色的门缝立刻透出各种射灯和低频振动的音乐，沈琉夏被吓得站在门口不敢动。里面的男男女看起来都既高贵又疯狂，她难以适应这种场合。
　　“怎么不进去？”身后传来低沉的嗓音，属于一个她熟悉的男人。
　　踉跄往后退一步，差点倒在男人身上，沈琉夏仓皇抬头，被扶稳了身子。
　　赵修垣今日黑色大衣中搭的是深灰色西装，衣襟高高扣上，庄重威严。他胸前别有一枚金属徽章，在暗光中泠泠发亮。
　　看见他身后还跟着一位助理，沈琉夏怯弱的低头，嘴唇嗫嚅，“里面有点吵……我有点害怕……”
　　赵修垣听罢，示意沈琉夏跟他走。
　　陈寻跟在老板身后满脑子不合时宜的感叹，变天了，看来宁小姐已成为过去式，现在这位与老板看起来一狼一兔的小姐显然已经上位，博得老板兴趣。

　　温热厚实的触感还留在手臂上。沈琉夏贪恋他的触碰，愣了一秒后，立即从包中拿出礼物盒递给门口侍者，“请帮我转交给赵延禹，祝他生日快乐。”然后快步跟上男人。
　　赵修垣迈步走向休息室，这时赵延禹专门为他准备的地方，就在宴会厅隔壁。这帮小孩玩上头，看样子他也无需发言，只用与世交打交道就能离开。
　　沈琉夏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走进宽敞明亮又安静的休息室。
　　赵修垣脱下外套搭在扶手上，衬衫包裹着男性张力极强的身躯，阴影笼罩他立体的眉眼，透出一股肃穆的气息。
　　陈寻打开电脑摆在赵修垣面前，他专注的看起来，让让沈琉夏自便。
　　沈琉夏不敢发出响动，拘谨的坐在一旁，看着他拧眉办公连余光都不分给旁人的专注，咬着唇安静等待。

　　“呼！怎么拆不完啊！”体力劳动成功让赵延禹的悲伤好转，他现下只想着怎么还没拆到宁渺的礼物？
　　他很是期待来着，谁叫宁渺送的礼物都送到他心坎里去。
　　宁渺则蹲在一旁翻看拆开的礼盒，居然还有个3d打印机！她惊喜的拎出来，要求赵延禹玩到的时候叫上她一起。
　　赵延禹自豪点头，他早就学会3d打印了，下次让渺渺来家里，给她展示自己打印的手办！
　　想起什么，他看了下手上的腕表——“哥应该已经到了。”
　　宁渺的注意力却全被白色腕表吸走，“理查德米勒！我靠。”她爆了句脏话，谁叫这表快300而且真的不好拿。
　　赵延禹不好意思的拉着袖子，“哥送的。”准确的来说，是赵家家主给旁枝继承人的表示。
　　宁渺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哥是谁。她捂住嘴，双眸难掩惊喜，小声说，“赵修垣来了？他在哪呢？”
　　赵延禹走不开，眼神示意一个方向，告诉她那边就是赵修垣的休息室，她过去肯定能见到人。
　　嘿嘿，宁渺二话不说，抛下好友走了。

　　轻快的脚步打在大理石地面上，轻柔悦耳的女声哼着不成曲的小调，离开喧嚷走向清净所在。
　　鼓点由大转小再偃旗息鼓，走到后面，宁渺居然只能听见自己心跳。
　　某个身影从拐角离开，宁渺一眼认出那是陈寻。
　　她转头看向休息室紧闭的大门，厚重到能掩盖一切。
　　宁渺伸出手掌，抵住用力。她说不出现在的心情，或许开心、思念、恼怒兼而有之，但她想，应当见到赵修垣后，一切情绪都能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