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难明》whalewhale

17、第十七章

　　轰鸣声席卷耳膜，宁渺笑容僵在脸上，像面具一般假而破裂。
　　好刺耳的电流，她继眼花后又耳鸣了吗？谁来给她解释一下，被白裙长发女孩抱着的人是谁？
　　是赵修垣啊。
　　死寂席卷而来，足够静谧的休息室，仿佛天地间就剩下这一对有情人。
　　宁渺咽下一口难咽的唾沫，后脑发麻眼睛酸涩，全身的力气都在手上，宁渺唯有用力推开这扇门，让所有刺眼的光涌进去，让她模糊的双眼能看透彻。
　　她死死盯着赵修垣。
　　许久不见，他风姿依旧，手插在西裤口袋中，深邃的眉眼被阴影笼罩，但总归低着头看怀中的清纯女孩。
　　他看到自己了吧。
　　不然怎么会在这时平静的说，“渺渺”。
　　好平稳、好冷静的声线；不带一丝躲避，仿佛问心无愧，直白到能撕裂自己的眼神。
　　“别叫我！”宁渺应激后退，双手抱胸按压住剧烈的喘气。她觉得好反胃，刚吞入的酒要混着食物涌出来了。喉咙生生咽下去，划拉出一长串刺痛。
　　赵修垣闭上了嘴。他沉默的伫立着，看到怀中女孩受到惊吓放手，惶恐的想躲在自己身后，高大的身躯往前一步回护住娇小的女孩。
　　他接住宁渺黯然灼烧的双眸。刚刚，他确实没有想推开小夏。

　　鼻头酸涩眼睛一闭，睁眼便是浑浊。
　　高大英俊的男人平静看着自己，年轻惊惶的女孩躲在他身后，担忧又害怕。
　　她现在看起来很生气吗？是双手握拳了还是眼神淬毒了，为什么你赵修垣要护着她，你怕我伤害她吗？
　　她干涩的喉咙发不出声响，甚至一张嘴就要呕吐。宁渺也想平静些扯出笑脸，说句打扰了也好，或是说声我这就走也行。但她好像暂时失声了，嘴唇张合说不出话。
　　好可笑。什么思念什么爱意全是错的，她的感情到现在只余两个字，可笑。

　　吸气。吸气！
　　宁渺憋住满腔愤恨怒意，眼底通红，死死把这幕刻在心底，永生永世都不要忘记。
　　没有什么要说的吗？赵修垣，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你现在看着我，心里在想什么！
　　指甲不知不觉陷入手掌带来自虐的疼痛，宁渺只觉得自己现在一定很丑，喘息声大得像头牛，真是丢脸。

　　“小夏……”赵延禹从身后赶来，同样酸涩到无言，才喊出这一句。却看到小夏往大哥身后瑟缩一步。他还有什么不懂？
　　宁渺颤抖着喘息闭眼，原来是她。原来是她，那这一切都说的通了。
　　自己是抢了她的人。报应来的真快，这不就被抢回去了？
　　整个分会场安静到只能听到宁渺和赵延禹两个失意人的喘息。
　　滞涩的脚步终于挪动了，眼中蓄满泪水的赵延禹扯了下宁渺的手，“我们先走吧。”再待下去，他怕自己口不择言。
　　凭什么！宁渺浑身发烫，她要冲进去，要送赵修垣几个耳光，要让他知道就算有原书坐镇玩弄人的感情就是要遭天谴！

　　她一脚往里迈，各种情绪交织起伏，被僵硬至极的声音镇压。
　　许久未响起过的系统声在她脑中炸开，她硬是从冰冷的电子音中听出嘲笑。
　　待完成任务更新，任务二：
　　不得干扰男女主感情发展。
　　立即撤离！

　　呵。
　　宁渺掐住把手，手上是赵延禹失了力道的抓握，她也不感到疼。
　　好恨。怎么会这么恨？
　　最后深深看了赵修垣一眼，她自虐一般要将这对金童玉女的身影死死烙□□中，永不忘怀。
　　她甩头离去，发丝旋转飞舞，被应声合上的厚门夹住又溜走。
　　灰姑娘终于显出原形，在十二点的钟声下失去了所有金光，掩面离开皇宫。

