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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 5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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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物钟难改,隔天早晨,傅煊依旧早早地起来了。
刚到客厅,就见颜璐已经在准备蒸饺子了。
颜璐听见脚步声,回头见是傅煊,问道:“平时一直都起这么早吗?”
傅煊笑笑,没说话。
颜璐朝他指了指锅里的饺子,“早餐还要一会儿,你还可以回去接着睡会儿。”
傅煊摇头,“不用了。”
颜璐把饺子一一放好,给傅煊递了杯温水,“那听我说说话?”
傅煊接过杯子,“好。”
“你应该知道,我和小辞他爸爸离婚了。”
时间不早,颜辞也快起床了。颜璐只想和傅煊单独聊聊,一来就开门见山。
傅煊点头,颜璐赶时间,他只需要当个安静的倾听者。
“当初是我主动提出的离婚,他爸爸好几年前就移民定居国外,有了新家庭。小辞只在小时候见过他几面,后来就彻底断了联系。”
“其实我和他爸爸之间没有大矛盾,就是没有爱了。婚后没多久,我们两被生活中的各种小事打败,新鲜感过后,只剩疲惫。那时候才发现我们根本没有做好组建新家庭的准备。”
“那段婚姻着实荒谬,我生小辞那天,他爸爸还在谈判桌上和人谈生意,出院后我想了想,不能让我的孩子在那种没有爱的家庭里长大,于是我果断选择分开。”
图一时新鲜的婚姻保质期长不了,没有爱情的婚姻挣扎着不离婚最后也没有什么好结果,颜璐的做法不过是及时止损而已。
齐耳短发长了一些,垂到了肩膀,颜璐将头发别到耳后,继续道,“就这样,我和他爸爸和平离婚。如果完整的家庭给不了小辞完整的幸福,那我宁愿他没有爸爸。”
真就是真,假就是假。
看似完整的家庭再怎么伪装也只是虚有图表,与其这样埋下祸端,还不如当机立断。
“周围的朋友劝过我再婚,给小辞重新找个好爸爸。我不是没考虑过,但再婚的目的是为了给小辞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所以我更想知道他的想法。”
“可那孩子太懂事了。”说到这,颜璐停了一下,她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
“小辞六岁那年,我和他说了再婚的事情。那么小的孩子,刚到我膝盖,他听我解释完‘再婚’的意思后,对我说没有问题。但之后的话却让我这辈子都忘不掉。他跟我说,不要让我因为他而委屈自己,这样的话,他会难过。”
重新回忆起过往种种,颜璐依旧觉得眼睛酸涩。如果可以,她一点都不想让她的小辞那么小就开始懂事。
傅煊垂眼看着透明锅盖上的水珠。
随着颜璐的描述,他似乎能想象出小小的颜辞眼底是怎样的严肃与庄重。
虽然颜璐考虑过再婚的事情,但她早已没了年轻时对爱情的渴望与热情。
婚姻于她,再也不是简单地头脑一热领个证就可以的事情。那是两个家庭的融合,要处理的小事有很多……
再后来忙于工作,就更没了心思。且颜璐一直觉得,没有人会视二婚的孩子如己出,如果为此让颜辞受了委屈,那就更得不偿失。
所以至今,颜璐都没动过再婚的念头。
“我爱小辞,可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工作忙起来,总有顾不上他的时候,对他的陪伴总是不够,这一点上,我还得谢谢你。”
颜辞嘴上总说着理解,但这却让颜璐更难受。
她的小辞那么小就能对她说出,不要因为他而委屈自己的话,又怎么会在她忙的时候撒娇说要陪伴呢?
颜璐以一己之力给了颜辞一个家,心里却总因为陪伴少了颜辞而存着愧疚。
“昨晚我和他开玩笑说棒打鸳鸯的话,可我怎么舍得呢?因为和他爸爸之间没有爱,所以我毅然决定离婚,只想让我的孩子在正常的家庭环境里长大,希望他能学会爱与被爱。即使没有爸爸,也能感受到家庭的温暖。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长成了一个温柔的大男孩,我很欣慰,起码我的努力没有白费。”
“可越是这样,我越舍不得,那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我看着他从牙牙学语到独当一面。现在他恋爱了,如果我仅仅因为性别而拆散你们,那我之前所做的一切不都成笑话了吗?”
