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难明》whalewhale

15、第十五章

　　沸沸扬扬闹了月余，卢家终于偃旗息鼓。
　　在一个黄道吉日，卢家为国外找回的金曾孙举办了认祖归宗仪式，旨在宣布从今往后，此人就是预备继承人。港城的探子也传回消息，暂居在港的金曾孙之母——某风月场所出身的女子命丧港城，死因不明。
　　仪式举办时，赵修垣在外出差。他让助理到场，以宁渺的名义送了对汉白玉璧。卢家人也笑脸相迎，无论如何此事已揭过。

　　宁渺得到消息的时候开心坏了，就差放烟花庆祝。就算赵修垣家再好呆，一直不出门也实在难熬。她嘟嘴叉起一块水果，半天才咬下一口，皱着精致的眉头，“我要人帮我搬家。”
　　赵修垣给她指派了张薇和陈寻，他们两被允许进入他的家中帮忙，其余搬家师傅只能在门口外等候。
　　宁渺也知足了，最后还假惺惺的发表了长达三分钟的感谢宣言，实则心中冷哼，赵修垣在外装的二五八万，在家还不是像头饿狼，压着自己不给走。
　　现在人出差了，就开始想起深沉冷淡人设了？等他回家就知道有自己的好！
　　赵修垣听她吹了一句就打住，“好了。渺渺，有事找陈寻，好吗？我这几天会比较忙。”
　　宁渺迅速变脸，直接挂了。
　　她丢开手机，四处搜刮喜欢的艺术品摆件、自己买的各种玻璃杯器皿和毯子都要带走。
　　“张薇！请帮帮我吧！”她站在沙发上，一手抓着画框一角，另一只手紧紧扶着靠背保持平衡。
　　张薇从厨房跑出来，目瞪口呆。
　　“宁大小姐，你这是在搞什么！”
　　“我想把这幅画带走！”宁渺招呼她过来一起取画，不知道怎么挂上去的，她感觉背框扣得很紧。
　　“……赵先生应该不同意吧？”张薇搓着手不愿意过来。
　　宁渺突然觉得没意思。她放开画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生谁的闷气。

　　赵修垣同样心情不虞。
　　谁有胆挂他电话？除开她宁渺。她越来越任性，他惯不得也教不好，简直是他的失败作。
　　换了一部手机拿起，他察看助理的消息和邮件，看到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
　　赵先生您好，我是沈琉夏。请问您这周有空吗？我想请您吃顿饭，感谢寰宇之前的资助。
　　沈琉夏。他想起来那个女孩，似乎比延禹还要小些，年轻得能掐出水。她似乎对自己有些防备，神态像一只怯生生的小兔子，水灵灵的大眼却暗藏一丝忧郁。她之前被寰宇资助过？倒是有些巧了。
　　他让助理发来回a城当天的日程后，回复：可以。周天晚七点，逢城花宴见。
　　剪彩的时间快到了，助理轻轻叩门提醒，赵修垣迅速投入工作。

　　要说沈琉夏是如何拿到他联系方式的，还要从她搜到寰宇十年前的政府合资项目说起。
　　沈琉夏搜索了无数赵修垣的资料，其中最多的只有寰宇的信息，都是新闻稿。她本想关掉，却无意间看到报道中出现了熟悉的村名。再仔细一看，她发现寰宇十年前资助的贫困学生中竟有自己！
　　压着喜悦与激动，她给赵延禹发去消息。
　　对话框上面全是赵延禹分享的生活，什么球队成绩、名牌饰品……沈琉夏嫌恶的皱眉，把对话框删掉再点进去编辑。
　　沈琉夏：延禹，我想问下寰宇是不是你们家的呀～
　　赵延禹回复很快，傻气从屏幕冒出来：是啊，不过是我大哥的。
　　虽然赵家人都有股份，但大头和掌权人都是赵修垣，所以说是大哥的也没错吧？赵延禹奇怪，小夏怎么突然对寰宇感兴趣？
　　沈琉夏：是这样的，今天我的家人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十年前曾经收到寰宇的资助。请问方便把你大哥的联系方式给我吗？我想亲自感谢一下～如果打扰的话就算啦。
　　赵延禹收到消息十分诧异。没想到自己与小夏的缘分竟千丝万缕能追到十年前。
　　但看到后面，他犹豫起来。大哥的联系方式与他不同，绝不轻易给出，以前还有人竞价就为获得手机号。而且，如果给无关的人，说不定大哥会生气。
　　但看到小夏这么客气的请求他，赵延禹凭空生出一股勇气，大不了大哥兴师问罪时他一人担下所有！
　　就在沈琉夏等到失去耐心时，赵延禹终于回复了。
　　他把大哥的工作手机号发过去，让沈琉夏有需要帮忙的事就告诉他。
　　他还是幻想沈琉夏会与他一起感谢大哥。再不济，寰宇他也有点股份，沈琉夏会不会也因此对他改观？
　　只可惜他期盼要落空。
　　沈琉夏看也没看其他话，欣喜若狂的存下赵修垣的手机号，为自己离幸福更进一步而雀跃。

