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败之地》苏行梦

57、第五十七章 轻燃09

　　第五十七章 轻燃09

　　从周五开始天气就不太好，周六一整天天色也是灰蒙蒙的。到傍晚时分，更是黑云笼罩，昏天暗地，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而沉闷的气息。

　　路上行人神色匆匆，尽量加快步伐，企图躲过这一场意料之中的暴雨。但对于在家的人来说，这样的天气却显得家里格外温馨。

　　六点半，方轻燃如约上门，提着生日礼物，一套品牌成衣。

　　“那天谢谢你，”方轻燃递上口袋，“赔你一套，大概比不上你原本的衣服，别介意。”

　　“你人来了就好，”叶珩接过口袋放在一边，牵着方轻燃走进屋里。

　　烤盘放在餐桌正中间，四周摆满了丰富的食材，几种口味的调料，一个四英寸的奶油蛋糕，以及酒水。

　　方轻燃拿起开瓶器开了瓶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我喝这个，你随意。”

　　“我也喝这个。”叶珩接过红酒瓶，斟满杯子。

　　方轻燃哂然：“差点忘了，你现在是叶董。”

　　想起当初叶珩放下豪言说“不知道醉是什么感觉”，结果喝几瓶不到五度的鸡尾酒就一头醉倒的往事，方轻燃顿生恍如隔世的感觉。

　　叶珩点开燃气灶，拿起烤肉夹，往烤盘上放了几块肥嫩的五花肉。

　　不一会，烤盘里便滋滋冒油，叶珩均匀地抹开，把五花肉丢出去，又放了两片牛肉下去，说：“酒量这个事，其实不全是因为工作。”

　　“嗯？”方轻燃托着腮帮，视线偶尔落在叶珩握着烤肉夹的右手上，心不在焉地听着。

　　“真不想喝可以不喝的，只是……”叶珩回忆着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那时候和你分手了，发现只有睡着和醉了才不会想起你，就来者不拒了。”

　　方轻燃点头：“明白了，原来是怪我。”

　　“……”

　　叶珩换成左手拿烤肉夹，右手在方轻燃耳垂上轻柔一捻：“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方轻燃斜睨他一眼：“谁准你碰了？”

　　“那你老看我的手干什么，”叶珩直接牵起方轻燃的左手，“喏，给你牵着。”

　　方轻燃知道要是甩开这人估计更来劲，干脆抬起两人交握的手看了看，点评道：“瞧着挺嫩的，在想不如烤了吃了。”

　　叶珩眼睛亮晶晶：“那敢情好，不光是手，其他地方都可以。打算什么时候吃我？”

　　方轻燃：“……”

　　方轻燃就着交握的双手，一拳怼在叶珩下巴上。

　　不得不说，叶珩的烤肉技术意外得不错，买的蛋糕也很符合方轻燃的口味，清爽细腻，她尝了一小口。

　　八点多钟，方轻燃站起身：“差不多了吧。”

　　叶珩依依不舍：“要走了吗？”

　　“快两小时了还不够？”方轻燃历数道，“你一次就放两片肉下去，吸油纸换了十几张，每隔十分钟就要换一次盘子，是想吃到明天早上不成？”

　　叶珩自己也笑了：“好像是挺明显的，不过本来也没想藏着，就是想留你久一点。”

　　他关掉明亮的射灯，只留下一盏落地台灯，发出昏黄温暖的光。又打开客厅的蓝牙音箱，在手机上点了几下，一段温柔动人的旋律顷刻流泻而出。

　　“可以跳一支舞吗？”叶珩来到方轻燃面前，低头问道。

　　“……跳舞？”

　　“嗯。”

　　柔和的光晕勾勒叶珩的面容，方轻燃一阵恍惚：“我不会。”

　　“我也不会，没关系的。”

