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12 ...
-
我用四十分钟写出的文章能拿到三等奖让我很意外,看来成年人的生活也不怎么样,评委一定对主办方有很大的怨气。
颁奖典礼上我带着耳钉站在一堆乖乖男乖乖女中间感觉很违和,直到顶着一头粉发的沈斯年出现在我左侧。
有时候有个性和有毛病之间的距离很短,沈斯年在我这儿是有个性。
“妹妹,帮忙拍个照。”沈斯年很自然熟,下了台就把和他头发一样粉的i7p塞给我。
拿个破奖还要拍照,我还以为沈斯年会和台上那些书呆子不一样。
i7p的手感还不错,虽然我摸到的只是手机壳,但金钱的手感一定不会差。
在iPhone没有滑铁卢式贬值,乔布斯还在人世的年代,能买上一部最新的iPhone是一件很值得吹嘘的事情。
“不是,你把这玩意儿拍出来干嘛?”沈斯年对我的照片很不满意,脑袋一歪头顶的粉毛也跟着一翘一翘,让我很想伸手按下去,“你拍我啊,这么大一张脸你看不见吗?”
他对照片里“武汉市第十七届新希望杯作文大赛”的金字招牌很不满意,恨不得用眼睛挖出个洞。
我很少,应该说是头一次见到对自己外貌如此自信且勇于表达的人。沈斯年这样说也不算过分。
他长得很精致,比女孩子还要白的皮肤加上发色的衬托在阳光的照射下就像是景德镇最好的手艺人做出的陶瓷,高挺的鼻梁和上翘弧度翘到好处的桃花眼组合在一块儿像希腊神话里诱惑水手的海妖。
他长得很温柔,气质又很锋利,和陈皙是完完全全的两种长相。
“你在颁奖现场要我拍你的写真?”因为他的脸,我脾气不错。
“不行吗?”沈斯年挑挑眉,猛地朝我凑近,“这儿光线好,你看,显得你也很好看。”
他这话说得很没水平,我一直很好看,和光线没有一点关系。
“你找别人拍吧,我还有事。”
沈斯年和我一样不讲道理,骑上旁边的一辆摩托一转弯把我的路挡得死死的,“什么事儿?谈恋爱去?”
如果他对谈恋爱很感兴趣就不应该染发,正正常常的十七岁小姑娘不会喜欢粉头发的男生,我是个很独特的例外。
愿意搭六站地铁来参加颁奖典礼已经是慢性自杀的一部分,我不想在他身上继续浪费我一无是处的生命。
“你骑人家摩托还挺熟练?”我冷冷嘲讽,试图从他脸上捕捉到羞愧和不安。
“这就是我的摩托。”沈斯年按了按口袋里的车钥匙,身下的摩托发出一声悲鸣。“要不要哥哥载你?”
高二学生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摩托比拥有i7p更值得吹嘘。
摩托很少悲鸣,悲鸣应该是因为它难过美女没有骑它。
我一向是个见不得别人难过的好人,所以我坐在了沈斯年的后座上。
抱着沈斯年腰的时候我有一种报复的快感,我很想知道陈皙看到这一幕会怎么想。
不过我并没有想抱沈斯年的意思,他开得很快,路上风又很大,我又是个对生命健康认真负责的人。
他一路带我到了江边,就是陈皙说要我不要和叶安衿计较的那条江边。六月末的江滩比月初的热闹很多,沿江的酒吧开放的很早,会一直开到凌晨四五点。
武汉的都市传说里讲江滩的酒吧是最野的,从八十年代开始就是扛把子的聚集地,买药的,抽果的,扯皮打架的,应有尽有。
我讨厌酒味,所以沈斯年请我吃了烧烤。
“你为什么一开口就叫我妹妹?”
盘子里的牛板筋还剩四串,我短暂思考过后拿了三串放进我碗里,沈斯年没吭声,默默在订单上又写了个十串牛板筋,他的字歪歪斜斜,说不上很丑,可能有点叛逆。
“因为我留过级。”沈斯年轻描淡写,“我用水果刀扎了个傻x的大腿,血流一地。”
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用来接近女生的固定套路,但我听着觉得很冒犯,也很假。
“水果刀扎大腿不会流很多血。”我把十串牛板筋全部放进碗里,“因为我就被扎过,一点儿事都没有。”
初次见面,沈斯年没有给我留下个怜香惜玉的好印象,据他后来解释是他没想过会有人舍得对这么好看的女生动手。
他只是眼睁睁看着我把所有牛板筋放进碗里,沉默了十秒,“妹妹真有福气,能吃是福。”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叫你妹妹?”沈斯年很懂察言观色,也可能是很懂我的淡漠性格,“我六高沈斯年,你呢?”
