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集怨法台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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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超市货柜前犹豫了很久，到底是没有把那支小水枪买走。因为如果我不买的话，它或许就会被一个可爱的小朋友相中，带去海边，拿着跟人打水仗，或者在里面灌满海水，浇他堆好的沙雕，而落到我手里，就只能做个装狗血的一次性用品，用完就丢——我都替它委屈。
好吧，其实我是一低头，看到了它的标价。
想着晚上那顿很可能会是这辈子的最后一餐，我特地去熟食区称了半斤夫妻肺片，要了包肘花，又提了瓶不认识的洋酒——我不太会喝，但听说酒能壮胆，还能驱寒，今日就姑且一试。这酒瓶上的标签看着可可爱爱，度数应该不高，我又只喝一点，不至于会误事。因为有满减优惠，还计算着拿了几包零食。
我从超市出来，看到老赵正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拿掰碎的饼干喂小猫。
树冠茂密，他大半张脸都沉在阴影里，另一小半被光微微透过，像在发亮。
许是为了行动方便，今天他找了根捆外卖盒用的粗劣皮筋，把长至肩膀的头发扎了起来，但因为皮筋弹性不好，比较松垮，不断往下滑，导致额际有几缕较长的发丝不服管教地逃逸出来，垂挂在脸颊旁，随着他的动作而不时滑落至唇角上。
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像篮球重重落地再弹起那样，用力地撞了下，接着便情不自禁地走过去坐到他旁边，张开嘴，下意识地想说一声“啊”。
他听到动静，扫我一眼，把饼干朝我面前递了递，怎料眼睁睁看着食物远去的小猫并不同意，跃上他的膝盖一记飞扑，就将战利品重又劫了回去。我眼瞅着小猫伸着舌头将他手指上的碎屑舔净，尔后施施然离去，而他两手一摊，做了个魔术师的经典动作，“没有啦。”
……哈？那这不巧了么。
“我正想跟你说，你要的芒果干也没了，但我买了芒果味的软糖和地瓜干，你凑合凑合。”
把附近比较知名的餐饮一条街都转了一遍，也没能找到地方取黑狗血，甚至路上连条活着的狗都没遇见，我不由有些意兴阑珊，就没怎么说话，老赵也很有眼色地没来招我。这么气氛沉闷地走到学校附近，我看着夜市里逐渐开始上货的烧烤摊，双眼忽的一亮，“诶你说，狗血可以驱邪，那别的血可以不？比如......猪血？”
如果可以，那就再好不过了，老实说，就算是出于为民除害的目的，要抓住一个活生生的生命来放血，我还是有点不忍心。
老赵朝铁盘子里串好的禇红色块状物望了会儿，露出个带点腼腆的奇怪表情，据我分析，应该是在憋笑，“我认为，用来做毛血旺或许更能实现它的血生价值。”
......那就是不行。
我想象了一下抓起一把软弹猪血朝敌人投掷的样子，自己也觉得问了句蠢话。
华灯初上，老板的生意也逐渐开张，各式各样的荤素串儿在烤架上翻转，逸散出食材和调料混配的浓香。我突然想到，这么些天来，基本都是他在照顾我，而我还从未尽地主之谊带他在校园里逛过，更别提请他去品尝本地的特色小吃了。之前没出来倒也罢了，今天这都路过了，再不表示点什么，好像有点说不过去，再说了，晚上还得指着他干活呢。
可我都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口味，有没有特别的忌口，虽然鬼物应该不太在意这个，但是......