　　说话间，叶珩已一手揽过方轻燃的腰，一手握住她的手，带着她轻盈地一转。方轻燃不由自主地迈开脚步。

　　他们在昏暗的客厅里跳舞。

　　方轻燃靠在叶珩怀里，感觉自己像一片被狂风卷动的树叶，手脚发软，使不上一丝力气。男人宽厚的胸膛和紧实的臂膀有力地托举着她，融化了她，也揉碎了她。

　　骤然间，一记闷雷在云层里炸开，酝酿了两天的暴雨终于落下。

　　方轻燃无意识地抬起头，那一刹那，闪电劈开浓夜，她清楚地看见叶珩眼底翻滚的欲望，如同平静海面下爆发的火山。

　　叶珩喉结滚动：“我可以吻你吗？”

　　方轻燃颤声道：“你故意的。”

　　叶珩说：“我要吻你了。”

　　他的吻落下来了。

　　方轻燃根本不能拒绝。

　　窗外暴雨如注，雷鸣电闪，狂风灌入，窗帘高高飘起。震耳欲聋的雷雨声淹没了一切，却淹没不了撞进方轻燃耳膜的叶珩的心跳声。

　　她仰起头，身体在狂乱的激吻里战栗，任由叶珩索走她的一切，也接受叶珩凶狠霸道的所有。

　　假如这是世界末日，方轻燃想，她还会继续这个吻。

　　不知过了多久，叶珩微微抬起唇，拇指在方轻燃的红唇上粗鲁地揉过。

　　“我爱你。”他说，额头抵在方轻燃的额头上。

　　“我爱你。”又说了一遍。

　　“你还记得我们刚住一起那阵子，看了一部叫《你好世界》的电影。当时我说，能遇到这么喜欢的人是一种幸运。但那时候我只是叶公好龙。

　　“我也不喜欢陈廷朗和你前同事，周熠和他的女朋友们那种各取所需的关系。我爸妈那样极端的更不用说。

　　“我喜欢你，越来越喜欢，发现自己控制不住对你的感情之后，可耻地逃走了。我告诉自己只是短暂冷静冷静，实际上，我每一天都痛苦得发疯，感觉自己只是一个空壳，只凭惯性活着。

　　“去年夏天碰见你和杜书耀看电影，我把你送回去之后，坐在车里哭了。那是我……大概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哭？当时我想，我这辈子完了，如果失去你。

　　“我才是真正的一败涂地。”

　　叶珩的声音无法抑制地颤抖：“原来我一直拥有的就是最好的爱情，我早就立于不败之地了。是我太蠢了，居然会想从你身边逃走。

　　“现在，我的全部都在这里，你还要吗？”

　　…………

　　不知不觉间，方轻燃满脸泪水。她听见心里溃不成军的败退。叶珩，你又赢了。

　　叶珩说I let you rule，她又何尝不是。如果没有遇见叶珩，她不是现在的方轻燃。

　　爱可能会输得一败涂地，不管倾尽所有还是有所保留。但如果让她选择，她还是会选择前者。因为只有这样，才有赢的机会。

　　既然爱了就用尽全力，接受它的风险，才能领略它的灿烂。

　　方轻燃慢慢地、慢慢地靠回叶珩的胸膛里，轻声说：“最后一次。”

　　对叶珩，也是对她自己的宣判。

　　话音落下的瞬间，方轻燃骤然双脚悬空，被叶珩抱了起来。他抄起沙发上一张薄毯，大步走向阳台。

　　阳台上摆了一张只能容纳一个人的躺椅，但叶珩抱着方轻燃坐了下去，用毯子往两个人身上一裹，紧紧相拥。

　　在连接天地的暴雨中，世界仿佛只有他们二人。

　　狂风裹挟雨点打在身上，远处夜空里闪过电光。

　　叶珩一口一口啄着怀里的女人，眼角，眉心，鼻尖，吻掉她的泪痕，瓢泼的爱意却又把她打湿。

　　“你知道我刚刚在想什么？”叶珩嗓音沙哑，“我在想，就算现在死掉也没关系。”

