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03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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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之烛端起茶杯碰了碰下巴，仰头，将早已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
液体沿喉咙下滑入腹，激起小小战栗，却无法滋润干涸的心脏，方之烛再次给自己倒满一杯，全数灌下。
一杯又一杯，茶壶续了许多次。
再一次送上热水时，小二偷眼看了方之烛好几次。
沉默许久的游名递上银子，特意多给了一笔小费，小二忙不迭地道谢离开，游名压住方之烛的胳膊，说：“这件事也怨我们，平时太过大意，没能早日发现。”
方之烛摇头：“真要说，同我关系最大。”
游名忙道：“小友你可千万别这样想，心魔这种事也是可遇不可求，没人能事先知道。”
“前辈，我明白。”方之烛笑了笑，“我不怪自己，前辈也无需。”
游名怔了一下，叹气：“你是个很好的孩子。”
方之烛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评论，觉得挺新鲜：“有吗？”
“此事我和师兄不会放任不管。”游名半叹息半无奈地说，“你不必担心，责任本也不在你，只是他日后或许回去找你，小友有所准备才好。”
能有什么准备？
不过短短几日，已经抓了两批修士去“玩”，谁知卫泱下一步会做出什么？
若单独针对自己，方之烛不会后退半分，可现下，那个名为“心魔”的卫泱几乎要拉所有人下水。
让他放任不管，他如何做得到？
他能有什么其他抉择？
喝下最后一壶茶时，方之烛说：“我该回去找他了。”
游名再次震惊。
“如今他情绪不稳，不知日后会做什么，无论如何，同我脱不开干系。”方之烛说，“把他交给我。”
如今，茉莉花茶的香味仿佛还停留在舌尖，方之烛的情绪已然稳定了下来。
事情既已发生，他需要的是去改变，哪怕结果不能尽如他愿，也须得尽力一搏。
于是转头，对卫泱说：“时辰不早，今日在此过夜。”
卫泱笑眯眯地点头，很快弄出一块小小的结界。
一夜安静，方之烛很累，这一晚睡得很熟，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他从草地上爬坐起身，脑袋还有些发蒙，闭上眼睛回神，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好安静，仿佛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个人，这难得的静谧让方之烛寻得片刻轻松。
——一个人？
方之烛猛然睁眼，四下扫视，竟没看到卫泱。
身后立即扑出一身冷汗，他跳了起来：“卫泱！”
“我在。”卫泱凭空出现在他身前，“醒了啊？”
方之烛快速上前几步，近距离打量他：“你去哪了？”
卫泱：“给你弄吃的，看你睡得沉就自己去了。”
方之烛这才发现卫泱双手端着一个锅子，里头是白花花的阳春面，悄悄松了口气，转身走到溪边。
卫泱将锅子放在石头上，蹲在旁边看方之烛洗脸。
看着看着，他笑了起来。
方之烛抹掉脸上的水，问：“笑什么？”
卫泱：“你好看。”
方之烛：“……”
卫泱笑得更厉害：“吃面吧。”
吃完面条，二人继续上路。
这次方之烛留了个心眼，无论做什么都让卫泱同行，确保他始终处在自己的视线之内，不让他私下行动，如影随形地盯着，还真的相安无事了半个多月。
赶路、思考，还要确保卫泱不出格，脑子整天处在高度紧张之中，终于在入冬的这一日病倒了。
方之烛很少生病，偶尔有些小病小痛的，捱一捱就过去了，这次却是病来如山倒，躺下就爬不起来。
耳畔有人说话：“之烛，我要给你喂药了，有点苦。”
方之烛想点头，可脑袋重逾千斤，他动弹不得，只能动了动嘴唇：“……嗯。”
混沌之中，身体被人轻轻拖住，紧跟着，嘴巴被灌进一些液体。
真的好苦。
方之烛抿紧嘴唇，拒绝继续吞服。
那个声音又来了：“之烛？”
方之烛闭着眼，迷糊道：“太苦了，不吃。”
他从来克制，甚少露出这样软弱别扭的一面。
卫泱忍不住揽过他的肩，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再次将药凑过去：“把药喝了就给你吃麦芽糖好吗？”
