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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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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伙计交谈的时候面上端得老道,其实心里激动得很,回府以后吃晚饭,吃着吃着就不禁笑了起来,看得林暄一愣一愣的。
“公子,您还好罢?”林暄上上下下地打量我,“是遇着什么开心的事了吗?”
“是啊。”我道。
我出门这事,实在是瞒过谁也瞒不过林暄,一来这孩子是谢青溪唯一一个贴身小厮,二来,这孩子……好奇心太重。我每回偷偷出门,他都很清楚。
当初林暄还问过我为什么不正大光明地出门。
我略去了本质原因,直接道,不想带着舒映。
他用力点点头,露出一个十分赞同的表情。
林暄闻言,面露希冀:“您是不是在外头吃着什么好吃的东西了?”
我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他脑袋瓜里在琢磨什么,也下意识地回忆了下今天在外面都吃了些啥。咂摸了下嘴,芋圆不太合我的口味,后来买的那饼烤得还行,不过除了饼上面几粒碎芝麻以外就没有别的料了,不如在八珍街吃过的蒸饼有滋味。
不过八珍街还是……暂时不要去了吧。
我微笑道:“好吃的么,倒也没有。不过路上有一个小孩子,夸我好看。”
林暄骄傲道:“公子本来就好看。”
我继续微笑:“他说,我很像那个‘永州三人组’里倒霉又好看的公子。”
林暄:“……”
我微笑不变:“虽然倒霉,但是好看。虽然好看,但是倒霉。小孩子夸人的方式,倒还真是特别呢。”
林暄目光里的希冀一点点熄了。
这孩子一听三人组的传说还在江湖上流传,对出门这件事的期待也就没那么大了。胡乱干了会活消磨时间,听见我说这里不需他再伺候什么,立马就去睡了。
我内心还是很激动,一宿没睡好,脑中翻来覆去,控制不住地去构想未来美好的新生活。第二天天不亮就把林暄从睡梦中叫醒,让他去给侧门守卫送了一碗热腾腾的粥,生怕不够,又吩咐林暄添了一碗。
然后,我依言带着银子去了。
因为身上带着沉甸甸的钱,所以我是老老实实地雇了车去的。
我到的时候,店内除了昨日所见的那名伙计,还有一位男人。
伙计在一旁扫地,男人坐在桌子后面,背对着我。
想必这就是那位店主了。
“王老板。”我笑道。我昨天从伙计那里得知这主人家姓王。
“谢公子。”他起身,也和气地招呼。
王老板是个……怎么说呢,没有多明显的特征,就是个大众脸的中年人。
我们依旧坐在店内唯一的那张桌子后面,进行商谈。
谈判的过程……十分顺利,完全没有出现我设想的你要四百二我说三百八你又四百一我说三百九最后四百成交的局面。
王老板:“公子这般人物,能看上这店,实在是此店之幸。”
我:“哪里。此店位置不错,周边风景甚佳,偶然被我发现,是我之幸。不知王老板最低价能给到多少?”
王老板:“三百七十两。谢公子诚心想要,我也是诚心出手。诚意满满,财源不断。我今日观谢公子确实一表人才,前途无量。”
比昨日伙计所说的四百两还要低。我:“好。我看王老板亦是谈吐不凡,前程似锦。”
王老板:“这店有些老旧,本想年初翻修,结果家中事情说来就来,我便再顾不得。谢公子若是想长期做营生,最好还是修缮一下。所以定下三百七十两,王某以为比较合理。”
我:“王老板确实诚意十足,谢某也觉得这个价格比较合理。”
王老板:“若要进货,柒记茶店,百味果铺,掌柜都是信得过之人。谢公子接手茶馆之后,莫要忘记向辰州的茶行投个帖子知会一声。便是不做茶馆改做其他,也莫忘记跟相应的行当知会一下。谢公子利落爽快,不拖泥带水,定无往不利。”
我:“谢王老板提点。王老板思虑周全,实在帮了大忙。不知王老板可有信得过的木匠人选?”
王老板:“说来惭愧,我熟知的木匠铺已迁往别处,不在辰州了。其他木匠我未曾打过交道,不好贸然推荐,木匠一事谢公子可以再托人打听打听。此店在谢公子手中,王某相信必定可以走向辉煌。”
我:“哪里哪里,王老板才是,如此行事作风,远见卓识,以后必成大事。”
王老板:“承谢公子吉言,来,干了这杯!”
我:“谢王老板抬举,干!”
我:“……等等,为什么是茶?这种场合,不是应该用酒吗?”