颜辞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需要。
他长成了一个温柔而又坚韧的少年,还用自己的温暖感染了傅煊。
颜璐对他的爱让他学会爱人,除了性别外,这段恋情与其他人并无不同,可性别之于感情,又有谁能真正说出个对错呢?
所有这些,都没有理由让颜璐对颜辞恶语相向,说一句“不可以”。
“小辞和我说过你的事情。”颜璐擦了擦眼角的湿润,对傅煊道。
“我不是你,永远不能真正做到感同身受,说出来的安慰话再好听也只是场面话而已。”
“但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以后安心住在这里,有任何需要和问题都可以和我沟通,和颜辞一样,你也是我的宝贝,只要你想,任何时候都可以改口,多一个儿子,我乐意之至。”
谈话结束,颜璐让傅煊去叫颜辞起床。
饺子快蒸好了,她将火关小。
傅煊走之前抱了抱颜璐,“谢谢阿姨。”
走到客厅拐角,颜辞正站在那儿,不知道听了多久,他眼眶里包着眼泪花儿直打转。
傅煊上前,搂着他的肩膀带他回房间。
颜辞没要安慰,一进房间就洗漱去了,再出来时已经收拾好了情绪。
都说关心则乱,这一点上,颜璐也一样,整件事情里,她漏了最重要的一环。
她担心颜辞会走上她的老路,刚萌芽的爱情就被生活小事磨灭热情。
但她忘了,对于傅煊来说,最想过的就是稀松平常的小日子。
所以,曾经发生在颜璐身上的遗憾不会有重蹈覆辙的机会。
小插曲过后,生活照旧。
今年的平安夜没有下雪。
下晚自习后,颜辞和傅煊去了一趟周沁的便利店,把准备好的苹果送给她,还有一些颜璐从国外带回来的零食。
店里人少,新来的姑娘在门口收银,周沁在清点存货,看见他两的时候很是意外。
周沁接过颜辞手里精美的包装袋,受宠若惊,到嘴边的感言突然一顿。
这两帅哥之间的气氛好像有点变化!
思及此,周沁委婉地提问:“你两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喜事?”
颜辞还是那个单纯的颜辞,依然不懂周沁想表达的意思。
傅煊那老油条是懂的,不过八成是要胡说八道。
就在周沁以为傅煊又要开始装傻充愣的时候,他突然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嗯,没错,是你想的那样,我两已经在一起了。”
本尊亲自开口盖戳,把恋情真相死死钉在周沁面前,正面喂狗粮。
周沁老早之前就看出了不对劲,傅煊的话对她没有多大冲击。
唯一让她惊讶的,是傅煊态度的转变,之前各种嘴硬、打马虎眼,许久不见,现在他竟然直接承认了,也是稀奇。
一旁的颜辞还在状况外,惊讶的同时使劲扯傅煊的袖子,想问怎么回事。
傅煊示意颜辞不要激动,贴着他耳朵小声道,“待会儿再给你解释。”
看着两帅哥毫不避嫌地在她面前咬耳朵,周沁突然觉得手里的礼物不香了。
很快,她又意识到一个事实,“好啊,感情你两不是来给我送苹果,是来给我送狗粮的!”
傅煊煞有其事地点头,“你要这么说也不是不可以,毕竟我两已经见过对方的妈妈了,是被祝福的一对儿。”
周沁捂着脸哀嚎,假惺惺抹眼泪,“哎哟,好酸!为什么我一单身狗要承受这些!还有没有天理了!”
去年圣诞前夕,傅煊心知周沁看热闹,故意借颜辞做出亲昵的姿态给她看,不仅让她激动,更让她担心。
一年过去了,发生了很多事,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当然要大方告知周沁他俩的恋情。
不为炫耀,只是想让这个大姐姐放心。
走之前颜辞手里被周沁塞满了巧克力,是她对两人的祝福。
颜辞带着满兜的巧克力和傅煊回家,不忘问刚才的事,“为什么周姐对我们两的事也一点都不惊讶?”
起风了,傅煊把帽子给颜辞戴上,“她很早就看出我们的关系了。”
颜辞郁闷了,“为什么啊?”
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跟火眼金睛似的。
傅煊有点想笑,周沁和颜璐还真不一样,周沁是以腐女磕CP的态度看他和颜辞,他两就算没什么她也能脑补出点什么。
现在这个结果对周沁来说,只是搞到了真的而已。
傅煊问颜辞:“知道什么是‘腐女’吗?”
颜辞:“那是什么?”
