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esterday Once More》人寸三

6、老师

　　小顾言意顺着楼梯往下跑，跑到快一楼的时候，一拐弯看见楼梯上上来个女生，他冲得太快刹不住车，“让让！让让！”

　　小洛叶还以为现在这时候没什么人了，谁知道还会有人没下去跑操，她想要躲开的时候已经晚了，小顾言意迎面撞上了她，小洛叶猛地撞在了墙上，浑身就是一抖，她咬紧了嘴唇才压下身体上的颤栗。

　　小顾言意听见对面的女生“嗯”了一下，然后就见她脸色褪尽了血色，额头上都渗出汗来，眉头也紧紧皱起，似乎很痛苦，是撞得太重了吗？可是他平时撞到人也没这样过。

　　他扶住小洛叶摇晃的身体，摸到了她的手指，冰凉冰凉的，他心里有点儿不安，连忙问道：“没事吧，对不起啊，我太着急了。”

　　小洛叶好一会儿才听见外界的声音，然后感觉到胳膊被对面的人扶着，她抽了出来，说：“没事。”

　　“对不起对不起，你真的没事吗？你，你看起来不太好。”

　　小洛叶往墙上靠了靠，摇了摇头，“没事。”

　　楼下集合的大喇叭声传了上来，小顾言意看了看楼下，小洛叶说：“你快去吧，我真的没事。”

　　小顾言意还是担心她的情况，“要不我送你去医务室吧，我也不是第一次逃操了。”

　　小洛叶摇头，“真的没事，待会儿有老师上来了，抓到你就不好了。”

　　“你不用去？”

　　“不用，我请了假的。”

　　“哦。”

　　楼下的集合声又响了一边，小顾言意说：“那我先去了，你，你确定没事？”

　　“没事。”

　　“那我，我走了。”

　　“嗯。”

　　小顾言意跑下了楼，跑下台阶的时候网上看，那个女生还靠在墙边，她看见自己看她，露出了个苍白的笑，很好看，像是冬天里玻璃上结出的霜花。他想起还没问她叫什么，哪个班，想要回去问，但是楼下的老师已经看见他了，过来把他拉走了。

　　小洛叶见人走了才慢慢活动了一下身体，她看着洇过来的裤子，想着怎么才能众目睽睽之下回宿舍，楼下的同学就算都跑圈去了，还是会有年级主任、各班老师，人太多，她没办法躲过每一个人。

　　她有点儿脱力，双腿上还麻麻的，不然就回教室吧，今天也不用上课，不用起立，只要她好好坐在座位上，等中午人少一些的时候再回宿舍。

　　洛叶从三楼下来就看见了小洛叶靠在墙边，脸上的冷汗还没有完全退下去，她连忙从楼上下来，“怎么了？”

　　小洛叶白着一张脸，露出个笑，“老师，我得回趟宿舍。”

　　洛叶这才注意到她的裤子，连忙脱了自己的衣服往小洛叶身上一披，“这是怎么回事？”

　　小洛叶抓住衣服裹紧自己，“撞上个人。”

　　“我陪你回去。”，洛叶拉住她攥紧衣服的手，把自己大一号的衣服套在她身上，衣服大得很，能盖到小洛叶的小腿，她把衣服扣子系好，拉住她一只手，说：“我们走。”

　　小洛叶慢慢的跟着洛叶下楼，她问：“老师，你知道这病是怎么回事吗？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得病，爸妈从来没跟我说过。”

　　洛叶回头看向自己，她说：“它叫，脊柱裂，一出生就有的，爸妈，我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也许他们第一次为人父母，不知道怎么跟孩子说。”

　　小洛叶提着过长的衣服，不想弄脏它，“那这病会好吗？”

　　洛叶说：“我如果说不会，你会不会觉得难过？”

　　小洛叶垂下眼帘，原来不会好，“那你难过吗？”

　　“难过啊，上学的时候难过死了，但是后来觉得难过没什么用，不如多出去走走，找一个适合自己的生活。”

　　“那都要做什么？”

　　“看看书，走走路，听听歌，养养绿植，找点儿自己喜欢的事做，让自己过得舒心就好，人生百年，最重要的是自己开心。”

　　小洛叶看着她，慢慢松下了紧绷的身体，“我明白了，我刚才顺着楼梯走上去走下来，就是想活动一下身体，不然越来越废。”

　　洛叶笑了笑，“嗯，很好哦。”

　　教学楼前，老师们三五一群，高一的年级主任走了过来，小洛叶马上躲在了洛叶身后。

　　“秦主任。”

　　秦主任看看身后的小洛叶，问：“小洛老师，这是怎么了？”

　　洛叶说：“我学生，她有点儿不舒服，我送她去医务室看看。”

　　“要不要紧？”

　　“没事，有点儿发烧。”

　　“那快去吧，不舒服就在医务室休息休息。”

　　洛叶点头。

　　小洛叶也在后面说：“谢谢秦主任。”

　　“没事，快去吧。”

　　洛叶带着小洛叶远离人群，小洛叶看见跑操的队伍回来，她又看了看教学楼，怕是赶不及下节课上课了。

　　“看什么？”

　　“老师，我赶不及下节课了。”

　　洛叶点头。

　　也不能一直这样，如果正式上课的时候，再出什么意外，十分钟的时间还不够走到宿舍，回来再顶着众目回座位，想想就很令人尴尬。为了以后方便，还是有个代步工具比较好，她也不能像体育生一样跑着去跑着回，正好明天周末了，可以去买个自行车。

