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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集怨法台6 ...

  •   遭遇那件祸事之后,我躺了足足两天才算缓过气儿。

      虽然如此,这件事却并没有引起我太多的重视,一来,学校里有一两个鬼,而这两个鬼又刚好不喜欢我这种事,是完全合情合理的——我只是能与鬼沟通而已,又不是冥币,凭啥所有鬼都非得对我有好感?而且它们之所以盯上我,倒也未必是因为我这特殊体质,它或许只是单纯地想找个替身,而我适逢其会罢了。

      毕竟水鬼是所有鬼里最苦的一类,它们被闷在水里,冬天受冻,夏天遭煮,浮不出水面又埋不进土,只能隔着水面向路过的行人求救,却因为阴阳两隔的缘故,连一个气泡都难以吐出。这样苦的鬼是不会仔细去挑选对象的,只要天时地利,它才不会管是否人和,我虽无法接受,但也勉强能够理解。

      再来这事到底也没对我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接下来我只要写封信给学校,叫他们把湖里的东西清理一下,再把桥栏杆修高一点,省得别人重蹈覆辙,也就成了。

      可老赵却并不打算就这样把事情揭过去,因为按照他的说法,我现在是他的金主,敢动我就是在断他的财路。这种行为无疑触犯了他的权威,是性质恶劣的挑衅行为。

      并且,因为这件事的后续影响,赵鬼王不得不以万金之躯给我当了两天的保姆,负责帮我送饭洗衣,辛苦极了。

      这日他像前两天一样,早早来到了我的宿舍,把馒头花卷在我跟前摆好,思忖片刻,终于道,“你恢复得如何,可以下地了么?”

      我示意他把吃的拿下去放到桌上,然后给他表演了一个当场下楼梯,虽然手脚还是有点软,但确实已经没有大碍了。

      “那你今晚先别急着睡,带把铲子跟我去校史陈列馆,挖点儿东西。”

      大好的星期六呢,我正想吃了早餐再睡个回笼觉,就骤然听闻了这个噩耗,自然是老大的不愿意,“挖啥,你的萨摩耶在那埋了根骨头?”我懒洋洋地洗漱,满脸写着“不想去”三个字。

      “他的萨摩耶”特指的是学院里一老师养的那只萨摩耶,长得不胖,毛却很出奇的蓬松,奔跑起来气势汹汹的,像团威风凛凛的棉花糖。不过它很乖,见到老赵也不会像其它狗那样扯着嗓子拼命叫,而是伸出舌头,友好地笑,所以老赵还挺喜欢它的,偶尔会给它喂点好吃的——至于好吃的是打哪儿来的,这个就不要太追究了。

      我的消极怠工显然也在他意料之中,但这件事在他那里的优先级看来是比较高,所以也没有直接放弃,而是坐到了洗脸池的台盆上,扯过毛巾,作势要给我擦脸。

      “你干嘛,不是去食堂吃炒面去了么?没吃到还是怎么着,一早就来折磨我?”我受不了他擦小狗似的动作,赶紧偏头躲。

      “迟则生变,今晚,最迟明晚,必须去校史陈列馆,找出那个骨灰坛。”老赵把我的脸扳回来,强迫我看着他的眼睛,然后才放慢了语速,咬字精准地把任务又强调了一遍。

      “你是不是疯了,”我试图规劝,“那儿可全都是摄像头,大半夜的带着家伙去到那里,非得被人当贼抓起来。而且人好好的楼里面,哪会埋着什么骨灰坛,你想吓我也麻烦花点心思,编个好点的谎,不然就别在这儿危言耸听了。”

      这话说完,我自己也愣了愣,是了,别的楼里也许不会有,但校史陈列馆......

      校史陈列馆???!!!

      那不是,那个,那个女性鬼王的老巢吗?我这一觉是睡了一两年吗?怎么好端端的,带头大哥就突然出现,要领我去挑关底BOSS了呢?

      不行,绝对不行,一般这种剧情的下一步,就是老大和BOSS同归于尽,留下主角继承遗志独自踏上旅程了。

      老赵用他那双色泽妖冶的眼睛注视了我好一会儿,才道,“想必你也猜到了,那个骨灰坛便是她的魂栖之所,也是你们学校每年死一个人的根源。”

      “如果不尽快处理了,你应该就是她今年的人选。”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正洗漱完毕,在扣衬衫扣子,听到这里,一时用力过猛,竟把扣子给整个扯了下来。我顾不上管,抬起头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在他没说起这事儿之前,我虽然有过自己会是她今年选中的替身的隐忧,但到底心存侥幸,现在被他这么一说,我从心肝到肺叶,属实凉了大半,也不由把往年疑似被她选中的几人的资料,稍微在脑子里过了遍。