傅煊凑到颜辞耳边,给他小声解释了几句。
颜辞听完,脸色爆红,“什、什么啊!你骗我的吧!”
傅煊耸肩,“我说的都是实话,不然我上网给你查查?”说着,他作势要去拿手机。
“别别!我相信你!”颜辞连忙阻止,让人面红耳赤的东西听完一次就算了,他一点都不想再看一遍!
颜辞:“那,周姐也是……吗?”
傅煊:“大概率是。”
难怪周沁看他和傅煊的眼神奇怪,原来是这样,想通一件事的同时,颜辞又陷入了另一个困顿,“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
傅煊失笑,“我可不是你这个小傻蛋。”
颜辞撇嘴,想到一些其他事,“既然那么早就知道了,那以前在便利店的时候,你亲密地接近我都是为了做戏给周姐看咯,原来那时候,你一直在故意戏弄我!没想到啊,你这个心机boy!”
傅煊脸上的笑一僵,糟糕!玩脱了!
识破傅煊伎俩的颜辞气呼呼地撇下他一个人往前走,生气了,很难哄!
傅煊很苦逼,没想到刚在周沁面前撒完狗粮,转眼就要想破脑袋去哄男朋友。
乐极生悲,生活的落差不过如此。
年前,临近期末考那会儿,某天放假,沈韩突然邀颜辞放学一起走。
颜辞同意了,让傅煊自己先回家,他等等沈韩。
许久没一起同行,颜辞觉得有些不自在。
沈韩以往话很多,还爱勾肩搭背,今天却异常地沉默与老实。
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奇怪,一时间,踩在雪地上的嘎吱声尤为明显。
眼瞅着快到校门口了,颜辞问沈韩:“你是想和我说什么吗?”这么安静,可不是沈韩的作风,让他特别不适应。
“我最近观察了一下你和傅煊,觉得有些不对劲。”
甫一听沈韩开口,颜辞心里就是一咯噔,他惊了——不是吧!又来?!
秋游回来后,沈韩想了很久,觉得那天晚上不是他眼花,颜辞就是亲了傅煊一下,还有他俩平时过于亲密的行为,处处都透露着不对劲……
沈韩将心底的疑惑通通说了出来,“所以,你和傅煊……”
颜辞替沈韩把没说完的话补完,“所以,我们两是同性恋吗?”
沈韩摇头,“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慌什么,开个玩笑而已。”颜辞笑了笑,“那你这么问是想知道什么呢?还是觉得我们恶心?”
沈韩依旧否认,“没有觉得恶心,我……”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顺着颜辞的问题往下想,他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些。
最终沈韩泄气,他说:“算了。”
沈韩继续问的话,颜辞不会隐瞒,他和傅煊光明正大谈恋爱,又没碍着谁的,没必要遮遮掩掩。
可沈韩说算了,那就算了。
颜辞也不会上赶着再和他继续说什么。
他俩并不顺路,出了校门就要分开走。
离开前,沈韩看见傅煊在不远处的路口等颜辞。
颜辞也看见了傅煊,三两步跑过去和人汇合,一起过马路。
走在一起的背影看着很和谐。
沈韩的话没给颜辞带来什么困扰,怎么着也是多年好友,多少是了解的,沈韩最多纠结两天,以后该怎样还是怎样。
这厢,颜辞一边过马路一边问傅煊,“说起来,你知道他是谁吗?”
人应该是认识的,就怕只是脸熟,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名。
“知道啊,抢我包子的冤大头。”傅煊用最淡定的语气说着最斤斤计较的话。
颜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傅煊说的是什么,“谁问你这个了,不过你当时不是不在乎吗?”