但是我还是在意的。
我的目光从一水儿的铁板豆腐、煎土豆、烤鸭腿、酱猪肘和炸鱿鱼等诸多摊位上扫过，又逐个排除掉——老赵看上去是个爱干净、有洁癖的鬼，吃这些东西容易沾上油污，且气味浓重，难以去除，不利于今晚的潜行。糖葫芦？这个也不行，显得我好幼稚，最重要的是这家的糖特别粘牙，别问我怎么知道。
正当我愁肠百结，甚至打算席地而坐，当场拿出手机去论坛发个“哪种小吃既美味又不容易脏手”的求助帖的时候，一辆一边贴着“钵仔糕一元得俩”，另一边贴着“车轮饼三元成双”的小推车突然闯入我的视线，我瞬间福至心灵，觉得就是它了。
“突然有点想吃车轮饼，但是得两个起卖。”我一边状似无意地放慢脚步，一边在心里祈祷这货可别回我一句“我认为你一人吃两个不是问题”这种鬼话——也不是不行，那说明他可能对这个不太感兴趣，趁路还没走到头，换一个还来得及。
然而他说话总是比较委婉，让人难以分辨，“这个看起来得趁热，你先吃，另一个我帮你拿着。”
“不行，这么扎实的两个饼下肚，我的卤菜岂不是白买了，”我磨了磨牙，竭力随意道，“要不你帮我分担一个吧，这里面有你喜欢的味道吗？”
其实也没什么可选，毕竟只是个流动摊，食材简单，通共也就红豆和香芋两种味道比较能入眼，我买了单，看着老板将两只圆鼓鼓、黄澄澄的饼从机器里取出，用纸袋子装好递给我。我便和老赵一起，边吃边慢慢往回走。
刚出炉的饼有些烫，小心咬破后，滚热的馅料便迅速流淌出来，填塞满整个口腔，即使是我这种对甜食喜好程度比较一般的人，也不由在甜味碰撞味蕾的瞬间眯起了眼。
我用余光看向老赵，他吃东西总是细嚼慢咽，十分斯文，指望他一口下去被爆浆溅一脸是不太现实的，我只是想从他微表情的变化里，读出一点点反馈罢了。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在他握着这一只车轮饼，慢条斯理地往嘴里送的时候，他周身那种阴森冷沉的气场似乎短暂地被驱散了，不算太明亮的路灯光倾洒而下，把属于人的活气重新赋予了他。
——就像独行永夜的冷寂幽影，终于还魂人间。
校门口的夜市，规模并不小，不光摆了吃的，还有些玩的和用的，门槛很低，只要随意地圈块地铺张塑料纸，再摆上商品就可以。虽然是小本生意，但这儿名声在外，人流量挺大，只要卖的东西讨喜，一晚上千儿八百的流水不成问题。有赚头的事，大家都乐意做，于是来摆摊的人就愈多，一般能想到的不能想到的，常见的不常见的，在这儿都能找着。
我这一路走来，已经看见了围巾袜子、拖鞋皮包、耳环项链、扳手螺丝刀、竹编的篮筐和暖宝宝。我私心觉得老赵需要一根新的头绳，又怕老板看我一个男的买这，当面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还是算了，披发也有披发的好，它好就好在对我的小命比较友好。
也有些别的摊，比如那种按小格子分门别类，放了很多刻着字的小石头的，可以供人挑选出自己的名字，编成手链或者项链。以及套圈的、画沙画的、投飞镖扎气球的、给石膏娃娃涂色的和钓塑料鱼的，甚至有摆着盆卖蝌蚪乌龟的。今天本该是令人忧心忡忡的一天，但此刻我的内心却久违的平静，甚至有闲情去翻弄那垒得像座城堡似的诞生日小熊。
——有些东西不一定真的想买，但一旦看到了就会忍不住手痒，去挑出属于自己的那一个，比如这个号称有366只的小熊。其实熊都是一个样子，只有外套的颜色和上面的数字稍微有点参差。不过这批货应该不全，看起来可能还不到两百个。
但也还是太多了，以至于我根本没法从老赵的目光落点判断出他生日的具体日期，不过话又说回来，鬼过生日吗？还是过忌日？要是他在找的真是自己的忌日，那可就是恐怖故事了啊！
我正在心惊胆颤，就看到他伸手在外套上印着“1月27日”的那只小熊的塑料壳子上轻轻触摸，目光十分温和。
这个日期？
我瞬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在看的那份报纸似乎也是这个日期，只是最近发生的事太多，我竟全然抛到脑后了......是忌日？不对不对，反应不对，真是忌日的话，不应该是这么柔和的表情，感觉更像是因为发生过值得珍藏的美好回忆，而难以忘却的纪念日。
是和......他在寻的那门亲有关吗？啧啧啧，看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寻的不是亲，而是亲事呢。
可千万别是什么人鬼情未了的戏码，不然的话，他要是打定了主意要把对方弄死，好双宿双飞，那我可制止不了。
不过我为什么要制止，没准对方等那一刻已经很久了呢？而且，等处理完我身上被那女鬼王种下的印契，他又有了那门亲的线索，礼貌点的话还打声招呼，告诉我一声，听我几声庆贺，要是急的话，没准闷声不响就走了，后头的事，跟我还有半毛钱关系吗？
那也很好，意味着我的生活，终于又能恢复平静了。
他终究，是为别人来的。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集怨法台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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