      我们学校历年来死的人,大概有以下几个:一个是前年快结束的时候,在上课过程中突然休克,经抢救无效去世的女孩子——刚好跟我是同专业同届的,虽然不是同个班,但大一的时候还是有过几面之缘的。再有就是早几年在操场双杠上上吊的那位学长,和我刚入学那会儿打dota猝死的一位老兄。哦,好像说四五年前还有个在衣柜里被分尸的学姐,也不知道真假,反正来了这些年,他们的阴灵,我一次也没见过。

      不对,还有去年那个据说是失足落水的学长,我前些日子在桥洞边看见的那颗被鱼线绑住的头颅......会是他的吗?

      可他怎么会是被吊死在那里的?找替身就找替身,有必要这么残忍么?而且,我一直很想不明白的是,就算死得憋屈,要找替身来顶岗,也只要一个就够了,何必年年发力地找一大群来当小弟?难道那女性鬼王的最终目的是复仇,而且仇恨的对象非常之强,所以需要其它助力?

      那么那天立在桥上的那道血影,就是别鬼口中的,她的虚影?这叫什么,双鬼王会谈2.0?

      我心里有点犯嘀咕了,如果她当真如此凶厉的话,那老赵喊我去干嘛?给她送夜宵?我长得跟他爱吃的那家店的外卖小哥神似,还是我在他眼里就是个菜?

      于是我用疑惑的眼神看向老赵,“这么厉害的阴灵,我去能顶什么用?你应该先去报案,然后让他们给你调一辆挖掘机来。”我一边说,一边去盒子里翻找针线,准备把掉了的扣子重新缝上,但奈何眼睛聚焦到一点的时候还是有点发花,便索性先撂下。

      “还是你想我在你对付那只鬼的时候,在旁边助拳?您这可太抬举我了,就我这身体素质,最多只能帮你骂骂她,或者帮你加油助威什么的。”

      “我很期待。”老赵贫了一句,然后正经道,“我需要你带些驱邪的器具,你知道的,这些东西我带着不是太方便。”

      “而且,”他动作自然地拿起被我放下的针线,轻松穿好后,便招手让我过去,竟是给我缝起衣服来,“你身上被她种下了印契,只有你亲自去,才可以循着联系找到她。”

      “当然,也不必有什么压力,若是真的找不到,”他缝好扣子,手指一拨便挑断了线头,唇角勾起,露出个鬼气森森的笑,“我就碾碎她魂体三千遍,直到她再也不能出来祸害人。”

      我目光呆滞地站在原地,也不知是被他这一手精湛的针线活镇住,还是被他杀气腾腾的话吓到。

      这这这......原来他给对面鬼王选的两条出路,是灰飞烟灭和魂飞魄散吗!

      “我怎么感觉你在驴我......你究竟有几成把握?可别拿要命的事吹牛皮啊,而且,万一到时候她见打你不过,跑了怎么办,白忙活一场事小,后患无穷啊。你是不怕被报复,可还有我呢?你也不能一天24小时守着我吧?”

      我直觉这事有点不太好,想撂挑子,可他说的那只鬼在我身上种了印契的事,却由不得我不在意,于是我一边啃着还在散发热气的花卷,一边问他,“你先前说的那个劳什子印契,如果我就这样放着不管,会有什么后果?毕竟我就要毕业了,而她又被困在这学校里,就算想来抓我,只怕也鞭长莫及。”

      “印契,也可以说是加强版的联系,不同的是,普通的联系会随着时间流逝、地点转移而逐渐中断,但印契不会,”老赵抱着胳膊靠在梯子上,不知何故,总觉得他神情有些淡淡的,“在种入印契时许下的愿望达成之前,无论去到海角天边,不管历经多少流年,它都会一直存在,哪怕中间有万水千山相隔绝,也会——”

      “再次和你相见。”

      不知何故,我竟像被他的灼灼目光烫了一下,急忙心虚地垂下眼,用狂吃来遮掩。

      “所以说,我就算现在办签证,过几天买票坐飞机出国,等她能离开这里,还是能找上门来杀我是吗?”这可太致命了,眼下有老赵在,她可能奈何不了我,但这位大佬毕竟是个自由身,总不可能一辈子这样罩着我,于是我急忙礼贤下士,问他有没有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

      老赵又开始笑,半颗虎牙若隐若现,“办法倒也不是没有。”

      他竖起两根手指,“一是她死。”

      “二呢?”