　　明日就启程回a市了，今晚是最后一轮庆功宴，只邀请顶层贵宾，在邮轮“玛莎玛”号上举行。
　　赵修垣端着香槟站在邮轮最上层的贵宾厅，俯视底下众生。身边是来玩的好友张之乘，他公司也参与了这个项目，只是吃的小头。
　　一个同样身着高定西装的混血样貌男人揽着位年轻女伴走来，笑声爽朗。
　　“张总，赵总，怎么不下去玩？”此人相貌在下面还算鹤立鸡群，落在赵修垣与张之乘前就逊色太多。
　　他怀中的年轻女孩一看就颇单纯，只敢抬眸扫一眼，看到两个英俊的男人站在眼前，更具压迫感的那位脸更是俊美无俦，女孩迅速低头藏进男友怀中，脸像个红苹果。
　　有点像沈琉夏。
　　赵修垣撇到，紧接着抿了口香槟。
　　张之乘接话，“下面太吵了。哟，换口味了？上次那个小明星呢？”
　　对方乐了，和张之乘敬一杯，搂着小女友猛亲一口。
　　赵修垣对接下来的话题毫无兴趣。他放下酒杯直接走人，没人敢说半句。
　　身后是混血男子的哈哈大笑声，“她呀，看我出去玩就跟我吵翻了，还是小萌好，我现在就喜欢这款……”

　　赵修垣离开邮轮，回到酒店。
　　这种话从不入他耳，今天不知怎么的，却一直萦绕在他耳边。
　　猎豹一般的身体舒展在沙发上，赵修垣眉心紧缩，郁气颇重。
　　要说对宁渺是什么感情，他会定义为感兴趣。是那种男人会对女人产生的、最原始的兴趣。
　　沈琉夏反而给他另一种感觉。不知怎的，见到她第一面后，他莫名觉得自己应该喜欢她。应该喜欢这样单纯、清丽、出淤泥而不染的坚强女孩。
　　一下出现两个扰乱心绪的女孩，饶是赵修垣心思缜密也难以招架。他及时掐住纷乱的思绪，随手打开一个极限滑雪的视频，这也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

　　十一点到a市，赵修垣去寰宇解决出差积压的公文，四点还有一个会议。
　　会议完工作远没有结束，新投资的项目支撑数据出现差错，总裁办加班加点给出新表等他review。
　　直到夜幕降临，他才走进逢城花宴。
　　服务生小唐立刻叫着“赵先生”迎上来，把他带进专属包厢，并说沈小姐已经在等候。
　　他点点头，带着寒气进门。
　　冰冷的水生木质调迎面扑来，被绒暖的室温吹散，身体的热意与张力逐渐释放。
　　沈琉夏就在这时抬头，颇受冲击。她看到赵先生今日穿着挺阔的深灰色大衣内搭成套西装，成熟男人的魅力与上位者气质显露无疑，让她瞬间胆怯。
　　好在赵先生一开口便是春风拂面的问候。
　　“久等了。”赵修垣将外套给侍者，从容坐下，看向沈琉夏。
　　包厢温暖，她仅着一件白色针织衫，凸显清丽的身材。淡妆素抹，与窗外苏式园林景颇为相衬，都很淡雅。只是神态依旧带着年轻女孩的羞怯。
　　“没事没事，赵先生能抽空前来，我已经很感激了。”她不知因热度还是情绪，双颊绯红。
　　“你今天很漂亮。”赵修垣礼貌地称赞，打手势让侍者拿菜单给她。“沈小姐先看菜单。”
　　沈琉夏的脸更红，不是没听过赞扬，但赵修垣不同一般男人，他是顶级酒庄出产的独一无二的红酒，越品越有滋味，她浅尝一口都已经上头，更何况这样的男人当面夸赞？
　　她不知道现在自己的脸看起来如何，只是男人的目光太直接，她暗自咬牙要借口包厢暖气太足，才烘焙出这般热意。
　　“赵先生叫我小夏就好。”她拿起古朴木质菜单，刚翻开就被价格吓住。什么虾要3888一份？她吓到瞪圆的眸子让赵修垣看了颇为好笑。
　　沈琉夏心里盘算自己打工攒下来的积蓄，想着既是赵修垣找的餐厅，他应当不会让自己付不起账单。但确实是吓到她，整本菜单翻来覆去看了两遍，她依旧不敢下手点。
　　赵修垣看出她的困境，温和解围，“不如点一些这家的招牌菜，你可以尝尝。”
　　沈琉夏听后急忙点头，吐出一口气合上菜单。
　　赵修垣叫来服务生，先是说了几个小姑娘爱吃的甜口的菜，其他让服务生看着安排。