　　赵延禹满眼悲伤失望，看着大哥与小夏，最后追了出去。
　　他知道小夏不喜欢自己，但他也努力让她感受自己的好。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大哥？一连串眼泪落下，他怕自己越想越岔，抹掉眼泪，腕表膈到了脸颊。
　　他用力取下这个生日礼物，丢到一旁的垃圾桶中。

　　宁渺跑出会场，随便打了辆车到海边。
　　赵延禹跟不紧她，看见宁渺上了车，车飞速开走。他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慢吞吞往回走，到垃圾桶边，把刚刚丢进去的手表又捡了起来，边哭边擦干净。

　　“姑娘，你没事吧？”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担忧的看着乘客，一上车就面无表情流泪的女孩，目的地还是海边，他都不敢往那开。
　　“没事的师傅，我就是参加朋友的婚宴，太开心了。”用力抹一把脸，宁渺自觉鼻音太重，吸了鼻子才回答。
　　她现在不想让任何人跟着，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她把自己裹起来，慢慢蜷缩到椅背上，放空自己让眼泪先停下来。
　　“姑娘，没什么事比生命更重要。”师傅将车停在海边，看这姑娘不哭了，还是不放心，语重心长的叮嘱。
　　“知道。谢谢您，我真的没事。”付好车费，宁渺身上只裹着条披肩，迎着寒风走上桥。
　　冰冷刺骨的寒风中唯有零星两三个游客在桥上走着，他们穿着羽绒和大衣，诧异看向这个怪异的女孩。
　　光着两条白皙的长腿，风将满头青丝吹乱，苍白的脸颊毫无血色，漆黑空洞的双眼，唯有画好的艳红嘴唇在夜色中发亮，像一个凭空出现的妖艳女鬼。
　　这是宁渺钟爱的物理冷静方式。她机械的从桥头开始走，逼迫自己看风看云看月亮，让思绪一点一点清明。
　　赵修垣和女主在一起了。她明白得不能再明白。男主角和女主角在一起，轮不到她一个配角置喙。
　　那从前为什么对自己又亲又抱，又为什么做出那种姿态让自己误以为两人的感情顺理成章！
　　干涸冰冷的眼眶泛起热意，周遭人看到她的样子，甚至有女生来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她摇了摇头，说谢谢。
　　想到刚刚系统冰冷的机械音，不干扰男女主的感情发展？她像是能干扰成功的样子吗？这不是被啪啪打脸，像个过街老鼠一样灰溜溜离开了。
　　她想到以后会见到赵修垣，还要忍住扇他的冲动，看他和别人恩爱，她就想吐血。
　　这个世界本就没有她的位置。好不容易感受到归宿，又有了些好友，就这么被打破。她想，还是离开这里吧，她无法忍受了。

　　宁渺不知不觉走到桥尽头，自觉情绪平静了许多。
　　拿出手机，只有程予鹭问她在哪。
　　她回了个我已经走了，又发消息给赵延禹，问他怎么样了。
　　赵延禹鸦雀无声，也没有回复。
　　她静等了一会，有消息弹出。
　　竟然是赵修垣发来的消息，他已经很久没给自己发消息了，现下发来却是为了别人。
　　赵修垣：不要为难小夏。
　　宁渺露出今晚第一个破罐子破摔的笑，拿着手机不假思索回复赵修垣：
　　你去死吧

　　生日会的主人公消失不见，宴会厅那边久久没找到人，哗然一片，赵修垣不得不站出来主持秩序。
　　刚刚小夏说什么？
　　噢，她说，“那个女孩看起来很伤心哎，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好？”
　　还说，“我很害怕……”
　　赵修垣让陈寻回来，把她送回学校。
　　他迎着休息室黑暗门口吹进的冷风用力闭眼，听不见身体任何器官给出的回应。仿佛一切都消失了，世界上只剩他一个人站在原地，还是咎由自取。

　　赵修垣让人把表弟找回来，自己却在发言后径直离开，让司机开车去平层。
　　渺渺惯常冲动行事，现在没有他来摆平，她应当长大。赵修垣看到自己与宁渺的对话框，庞大的虚无吞噬那些无聊又复杂的情感，他给她发送消息。
　　不一会，就收到令他不虞的回复。
　　意气用事。他似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但无法接受宁渺这么对他说话。
　　他想回复做事冷静些，想让她别再意气用事，最终只是写上，不要哭了。
　　发出去，收获一个红色感叹号。宁渺把他拉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