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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忽然觉得自己有了某种变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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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政送给妮妮的新年礼物确实非常特殊。
雨过天晴的她趴在那个冷笑着的加菲猫上打开了他送给她的小相册:里面居然全都是小宝宝的照片。
几乎所有的女性都对小宝宝有本能反应的母性的偏爱。她也不例外,立刻叫了起来:“真可爱!学政,这些相片是谁的?不会——是你接生的那些宝宝吧?”
学政的眼睛里跳跃着星星一样的笑意:“当然不是,你仔细看看,没有发现什么吗?”
她真没看出有什么特殊。
“这是根据我和你的相片处理出来的宝宝的照片。”他捏捏妮妮的耳垂:“看看,还有男有女呢。喜不喜欢?一个病人的老公就是做这个生意的,给我打了个对折。”
这么好笑?居然还会有这样的相片。妮妮看着其中一张,小脸蛋皱巴巴的,偏偏还在努力地做着鬼脸——自己未来的宝宝,真的会是这个样子的?
“谁说要嫁给你了?臭美吧你就。这相片是不是把你的眼睛、我的鼻子、你的嘴巴什么的切下来拼装的啊?”
“看你说的血淋淋的。不过,以后我们要真是有孩子,还是象我比较有卖相。”学政从身后圈住了她,笑眯眯地说。立刻,吃了她一个爆栗:“臭美!”
可能是看出了她心情一下好了很多,学政皱着脸凑了过来:“你可真爱生气。还是笑起来可爱。”
白他一眼,不搭理他。知道踩中了雷区,想了想,突然做了个典型的加菲猫的懒姿势:“你们女人——”一声长叹:“总是疑神疑鬼。”
“这能怪我吗?要不是你那么惹人怀疑,我吃饱撑的喝醋助消化?”妮妮上前撕他的耳朵。
“妮妮,我知道你们女孩子希望有浪漫唯美的爱情,我也希望自己能给你,可说实话,我也不是个擅长营造气氛的男人。”
“我见过一些女孩子,结婚前因为浪漫的爱情想象,对婚姻生活充满了不切实际的憧憬,结果一结婚后,总在办公室里说老公这里不对心思,那里不知照顾。都说自己瞎了眼睛,怎么能找到这样的男人。其实,妮妮,不是男人变了。男人结婚后,可能心态会有些变化,我也听结婚的同事提起过;但是你想想,真的是他们变化引起的吗?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不是谁求着谁,我们的地位是平等的;我不可能天天追着你跑,因为我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小生活圈子。妮妮,你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了。不能总在梦中生活。享受被热烈追求的滋味,除了让你瞬时得到小小的虚荣,并不能保证两个人的幸福。你真的想要那些浮华?想要我发誓除了你、阿姨、妈妈还有小雅,不再理会其他异性?”
“女人都是感性的,所以妈妈宁可跟了那个小她十岁的男人也要和爸爸离婚。我问她为什么,她告诉我说:你们男人不会懂的,那就是一种感觉,一种爱上的感觉。”
“我是不会懂。妮妮,这两天我的心情也不太好。妈妈怀孕了。她这么大年纪了,还拼死要给他生孩子。我知道她的身体情况,劝过她,没有用。我也很为她担心。我和她在电话里提到了你,妈妈说:如果她真的看不开,你就让步吧,你是男人。”
“男人是理性的,女人是感性的,可这样矛盾的个体,最终却要生活在一起,所以,我们只能相互妥协;妮妮,我也是第一次正式谈恋爱,许多问题处理得可能不太好,你别闷在心里,好不好?总觉得你现在比以前沉默了很多。”
是啊,沉默了很多。妮妮心里有些惆怅。一定要这样吗?一定要打碎自己所有关于爱情的美丽幻想?王子和公主,鲜花和烛光,誓言和情话,对于两个人来说,都是多余的?