　　服务生应声关门离去，包厢趋于平静，但二人之间流淌的旖旎情丝不容忽视。
　　沈琉夏深受影响，雪白的脸颊上微红、紧紧咬住的唇瓣上牙印稍显，诱人采撷。
　　“赵先生，真的很谢谢你对我的帮助。而且，我现在奖学金也是天宜公司提供的，听说天宜是寰宇的子公司，您实在是心善……上次的事，希望您别放在心上。”
　　女孩像完全放下了戒备，看着赵修垣的眼神只余孺慕和仰望，还掺杂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小夏，c院的奖学金是天宜的合作项目，都是按照章程选拔的优秀学生。至于十年前的资助项目，那不是我批的。”赵修垣不动如山的看向女孩如水蜜桃般的年轻脸庞。
　　他看得出那种期待，也可以回应这份期待。但他没有任何动作。
　　沈琉夏抿了抿嘴，天宜就是寰宇的子公司，而且，十年前的资助项目分明就是赵先生牵头，赵延禹都确认了。赵先生不好大喜功，反而将这些改变她命运的事说得很简单。

　　菜陆续端上，赵修垣没了谈话的兴致。
　　他终于重拾与女性用餐的绅士礼仪，颇有风度的照顾沈琉夏。
　　沈琉夏像是被鼓励到，一改之前的寡言，反而话多起来。她谈起学校的趣事，说到兴致处，还开了几个玩笑，人看着活泼了些。
　　除此之外，她都坐姿端正规矩的吃饭，整个人看起来赏心悦目。
　　赵修垣看到了她与初印象不同的一面。沈琉夏懂理解、知进退，其实还会说漂亮话。
　　赵修垣心上惦记堆积的公务，用餐速度不减。
　　但他不得不承认，安静的用餐氛围是他最习惯、更青睐的。他当然不想在餐桌上管女儿一般把对方挑出来的菜又夹回去。
　　沈琉夏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菜。她鼓起勇气，挟了一筷子芋艿到他碟边，“您尝尝这个。”
　　赵修垣顿了一下，“小夏，不用给我夹。你自己吃就好。”
　　他还是给面子的夹起来，咬了一口。
　　沈琉夏心中隐隐冒出喜悦，嗯嗯点头，口中的芋艿发甜，好似蜜糖。

　　两人吃到最后安静对坐。
　　沈琉夏无数次想开口又不知如何是好，看到赵修垣抬起手腕，看了一眼一看就很昂贵的腕表。
　　她怕等会没时间买单，匆忙开口，“赵先生，我，我想去趟洗手间。”
　　赵修垣有涵养地点头。他不否认这顿饭吃得还算舒心，与应酬的饭局相比。
　　她急忙拿着手机出去，结果找了一圈，都没看到类似收银台的地方。
　　沈琉夏只要询问门口的迎宾小姐。当她开口说要买单时，迎宾小姐对她礼貌一笑，“小姐，赵先生用餐都是直接挂在他名下的。”
　　沈琉夏瞬间明白过来，这地儿就是为他这种人服务的，不知道在账面上存了多少吃饭钱，哪轮得到自己傻兮兮地过来付款。
　　回到包厢中，赵修垣已经整理好衣服。合身的灰色大衣衬托他冷峻眉眼，有股令人心惊的拒人千里。
　　沈琉夏几乎看痴了。
　　今夜没喝酒，但她自觉微醺。她粗略的心算，两人今晚吃了小几万的账单，赵修垣就这么挂结了。
　　她感到许多话堆在心头，但他的时间现在还不尤自己耽误，她只能压下那些还没说出口的心事。
　　“上车吧，我让人送你回学校。”赵修垣站在车前，司机已经打开门，他面带微笑地邀请。
　　沈琉夏的脸颊一晚上也没褪红。她拘谨的捏着布包，鼓起勇气看向伫立面前的男人。
　　对方的眼神深沉包容。她终于下定决心，轻轻闭眼睫毛轻颤，将一个吻印在了他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