　　“小叶子，你明天有事吗？”

　　小洛叶摇头。

　　“那我们明天去趟市里，买辆自行车回来吧。”

　　“自行车？”

　　“嗯，会骑自行车的吧，我记得小时候学过。”

　　小洛叶说：“很久没有骑过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行。”

　　“那就周末试试。”

　　“嗯。”

　　两个人回了宿舍，洛叶跟宿管阿姨说明了情况，然后就跟小洛叶一起上了楼，重新回到了自己原来的宿舍，小洛叶从柜子里拿了衣服去换，洛叶看了看自己原来的床位，她一直认为集体生活她过不惯，因为在一起住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隐瞒的事情就会露馅。

　　如果，再次遇见初中时期的那些人，洛叶想要把那些记忆从脑海里赶出去，但那些人的那些话，那些目光，那些躲躲闪闪，如死灰一样复燃，她知道大家也没什么错，遇见美好想要亲近，遇见肮脏想要远离，人之常情。但总也越不过心里的坎，她也没什么错，她跟其他人一样第一次当人，怎么她就要承受额外的重量，快压死人了。

　　洛叶那个时候很悲观，并不是她不想乐观，实在是乐观不起来。

　　小洛叶从宿舍的厕所出来就看见洛叶悲伤着一双眼，她过去拉了拉洛叶，“老师，我好了。”

　　小洛叶胳膊上还搭着洛叶的衣服，她说：“这衣服还是沾上了味儿，我洗干净再换给你吧？”

　　洛叶拿过衣服，“不用，你的衣服泡好了？”

　　“嗯，晚上洗就行了。”

　　洛叶问：“小叶子，你跟我去住教师公寓吧？公寓的床很大，睡得下你跟我。”

　　小洛叶听完，说：“不用，我喜欢住宿舍。”

　　“但是很不方便。”

　　小洛叶点头，“我知道，但是老师，这是我原本的生活。”

　　这是她原本的生活，如果未来的自己不出现，没有人帮助她，她就是应该住在人群里，早上在水房排队等洗漱，然后跟同宿的同学上课，晚上一起回来，听听大家谈论的话题，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睡觉，等待新一天的生活。

　　现在，未来的自己在身边，一些事可以依靠，一些事也不能依靠，她不能一直靠着谁，不能一直生活在谁的保护里，她应该去面对一些事。那么，未来的某天，洛叶离开，她也能好好的料理自己的生活。

　　“老师，我很喜欢有人帮我，很喜欢有人对我好，但我不能太依赖了，如果一直生活在温柔乡里，我会越来越没用的。温水煮青蛙，青蛙就会不知不觉中死去的，所以，我认为还是要自己足够强大，才能应对好各种意外。”

　　洛叶见她脸上恢复了血色的笑容，她忽而觉得这个世界里的自己，并不如她记忆里的自己，那么脆弱，那么软弱，那么需要人呵护。

　　“初中的时候我忙着遮掩自己的秘密，没有精力去应付别的事，每天过得精疲力竭，不过，现在有你了，你在我身边，我就有勇气去做的事，我说过，我要试着过一个健康高中女生的生活，所以老师，你不用太护着我，人生总该经历些什么才能看见彩虹。老师，在我不好的时候，背后曾经空无一人，现在，时间变换，你来到了我身边，你只要好好的看着我就可以，只要有一人，我就敢走至人前去对抗。”

　　“这样很辛苦。”，洛叶说。

　　小洛叶笑了笑，“谁活在世上都很辛苦的，老师，现在所经历的的痛苦将来都会变成蜜糖哦。”

　　洛叶觉得自己真的是担心过头，她把过去的自己当做温室里的花朵，熟不知，这个世界里的她，并不想当温室里的花朵，也好，经历过风吹雨打才能开出最美丽的花。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就随你去闯，我会在你身边。”

　　小洛叶拉起她的手，微微仰着头，“我们走吧。”

　　小顾言意还惦记着上午撞到的女生，在楼梯上上下下许多次都没有见到，他还趁着有空一层一层的去溜达，结果也没有见到，他这举动瞬间就引起了顾言意的注意。

　　顾言意逮到又往二楼溜达的他，问：“干什么去？一下课就往外跑，跟我去教务处搬书。”

　　“我有事，你找别人去。”

　　顾言意说：“我希望你明白，现在我是你班主任。”

　　小顾言意不情不愿的跟着他上教务处搬书去了，他一进去就看见人堆里的小洛叶，瘦瘦小小的，手上抱着一摞历史书。他想过去跟她说句话，但是教务处人太多了，他挤不过去，而且他一跑远顾言意就揪他的后脖领子。

　　“上哪儿去？别捣乱。”

　　“我看见熟人了。”

　　“你少骗我，我还不知道你想干吗？”

　　小顾言意问：“我想干吗？”

　　顾言意弯下腰，说：“整天就想着玩儿，小心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小顾言意笑了，他问：“你是怕我不学无术连累你？”

　　“我是怕你坏我桃花。”

　　小顾言意脸上的笑越来越坏，拖长了声音哦了一声，“这么大年纪了，你还追不到人，真是太废了。”

　　“你是在自己骂自己吗？”

　　小顾言意扯回自己的领子，“懒得跟你说话。”，再一回头看，小洛叶已经不在了。

　　安全教育周的最后一天终于在一场考试里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