      “实现她当时许下的愿望。”

      多半是让我做她的替身,那还是算了,伥鬼可没什么前途。

      我咽了口唾沫,“如果我去了,你能在你俩打架的时候,确保我不被波及吗?或者,或者你立个字据,保证在我被它治死之前,把我抢救出来?”

      问完这句话,我才意识到,从刚才开始,我居然一直在跟一只厉鬼讨论“死”的问题。这事实在是太奇怪了,以往我见到的那些阴灵,就算脾气再好,一旦谈到死,也会立刻变得缄默,至于那些脾气特暴躁的,则会立刻开始狂化,一把揪住我的衣领,质问我“你是不是想亲身体验一下”。

      可是老赵什么特别的反应也没有,他只是靠在那里,安静得像一尊石膏像——大概是因为他太像个正常人了,我才敢在他面前如此肆无忌惮。

      我不禁猜测起了他的死因——据我观察,他身体表面没有明显的伤痕,但这也未必,并不是所有鬼都有展示自己死态的恶趣味,也许他此刻的样子,定格的是他生命中的某一刻,他真正的死相,还指不定如何呢!

      还是掌握的情报太少啊。

      忽的,我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众鬼第一次提起他时说到的一件事。

      它们说,他是来寻亲的。

      阴灵还有什么亲戚可言呢?再说了,他亲戚可没有阴阳眼,看不见也听不见的,就算真找到了,想必也只是远远地瞧几眼罢了。

      也不知他找到了没有,说来惭愧,虽然同居了这些天,但我好像从来没怎么关心过他、问过他这事儿呢,也许该找个机会提两句,看看他有没有什么用得上的线索,帮他一起找找......等等,刚才不是在想他的死因吗?

      我毕竟是个孬种,所以当对上他那双暗色的眼睛的时候,我终究只是张了张嘴,狠狠咬了一口手里的馒头。可能是噎到了,胸口有点难受。

      他死得肯定非常惨,否则也不会成为怨气滔天的厉鬼。这事多半是他不愿提及的旧伤疤,我犯不着自以为是地跑去揭开,让永远无法痊愈的伤口再多流一次血。

      比起研究他的死因,眼下我更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我当然不会自恋到认为老赵之所以愿意出手搭救我,是因为他有着乐于救人于水火的良好品德和高尚情操,就如打死我也不会相信,他之所以会在时隔大半个月之后,好巧不巧地在我要撞鬼的那天来到我的宿舍,只是因为他突发奇想决定来这儿蹭吃蹭喝——我在这儿呆了这些年都没有遇上过这种事,怎么偏偏他一来,我就开始倒霉了?那个女性鬼王,怎么看都是冲着他去的,我只是被殃及池鱼了吧!

      而且,如果他没有打伤那个什么......陈三?也许那位鬼王不会这么快找替身呢?

      人都是自私的,即便知道这样想不对,还是忍不住会有一点点迁怒。怀着这种念头,我在采买东西的时候,也就格外地拿神,因为谁也保不准这些玩意儿会不会在关键时刻救我一命。

      看看我列的购物清单......第一位是黑狗血,这个想要还真有点难,我们学校附近的商业街,据说原本有家松花江狗肉店,后来因为经营不善,关门大吉了。其它的铺子我就没听过了,得按图索骥地找找。

      那还有什么可以驱邪的来着,糯米?这倒是超市里花钱就能买到的东西。

      临出发前,我出于节约资金的角度考虑,非常虚心地请教老赵,糯米要买多少斤比较合适,要是需要一整袋,我到时候恐怕还得打个车回来。

      “一斤就够了,再多你是想自己裹粽子吃吗?”

      哦。

      那么问题来了,桃木枝,这要上哪去找?

      我在“去公园里破坏花草树木”跟“去花鸟市场扛一株苗木”这两个选项之间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老赵看不下去了,指点我道,“倒也不必十全十美,把每一样都找齐,况且,你那柄小刀,其实就挺好。”

      是哦,我还有那桃木小刀......他怎么会知道?

      我不敢细想,先去楼下超市买了瓶“尖叫”,把里面的液体一股脑地全倒进水杯里,准备等弄到狗血就灌进里头去,晚上好对着那厉鬼biubiubiu,想来准头应该要比我自己泼来得行,而且这样的口子,比较细水长流,万一真的没瞄准,也不会损耗掉太多。

      我甚至还在里头装了点自来水,试着喷向老赵。

      “有考虑过买把幼儿用玩具水枪吗?力道应该会更足些。”老赵轻轻挥手,让水流落到地上,看向我的眼神非常宽容慈爱,让我不禁怀疑起自己的智商。

      ......对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集怨法台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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