车也坐了,腰也抱了,牛板筋也吃了,我觉得拒绝不太好。
“九高李妤。”
互换姓名后我们的聊天内容变得有些枯燥,当我打了第四个饱嗝后他主动提出送我回家。
“送你回来的男孩儿挺有个性的。”顾佳梦难得在晚上十点半以后保持清醒。“长得也挺好。”
“颁奖典礼认识的,六高的。”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关于沈斯年的更多信息。
顾佳梦很意外我能在颁奖典礼这种场合交到朋友,“你得和人家好好相处,会写文章还会骑摩托的男生可不多。”
沈斯年的作文和我的有异曲同工之妙。前百分之九十在讲述他如何挑衅滋事以至于二十七岁才刑满释放,后百分之十草草写了他回头是岸,评委说他留白很好,他个人的解释是写到一半摩托车坏了得去修。
“我会和他好好相处的。”我吃得好饱,说话慢吞吞的,变得很温柔。
“你有喜欢的男生吗?”
顾佳梦轻轻咳嗽几声,整了整她的裙摆,突然握起我的手,让我觉得很奇异,“你可以和妈妈说说。”
我不记得顾佳梦上次握着我的手温柔说话是在什么时候,可能是小学,也可能是更早,在我必须被人握着手才不会把钉子放进嘴里的年龄。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明白这个道理,但我莫名很喜欢这样的顾佳梦,不过也没喜欢到知无不言的地步。
“没有。”我低下头看见顾佳梦手腕上的好看的红丝巾,忍不住想象她年轻时的样子,如果不是嫁给李怀桑,如果不是生下我,她一定会比现在要过得好。
“没事,你总会遇见让你觉得非他不可的人。”顾佳梦笑了笑,像丹麦童话里温柔又义无反顾的小美人鱼,“你一定记住两个人在一起不是互相贪恋光芒,而是彼此慰藉黑暗。”
我怀疑她喝酒太多忘记了我的年龄,以为我是面临婚姻焦虑的二十七岁熟女。
总之顾佳梦的话在十七岁的我听来没有太大意义,不仅是因为她自己的爱情是场悲剧,更因为十七岁的人没办法用理智压制情感。自负的尝试只会带来决堤般洪水压顶的后果。
九高高二的暑假只有二十天,暑期补课从七月二十号开始,以往都是文理分开教学,今年的语外两科改为合班教学,美其名曰文理互补,文科七班和理科二班编成新一班。
所以我又能每天看见陈皙,看他写卷子时鼻尖渗出的汗珠,看他在黑板上一丝不苟的板书,也看他被叶安衿追着问数学。
据我观察他并不反感叶安衿,至少他没有表现出对她的反感。
合班带来的另一个改变是许愿和田雯曦开始为我......争风吃醋。
“你上周和许愿一起吃饭,这周为什么不能陪我?”
“你给雯曦写的演讲稿好厉害,能不能给我也写一个?”
......
所以我每天很忙很忙,忙到没有机会和陈皙说话。
八月的第一天,我看见教室窗外出现一抹粉色。我意外沈斯年会跨过半个武汉来找我,不意外他能进入门禁森严的华汇,他看起来就像是办法很多的人。
“同学,请问你知道李妤在哪个班吗?”沈斯年正好拦住陈皙。
他问的很有礼貌,可陈皙一点儿笑也没有,他可能是在担心沈斯年是寻仇上门,“你认识她吗?”
不得不说沈斯年和我在编瞎话的灵感上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陈皙把我领到沈斯年面前的时候脸色很不好,好像我欠了他五百万,“他说他是你男朋友,是吗?”
对不起,初三那年陈皙生气也不是全无道理。
八月的武汉还是很热,温度偶尔能达到三十九度,正午的太阳能煮熟鸡蛋,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陈皙的脸上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甚至让我生出一种错觉。就像许愿和田雯曦一样,陈皙和沈斯年在我争风吃醋。只是他们不像许愿和田雯曦一样好应付。
“不是。”我否定的很快,想故意让沈斯年尴尬。
“啧,妹妹。”沈斯年双手抱臂摇摇头,上身迎着陈皙晦暗的眼神向我倾来,“一点面子都不给,哥哥怎么疼你?”
我不喜欢哥哥妹妹那一套,听起来很猥琐,即便是沈斯年说出来也很猥琐。
“神经病,有事儿直说。”
我对沈斯年很粗暴,因为我知道他很能扛,而陈皙不一样。有时候我觉得他很迟钝,有时候我又觉得他敏感的像晋江审核。
“真当我是无业游民骑半小时摩托来看你?”沈斯年轻哼一声,瞥了眼陈皙。
“同学你要一直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