“现在回想起来挺在乎的,所以我决定明天早上吃包子。”傅煊说完,又补了一句,“嗯,要你亲手买的。”
诚如颜辞所想,沈韩很快就想通了。
隔天课间,他趁着人少来找颜辞,“昨天我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没有别的意思,就这样了……希望你两以后好好的。”
颜辞还没开口,旁边解数学题的傅煊突然抬头看了沈韩一眼,大方道,“谢谢你的祝福。”
虽然不知道沈韩昨天和颜辞说了些什么,起码不是什么坏话。
高三的学习是一场持久战,紧张的气氛始终不减,在二模结束后达到顶峰。
傅煊开始认真学习后,成绩更是青云直上。
颜辞每次看见傅煊的成绩都不太想和他说话,天赋这种东西真是不得不让人嫉妒与羡慕。
天才的存在轻易就掩盖了别人千百倍的努力与光芒。
沈韩是在二模成绩出来之后发现了柯元的不对。
他知道柯元的压力大,任谁一直顶着“万年老二”这种头衔心里都不舒服,且第一还是个特难超越的存在。
其实考试前,沈韩就发现了一点苗头。
那时候柯元整天埋头学习,分不出心思和别人说话。
沈韩知道他有胜负心,不敢打扰他。但心里总隐隐觉得这样不好。
成绩出来那天,下午放学后,柯元一个人离开了教室,以往他都会和沈韩一起去食堂吃晚饭。
沈韩找到操场的时候,柯元正在跑圈。
不知道跑了多久,校服外套丢在一旁的草皮上,简单的白T被风吹着鼓了起来,让他瘦削的身体看上去稍微强壮了一些。
沈韩见柯元一时半会儿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去小卖部买了几瓶水回来,坐在柯元的校服边等着。
不知道具体跑了多少圈,柯元灌完水躺在沈韩身边时,身上的短袖湿透了,没有一处干燥的地方。
沈韩坐旁边麻利地给他捏小腿。
柯元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对沈韩笑,“谢谢啊。”
沈韩头都没抬,“笑不出来就别笑了。”
柯元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没想到沈韩这么不客气,好半晌脸色才缓过来。
之后便如沈韩所言,不再笑了,将手臂虚虚地搭在额头上,盖住了眼睛。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没一会儿,沈韩感觉柯元的身体在颤抖,他偏头看了一眼,柯元的肩头正剧烈颤抖着。
眼睛被盖住了,看不见,但能看见泪水从下颌线流进了脖子。
沈韩没出声打扰柯元发泄情绪,继续给他捏腿。
日暮西垂,余阳尽灭,天空闪着点点亮光卷着灰暗而来。
柯元歇够了就坐了起来,他推了推沈韩的手,说了一句“不用了”。
沈韩没听,给柯元捏腿的动作不停。
操场上人来人往,有散步的、有看书的,都在忙自己的事。
偶尔有人把目光放在沈韩和柯元身上,也只是瞟了一眼就过去了。
直到快上晚自习了,人才少一点。
沈韩这时候才开口同柯元说话,“天赋这种东西是与生俱来的,我们没法改变什么。”
柯元垂下脑袋,不知道该不该反驳。
沈韩:“但是努力这事吧,是可控的,且人力可及。”
柯元没想到沈韩会来个大转折,抬头看他。
沈韩还在继续说:“你还记得自己最初和傅煊之间差了多少分不?再看看现在,差距是不是越来越小?”
柯元当然记得,这是他前进的动力,而事实确如沈韩所言,他和傅煊之间的差距在不断缩小。
“距高考还有那么长时间,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胜者是谁。况且年年高考出黑马,这玩意儿除了实力,还有运气和心态,万一今年那匹‘黑马’就是你呢?”
沈韩对柯元挤眉弄眼,“到时候别忘了兄弟我,一定要记得请客啊!”
柯元被沈韩逗笑,脸上终于不再是愁云密布。
沈韩把柯元拉起来,拍了拍他肩上的草屑,认真道,“不管如何,我都站努力派。那些天才都是bug,是来打击咱们信心的,别太钻牛角尖,要比就和自己比。”
柯元点头,“我知道了,回去上课吧。”
“上什么啊,饭都没吃,再努力,饭也要吃啊,不然哪儿来的劲。”
沈韩带柯元往食堂走,“走了,吃饭去!做人不要太老实,偶尔迟到没什么,你就是太老实了。吃完回寝室求看门大爷开个门,咱回寝室洗个澡,瞧你那一身汗,晚上风大,可别感冒了。”
柯元就是一时冲动,想要发泄一下,不是个不懂变通的。
不过自那之后,沈韩也会经常找柯元聊天,不再因为怕打扰他学习就不吭声。
高考嘛,心态也很重要。
成绩固然是一方面,心理问题同样不容忽视。
好歹是同桌兼室友,总不能看着人家钻牛角尖不管,再说人家也在学习上帮助过自己。
这种紧迫的时候了,还有一个人死性不改,专做火上浇油的事情。
那就是李学成。
这天上课,傅煊就是关数学习题册慢了那么几秒,被进班的李学成一眼看见了。
“某些人啊,不要以为成绩好就能为所欲为,在我的课上做其他作业。怎么,是嫌我教得不够好?可以啊,嫌我教得不好你可以不听,这个班容不下你,大可以搬出去。还有,别以为现在成绩好就沾沾自喜,还没高考呢,谁知道会发生什么。这人啊,突然有个三长两短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李学成虽然没指名道姓,但是班上的同学都知道他在说谁。
颜辞的手被傅煊紧紧攥着,稍一松劲,他就要蹿起来揍人了。
“哟,好大一股酸臭味,老师你是不是没刷牙!”