春节,在看似平静的日子里过去了。
雷一虎去老家过年去了。据说是被爷爷硬是留在了家里,要等开学才回来。这下,妮妮的假期更加无聊:一没有就业压力,二没有人陪伴;菲菲和她家的牛牛忙着幸福,无暇顾及她;而学政,已经开始上班——当然,生病是不能由自己的意志决定时间的;虽然很多人不再自然分娩,选择日子挨上一刀,可特例也不是没有。比如年初五这天,他值完班快十点才回来,一脸沮丧。
“有什么问题吗?”妮妮关心地问了句。因为实在闲得无聊,她把饭菜都做好了,就等着他回来吃。爸爸妈妈今天又出去应酬,家里只剩下他们两个。现在菜已经冰凉了。
他的眼睛有些发红,看上去非常疲倦。怎么了?这不是她印象中的学政。
“今天遇到一个难产的孕妇。”
他的双手插进了浓密的头发里,声音发闷:“都是我的错。今天正巧主治大夫不在;她已经是37周了,来医院前就破膜了。他们不懂,我是医生,我应该知道胎膜早破会带来难产和产后出血率增加,容易给母体造成感染,危害母儿安全,根据她当时的情况,我的医学知识和理智告诉我,她应该立刻终止妊娠,直接引产;我的理智错了吗?”
“妮妮,作为医生,我不能相信奇迹;因为奇迹发生的几率实在太低,我必须从最坏的方面考虑各种可能性。是,他们已经快四十了,好不容易才怀上的······听着他们的哭声,我也很难过,可是,当时如果不做引产,母亲就有生命危险。”
“我以为我能控制住局面的——我真的这样以为的!我真不该过高估计了自己的能力,我的经验太少了;我当时应该等等,等主治大夫回来;或者是联系其他人立刻来医院——可是,可是当时的情况实在是等不了了,晚一分钟,情况都会发生我无法想象的变化······今天太巧了,一切都不顺利,就好象预示着会出什么事······”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妮妮怕急了——那个女人——出意外了吗?她的手心发凉,空调似乎失去了作用。
“学政,她——她死了吗?”一股凉气从脚底直接窜到了头顶。妮妮发现他的手正在发间颤抖。
现在的学政,看上去那么虚弱,象需要人安抚的受伤的小兽。妮妮上前把他拥进了怀里,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
然后,她听到了压抑的哭声——她从来没有想过:象学政这样的男人也会哭,而且是在自己面前哭。
他的头埋进了她的肩窝,妮妮能感觉到他哭得非常紧张——因为他的肩头在微微颤抖。那压抑的哭声,让她觉得心中一阵阵的酸痛——这时候,她才知道:原来,人的心真的会疼的。
很快,她的肩头就感觉到了湿湿的凉意。
学政的发间,飘散着淡淡的洗发水味儿。妮妮微微动了动身子,挺直了腰杆,想让他靠得舒服些。他立刻整个身子都靠了过来。现在,他蜷缩着身子,紧紧挨着坐在床上的她。她感觉到腰有些酸,却一动不敢动。
就在这时,妮妮突然感到:原来,这个看上去很坚强的大男孩,也和自己一样,会脆弱,会伤心得流泪。
就在这时,妮妮发现:原来,有着稚嫩肩膀的她,也可以充当一个男人的依靠;也能够容纳一个男人的伤痛。这种感觉,让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了某种变化。虽然说不出是什么变化,但她明显感到,现在的自己,从里到外,似乎已经和以前有了明显的不同。
“你是不是觉得我太理智,没意思?妮妮,我是个医生,这是我的职业习惯。可是——我的理智却没有带来应该的结果。引产过程中,她和孩子都没有了。我没有办法面对她丈夫的眼神:他好象在控诉我,说我是刽子手。他反复说:如果我不同意手术······他们都不会死,都是你这个庸医,我怎么会相信一个毛头小子的话?······”
“我尽力了,真的尽力了,可是······”
妮妮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她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听他倾诉,紧紧地抱住他,给他温暖和力量。
这时候,她真的发现:原来自己也是个能给人坚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