　　方轻燃闭眼窝在叶珩胸膛，轻轻道：“你要是骗我，劈你的雷就在路上。”

　　叶珩胸膛微震，溢出沉沉的低笑：“好。”

　　在此之后，直到雷声消退，雨势减小，他们谁都没再说一句话，只是安静地抱着彼此，感受怀里人的体温和呼吸，感受怀里有这个人存在。

　　静谧中，叶珩小小地叫了声：“老婆。”小心而不安，仿佛在确认珍宝真的回到了自己身边。

　　片刻。

　　“……嗯。”方轻燃软哝地应了声。

　　叶珩安心地搂紧怀中的珍宝。

　　*

　　复合以后，叶珩一直想找机会正式拜访方轻燃的家人，但智慧城市建设的各个项目如火如荼展开，整个夏天，方轻燃和新公司的同事们都在修改投标方案里度过。

　　直到八月底，方轻燃妈妈忌日那天，才有了机会。禁不住叶珩软磨硬泡，方轻燃领着叶珩去了。

　　她提前给方峻茂说了，让他先给舅舅舅妈打个预防针。

　　至于赵涵清，方轻燃打电话过去准备给他说的时候，刚支吾了两句，他就已经猜到了，搞得方轻燃有种无所遁形的羞恼。

　　方杰听说是之前那个害宝贝外甥女伤心到远走深圳的家伙，气得牙痒痒，打算好好给他一个下马威。结果一见叶珩，吃了一惊，这不是那谁吗！

　　走之前找到机会偷偷问姐夫，赵涵清无奈道：“嗯，就是他。”

　　方杰愁眉苦脸，显然是觉得这门亲事不好办。

　　赵涵清又扔下一颗炸弹：“他妈妈是蒋菡芮。”

　　方杰以为耳朵出问题了：“谁？”

　　“蒋菡芮，副省长。”

　　“……”方杰大为震撼。作为普通老百姓，他欣赏蒋菡芮没问题，但不代表想和她做亲家啊！

　　等方杰一家先出去，叶珩走了过来，俊脸上有几分紧张：“叔叔。”

　　赵涵清迈步往前：”咱们去那边说吧，让燃燃和她妈妈说说话。”

　　“好的。”叶珩乖乖跟在后面，那么高的个子，像一只怂了吧唧的鹌鹑。

　　方轻燃瞧着这一幕，轻轻一笑。

　　她站在墓碑前，望着母亲的遗照良久，心想，妈妈，我好像明白了。

　　那时候，为什么您要说“最重要的是，要你喜欢”。

　　不爱固然不会受伤，被爱也很珍贵。但只有爱一个人，才会感到幸福。

　　与此同时，另一边。

　　叶珩正在进行人生中至关重要的一场面试，神情肃穆庄重：“叔叔，请允许我以结婚为前提和方轻燃交往。”

　　“不需要我允许，”赵涵清说，“这是她的人生，她自己决定。”

　　这个答案虽在叶珩意料之中，但亲耳听见，还是令他大大松了口气。

　　“我希望能得到您的认可。”他的态度恳切真诚。

　　赵涵清默然许久，脑海中亡妻的面容历历在目。叶珩比他更值得一个机会。

　　“认可不是我说的，”赵涵清温声道，“你证明吧。”

　　叶珩愣了愣，心脏狠狠地一跳，眼中闪过狂喜：“谢谢叔叔！”

　　他会用余生完成这道证明题。

　　不一会，方轻燃远远地走了过来。叶珩在赵涵清面前牵起方轻燃的手。

　　方轻燃任他握着，看着赵涵清说：“和妈妈说好了。”

　　赵涵清笑了笑：“那就好，走吧。”

　　他走在两个孩子身后，望着他们的背影，心想，小颖，你也一定很高兴吧。小燃比我们幸运，也会比我们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