伙计给我们把茶杯满上:“不好意思,没备酒。以茶代酒,一样的。”
我喝下一满杯:“也是,心意到了即可。”
王老板也清了杯子:“谢公子明月入怀,在下佩服。”
我笑道:“王老板才是心宽体胖,在下拜服。”
“干杯。”
“干杯。”
在壶里的茶水换过两轮后,我的肚子里基本已经没什么词了,好在这契约也定了个七七八八。
我们一条条列着,那伙计就趴在边上那瘸了腿的柜台,一条条写。
王老板:“对了,王某还有个不情之请。”
我:“请讲。”
王老板朝伙计的方向示意了下:“便是这位伙计的事。他手脚都很麻利,与这茶馆同甘共苦几年,希望谢公子做店主后,依旧可以留他在店中工作。”
我点点头:“好说,这事昨日他也与我提过,我答应。”
伙计于是提笔,把这条也写了进去。他拈起两角,吹吹墨迹,问:“二位,请看,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契约纸一式两份,我接过一张,一看,心道:“这字当真不错。”
仔细看过内容后,我沉吟片刻:“我暂时想不到更多了。”
王老板也道:“嗯,差不多了。”
我们便分别在纸上签了字、按了手印。
我看着契约人那一栏的“谢初”,眯了眯眼。
王老板乐咪咪地收了钱,道:“接下来就是去官府办个手续了。谢公子今日可有空?有空的话,就一并办妥了吧。”
办手续这事必然有空,没空也得有空,省得夜长梦多。我欣然道:“有空的。那现在就去吧。”
商事局离这不是很远,坐马车一会儿就到。王老板将店铺契纸呈上,我们再把刚签的契约呈上。商事局的官员确认合法性后,问:“你们交易的店铺可是位于某街某地的王记茶肆?”
“正是。”我们俩皆道。
“契约双方可是王意仁和谢初?”
“是。”
如此,又把重要信息确认过一遍,官员便将转让契约分别归还,在厚厚的商铺名册里登记上我的名字。我交了手续费,官员将店铺契纸重新盖章后交给了我,便算好了。
我们又坐马车回到茶馆门口。
王老板道:“我这边还有点事,就先告辞了。”
我微微躬身:“一帆风顺。”
老板回礼:“财源广进。”
“马到功成。”
“万事顺意。”
“福如东海。”
“寿比南山。”
“……”
“……”
伙计:“咳。”
王老板终于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走了。
哦,带走了我的银子。
不过我也是看走了眼,本以为对方平平无奇,没想到这王老板当真是个人物,喝了那么多茶水,走路都不带打飘的,还扛了一大包银子。
伙计陪着我站在门口,目送王老板远去,继而转过身问我:“那么店主,接下来有什么吩咐?”
我一下子泄了气,扶着墙,咬牙微笑道:“先别慌,茅厕在哪?”
拿着薄薄的店铺契约和转让契约,我面上平稳温和,内心仰天长啸。
我也是有店的人了!
咸鱼翻身了!
不过也不能嘚瑟太早。什么都还没开始呢。商铺要重新整过,没有桌椅,没有茶点,没有人手,没有客人,总之,什么都没有。
我看契约书上,最底下那条便是关于这伙计的,招招手,唤来那伙计:“你叫狄秋?”
伙计点头道:“对的。”
这名字我在原著中似乎没有见过。说起来,刚刚那位王老板,契约书上写作“王意仁”的,我也没有见过,想来我在慢慢塑造属于自己的新的人生,应该离脱离原结局不远了。
我同他说:“你既做工几年,茶馆内最基础的设施都有什么,你应当清楚,你看下我们现在还缺哪些,给我列个单子出来。”
他应得十分干脆:“好的,老板。”
一句“老板”叫得我心花怒放。
这伙计效率挺高,说写就写,我看他已经去涮笔了,冲他喊了声:“我先出去办点事情,你继续列着啊。”
我拎起包裹,看着地图,就往外面走。
我今天出门,带了四百多两过来。
刚刚买店用掉三百七,再加上杂七杂八的手续费和税,现在还剩十几两。
我知道我很冲动。
可是——
可是如果不这么做,那个场景一定,一定会在我脑海里,停留一辈子。
我雇了辆马车,一路赶到了昨天婢女寻找金钗的那条街。
一条街从头走到尾,从尾走到头,也没看到那个记忆里面色苍白茫然无助的婢女。
我找到昨天那个小店老板,向他询问:“请问那个婢女呢?有见到吗?”
老板张了张口:“啊?”
“就是那个一直在找金钗的……”我道。
老板含混着:“嗯,唔……”
里间忽然传出用刀剁菜的声音。
老板浑身哆嗦了一下。
“没,什么婢女……不知道……”老板捧了一摞蒸笼就要走。
“怎么没有?”我着急道,“昨天还是您给我说的,卢家……”
里间剁菜的声音更大了。恶狠狠地,一下一下。
老板整个不吭声了。
一名妇人拎着一把刀,自里间掀开了门帘。
在她的目光里,老板缩成了一只鹌鹑。
她又看向了我。
她凝神看了片刻,……继而不动声色地,把刀放下了。
她道:“要真是在这条街上丢的,估摸着就是让谁给昧了。”
“本来他们私下里说要凑钱,每家凑一点,看能不能给她凑够那个金钗的钱,我都不知道这个事儿……”她低头擦着手,说着甩给老板一记眼刀,“结果昨天不知哪来的一个小孩子,怀里抱了一个包裹,交给了附近一个店老板。打开来看,一堆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其中就有那只金钗,牡丹花,镶珍珠的,跟那丫头比划的一样……”
“闹了那么久,街坊邻里都看着呢,那卢夫人这下也没话说了。”
……小孩子?
“那这个小孩子呢,去哪了?”我问。
她道:“不知道,附近没有这样的小孩,也不知打哪来的。把东西放下就走了。一开始大家谁也没注意他,再去找,就找不见了。”
……小孩子的话,我昨天,确实遇到了一个……
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这样……没事了就好。”我道。
于是我又雇了一辆车,原路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