不等李学成说完,沈韩突然嚷了起来,霎时,全班的视线都聚在了他身上。
“你说什么?”李学成针对傅煊的炮火一顿,怒视沈韩。
“您视力不好,听力也不好吗?我这么大声,你是真听不见?还是故意找茬啊!”
“你!真是没有教养!你父母就是这么教你目无尊长的?”
沈韩的嗓门越来越大,“少说屁话!我父母怎么教我要你管!先管好你自己吧,瞧瞧你这德行,对得起办公室贴的‘为人师表’那几个大字吗?”
沈韩的反击引起共鸣,后排的男生也开始帮腔:
“好好照照镜子吧老师,瞧你那样,有半点为人师的样子吗?一天天的,就知道说废话!”
“上课能不能不要说屁话,我们是花钱来学习的,不是花钱来找骂的,好好上课不行吗?实在想骂就回家,又没人拦你。”
“您还别说,咱这个班还真没人觉得您教得好,这个班也是真的不欢迎您。搬出去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我们人有点多,占着走廊怕是不太好。不如换个方法,您挪个地方,离开这怎么样?怎么说您也就一个人,我们这一个班呢,您说是吧!老师!”
“就是,这人啊,有个三长两短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我们这一大班的学生呢,好好上着课,离开课堂,出事了可怎么办?老师你担得起责任吗?还想要饭碗吗?”
6班的学生看李学成不爽很久了,这一下可谓是群情激奋。
上次秋游的恶作剧根本不够解气,还是正面刚来得痛快。
李学成被一群学生用他的原话堵得哑口无言,一张嘴吵不过底下几十张嘴,站在讲台上憋得脸通红。
“行!你们能耐!”
李学成把课本一摔,夺门而出。
一墙之隔的教室里,欢呼声震天。
没几分钟,班主任上来了。
本以为会看见一群小崽子飞上天的混乱场面,没想到班上安安静静的,都在认真自习。
班主任把柯元叫出去单独了解情况后,让他们继续自习,转身回办公室去了。
饭碗不可能不要,学校也不答应换班。
李学成依旧带6班的物理,只是自那之后,煎熬的日子就开始了——只要他一有说废话的苗头,底下一群学生就怼着他diss,话都不带重复的。
别说,一众学生本来因为高考临近,心理压力很重,这一波输出后超级减压!
而傅煊也再也没挨过骂。
一群好学的学生监督李学成讲课,根本不给他开口讽刺傅煊的机会。
也算是让李学成切身体验了一把什么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碧悦湾离临溪一中近,里边还建了个独立的小型公园。
休憩场所很足,本来是件好事。
近两年,却成了不良学生聚众打群架的场所。
以往颜辞只听说过传闻,没曾想会有看到现场的一天。
这天傍晚,颜辞和傅煊刚从小公园散完步准备回家。
远远地,看见两拨人陆续从小路蹿进了公园。
一拨典型的社会青年打扮,穿着流里流气,有的人手臂上还有纹身。
另一拨……
颜辞看了几眼后,拽了拽傅煊的衣摆,不确定道,“诶,你看看,那是不是傅栎?”