方之烛不喜太甜的东西，唯独岳竹凤从小做给他的麦芽糖，每月总要吃上一两次，后来岳竹凤失踪，方之烛自己把这个习惯延续了下来。
果然，听到这话后方之烛真的张开了嘴，卫泱忙把药汁喂进去，又趁方之烛的舌头没反应过来眼疾手快地塞进去一大块麦芽糖。
看着方之烛渐渐松开眉头，卫泱也松了口气。
方之烛陷入沉睡，卫泱盘腿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潮红的脸。
这一路上，他们始终在一起，可其实彼此都清楚，方之烛不是自愿如此。
更别提从方之烛恢复记忆，每次相见不是剑拔弩张就是针锋相对。
这样静谧和谐的相处，这般温和沉静的方之烛，已经许久没出现——却是因为方之烛生病。
等方之烛醒来，又要变成从前的模样。
卫泱低声道：“我总是不愿意原谅我，这样同我在一起，不过是不想我做坏事。”
他抬手拨开方之烛汗湿的额发，“不过我不在乎，你还是你，我也还是我，我们还是继续在一起，就够了，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
无论方之烛的目的是什么，无论他想要什么结果，甚至是利用，卫泱统统“不在意”。
他在意不起，也——不敢在意，便只能强迫自己无视。
方之烛翻了个身，发出几句模糊的呓语，好似睡得不太安稳。
卫泱探身过去，亲了亲他的额头。
这时，身后刮过凉意，卫泱一挥手，方之烛被一道无形的护罩笼住，转身看向来人：“你怎知我在此处？”
来人：“近来你名动江湖，要找你并不难。”
卫泱懒得理会他话中的讽刺之意，直言道：“何事？”
“找你合作，和从前一样，都是做惯的事。”来人视线一越，落在卫泱身后，“唔，他怎么了？”
卫泱：“同你无关。”
来人哈哈大笑：“魔君啊魔君，从前的你可不会如此，怎么，被他捏住命门，所以害怕了？还是……”
满含嘲讽的笑谈戛然而止，来人难以置信，瞪大眼睛看卫泱：“你，你什么意思？”
卫泱捏着他的脖子，问：“你是什么东西？”
来人气若游丝一般：“我，我是……”
“你不是。”卫泱加了把劲，掐的对方直翻白眼，“不愿说，那我……”
“我说！”
听完，卫泱想都没想：“此事我不同意。”
对方捂着脖子剧烈咳嗽：“咳咳咳咳……魔君……您是不是再考虑考虑……咳咳咳……”
他被推离结界，消失前还在喊，“魔君，请三思……”
当天夜里，天降大雨，将冬日的寒冷再度推向深处。
方之烛沉睡醒来，只觉后背一片汗湿，冷涔涔地黏糊，四肢软绵绵地有些无力，但脑袋已经不烫了。
幸好没病太久，他真担心病去如抽丝，到时没人看着卫泱，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醒了？”卫泱从瞌睡中醒来，探了探他的额头，“退烧了，还要哪里不舒服吗？”
方之烛摇头，问：“什么时辰？”
卫泱：“刚过子时，你醒了就好，我给你拿吃的。”
方之烛：“不用，我不饿——我有话跟你说。”
卫泱：“好啊，你说。”
方之烛喝完热水，思忖着开口：“两个月后找到我要的药引子后，你有何去处？”
卫泱很自然地答道：“你去哪，我就去哪。”
方之烛：“我有许多想做的事。”
卫泱：“我跟你一起。”
方之烛：“如果我要做的事，不是你想的那些，你也要跟我一起吗？”
卫泱本想点头，又觉得不太严肃，便想了一想，道：“我不干涉你的决定，总之你做什么，我就……”
“哪怕我想结束现在的生活。”方之烛紧盯着他，“你也同意。”
卫泱愣了一愣，眼中立刻浮现红色，神情也开始变得冷漠。
趁卫泱还有理智，方之烛连忙往回找补：“我说着玩的。”
卫泱眨眨眼，眼内红色未消：“真的吗？你没骗我？”
方之烛：“真的——对了，我饿了，想吃阳春面。”
卫泱终于又笑了起来：“我去给你做。”
试探失败。
不仅如此，方之烛觉得卫泱的心魔程度仿佛又严重了，他只不过稍微露些许分开的意思，卫泱就要开始发疯，活似一个巨大的火|药桶，一着不慎就会爆炸。
方之烛如今摁着这个“危险”，但他们两个不可能永远这样下去。
又休息一日，方之烛复原，于是继续往西南行进。
卫泱始终开开心心，每天只跟着方之烛吃喝玩乐，对其他事丝毫不感兴趣，两人相安无事地走走停停。
天气一日冷过一日，离方之烛要去的穹州也越来越近。
此时，江湖之上开始流传一事：成家和方家联合召开修行大会，遍邀天下修士前往。
传闻还说，此次修行大会的目的，是商讨如何对付魔君。
方之烛和卫泱得知这一消息之时，距离修行大会仅剩三天。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039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