傅煊朝颜辞指的方向看了两眼,点了点头,“是他。”
傅煊话音刚落,小公园里的两拨人就打了起来。
颜辞一脸嫌弃,连忙拉着傅煊远离是非地。
傅煊离开傅家后,傅栎就彻底消停了,没再公然找傅煊麻烦。
其实更主要是因为打不过,这一点上,傅栎还算是有点自知之明。
傅栎之所以还有力气蹦跶,是因为傅向远还需要陈媛的帮助,等他升官了,本性迟早会暴露出来。
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有些事情不是想藏就能藏得住的。
离开前,傅煊帮着报了个警,说碧悦湾有人斗殴。
时间过起来快得很,又是一年高考季到来。
颜辞和傅煊在本校考试,都不用颜璐陪考。
颜璐不想给他两太大压力,和平常一样,送两孩子到考点后就上班去了。
不过罕见的早退了,早早地在考场外等着。
今年的雨季推迟了几天,高考结束后难得的有两天好天气。
最后一科考完,一回到家,颜辞就买了两张去云溪的车票。
他要和傅煊去云溪看施朗。
除了代为转交的纸盒,颜辞和傅煊还给施朗带了一些笔记,都是他们高三用过的。
东西本来不多。
结果他们漏了颜璐给施朗准备的礼物,零零碎碎加起来,最后竟然塞满了一整个行李箱。
颜辞和傅煊到博育高中的时候,他们还在上课。
假期在这所学校,是奢侈中的奢侈。
颜璐老早就打听清楚了施朗的班级信息,颜辞和傅煊以亲戚的身份在保卫室登记完,等施朗出来。
一年没见,乍一看见施朗,颜辞差点没认出来。
施朗长高了一些,虽然还是瘦,但比以前有精神多了。
她把头发剪了,一头利落的齐耳短发,和颜璐有点像。
除此之外,还戴上了眼镜。
颜辞很早就知道施朗有些近视,只是以前为了方便跳舞一直戴隐形眼镜,现在没了顾虑,倒是自由了很多。
三人在附近找了家小餐馆将就着吃了一顿午餐。
颜辞将带来的东西交给施朗。
施朗接过傅煊递给她的笔记,笑着开玩笑,“谢谢,这可都是大佬用过的,有钱都买不到呢。”
傅煊回了她一句“不用客气”,把各科的笔记全递了过去。
施朗收好笔记,看见那一行李箱的小玩意儿后,脸上的笑意不断扩大,一看就知道是颜璐的手笔。
“替我谢谢颜阿姨,她的心意我都收到了,也谢谢你们大老远来看我。”
除了中秋的月饼外,颜璐还时常会给她寄一些生活用品过来。
颜辞最后才将纸盒拿出来,“这是你舞室的朋友送来的,里面都是你以前用过的东西。”
纸盒包得稳稳当当,施朗却看都没看,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颜辞:“诶?”
施朗笑着解释,“都是以前的东西了,那地方我不会再回去,这些东西留着也没用,扔就扔了。”
施朗被放行的时间很短,下午上课前她就得回去。
吃完饭后,还有一点时间,颜辞和傅煊却都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人见到了,看上去过得还行,他俩有点想知道一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更怕揭了施朗心里的伤疤。
施朗看出了他两的犹豫,简单提了几句,“谈恋爱的事情是假的,绯闻多是我自导自演,自己传出去的。”
出乎意料的真相让颜辞和傅煊震惊。
施朗:“我所做的事情,只是为了激化矛盾而已。”
餐馆斜对面就是博育高中,施朗的视线落到校门口,缓缓道,“也许我不能凭一己之力做出太大改变,但起码有了一点成果,我打破了当初的桎梏,成功离开了他们。”
从小被“控制”着长大,每天该穿什么样的衣服、什么样的袜子都是由张蔷决定。
从衣着到就读的学校以及兴趣班,所有这些,从她一出生就被安排好了。
就连常年不变的马尾永远都保持在同一个长度。
施朗只是受够了。
明明她那么乖,那么听话地按照父母规划的人生路线在走,可他们却连起码的尊重和信任都不给她。
加之常年的冷暴力,让施朗一再受挫。
所有这些,都让施朗迫切地想要离开。
“我只是,不想过那种被他们安排好的人生。”
施朗喃喃着,视线逐渐飘远,一年前没有勇气说出来的话,现在开口竟是这么简单。
颜辞和傅煊听完前因后果,尊重施朗的决定。
特别是傅煊,他很钦佩施朗的果敢。
曾经的他们遇到过相似的困顿,他被颜辞拉出了黑暗,而施朗,则是单打独斗,自己为自己砍出了一条血路。
颜辞和傅煊送施朗回学校,分别前,施朗拎着行李箱,站在博育高中的校门口,坚定道,“我不会放弃的,我要靠自己努力,离开这里、离开他们,去更远的地方,追寻更好的自己!”
身板挺直,眼神坚定,这是不被束缚的施朗、是从未改变过的施朗。
她一直都在奋力前行,才不是他人嘴里的“自甘堕落”!
高考结束,临溪的雨季来了。
回程的途中,窗外开始飘雨丝。
颜辞握着傅煊的手,毫不担心,他们都知道,雨季再长,过后依旧是好天气。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