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一梦忆长安》范思辙

5、武士之殇

　　次日，在大奥举行了我的册封典礼，参加的无非是昨天那几个人，再加几个辉夜将军的幕僚，还有辉夜的公主结衣。

　　结衣公主生的一张没有棱角的鹅蛋脸，常年的患病，让她苍白的脸少了人的血气，瞳孔颜色也是淡褐色的，五官淡雅舒展，一副淡然出世的神态，根本没有人会相信这样一个病恹恹的小姐能胜任将军之位。

　　结衣紧挨着辉夜将军坐着，她的样子像是强撑着的，辉夜不时看她，像是唯恐她突然倒下来。

　　在挨个跪拜了孝谦天皇，辉夜将军和雅子后，我坐到了结衣的旁边。

　　结衣突然开口，“姐姐，按照礼数，我本应给你行礼敬酒的，咳咳” 她咳了几声后，脸上泛起了潮红，“可是妹妹我身体实在不行，只能这样子给你敬酒了。”她双手递了一杯酒给我。

　　“没事的，谢谢妹妹了” 反正我也不在乎这些礼节，我接过那杯酒。

　　她开始哭哭啼啼起来，“是我不好，是我身体不好，本来去大唐当人质的应该是我”

　　说着眼泪像珠子一样流过她潮红的脸颊，流到了毫无血色的嘴角，“要不是我你也不用去受苦，妹妹来生一定报答姐姐” 刚说完，她就咳的停不下来。

　　看着她自责的样子，我心有不忍，再说去长安可是我梦寐以求的事，那里可比东瀛好多了，没见过世面的丫头，你是不知道，长安的皇宫多么富丽堂皇。

　　我赶忙说，：“妹妹无须自责，我一向都仰慕大唐风流，此去长安也是我的心愿，何来吃苦一说，再说我是一个爱冒险的人”

　　在辉夜将军的安抚下，结衣恢复了正常的气息，“真的羡慕姐姐的勇敢，我只能母亲的怀抱里和保护下生活，我这副身躯，这辈子怕是连大奥都走不出去了。”她惨笑着，眼里的泪花闪着微光。

　　她吸了口气，“希望姐姐在大唐平安康乐，不虚此行” 那肯定了，长安的繁华我定要好好领略，我拿起酒杯，朝着她敬了一下。她这次发自内心的笑了，整齐的牙齿像小石榴一样。

　　“结衣公主就是个天生当公主的命” 雅子突然提高了嗓子，生怕别人听不到，“不像我们二宫薰，不不不，现在应该叫，长公主，”

　　雅子满脸堆着笑，“她啊，自小就活蹦乱跳的，也喜欢冒险，像个男孩子，和我一点都不像，倒像是将军的亲女儿呢”

　　她这突如其来的一捧，我倒是消受不了。

　　“是啊，大唐使者肯定都会误以为薰公主是将军的亲女儿呢，谅谁也不敢怀疑，”有个尖脸的幕僚顺着说。

　　看来，雅子的手已经伸到了辉夜将军的大奥里了，怕是不止这一个人。

　　这人怕引起辉夜将军怀疑，话锋一转，“现如今，大唐正是上一任女帝武后的次子李宪当政，此人无能，耳根子也软，朝堂宫中都听韦后的话”

　　又有个方脸的幕僚说，“可不是嘛，当年武后当政，皇位根本轮不到他李宪，要不是在韦后的谋划下，他连个皇帝都当不了吧” 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

　　另一个眼若铜铃的说，“武后也是信错了人，自己的亲信竟然会被自己无能的儿子收买，而且还勾结自己最信任的女儿太平公主，发动兵变把自己赶下来。不过如今李宪的皇帝可当的不怎么舒服。”

　　方脸的接着说，“是啊，如今的大唐表面看波澜不惊，实则暗流涌动，那韦后手段谋略了得，岂是个甘心只当皇后的主，连探子们都说她想当第二个武后呢，还有那长乐公主也眼巴巴惦记着皇太女的位子。李宪的儿女们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过他那个太子确实个不争不抢的人”

　　我搞的是建筑设计，历史什么的特别差，我的外建史和中建史都是上了两次，才考了个及格的分数。

　　武后应该是武则天吧，那其他人都是谁呀，有没有神仙能赐我一本历史书让我过得好点，我现在真是悔青了肠子。

　　可是，怎么有这么多人都想当皇帝，当皇帝真的那么爽吗，挠头。当个富贵闲人不好吗，打打杀杀的干什么呀。

　　那个尖脸的，清了清嗓子，坐的更加端正些，朝向我 “依臣之见，薰公主此次前去大唐，不要参与任何争斗，还是明哲保身的好”

　　那肯定啊，我又不是傻，我图什么啊，我又不想当皇帝，有吃有喝有的玩就可以了。

　　我连忙点头，“您说的是，薰记住了”

　　方脸的补充，“此次前去，一定要和韦后，长乐公主保持距离，和其他想夺位的也要少接触，薰公主身份特殊，要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到时候整个东瀛都要遭殃，薰公主代表的是东瀛的立场，不可大意。”

　　他这个帽子扣的太高了吧，那我岂不要活的像个缩头乌龟一样，我可做不到啊。

　　算了，还是先应付一下吧，“您说的是，薰一定谨言慎行，以保东瀛安稳” 我尽量表现得认真严肃。

　　“不过，既然有佐藤斋陪在薰公主身侧，出谋划策，时时提点，我们也不用太担心。”那个眼若铜铃的劝慰大家道，“公主可能没听过佐藤斋的功绩，他虽然才二十出头，却参加了数次肃清行动，他不止精通兵家之道，还可于千万人中可取人首级。”他眉飞色舞的说着。

　　另一个紫衣服的武士，激动地说，“当年在四国之乱最惨烈的那场战役中，佐藤斋曾率50轻骑突袭敌营，将敌方500精兵击退。也是在那场战役中，佐藤兄把在下从死人堆里救了出来，在下一直感恩戴德，佐藤兄对在下来说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一个蓝衣武士，“是啊，虽然佐藤兄不是武士家族出身，但在我们这群人心中，他就是武士中的武士，他脸上的那道疤就是在四国之乱中留下的，那可是荣誉的象征”

　　原来如此，真的太强了，不过这么厉害的人，天皇怎么舍得让他跟着我去大唐。

　　在大家的一通各式各样的夸赞后，突然就沉默了起来，那几个刚才慷慨激昂，把佐藤斋的丰功伟绩如数家珍描绘的武士们，都成了霜打的茄子，眼神里也透着悲凉。

　　看来是另有隐情了。看看这个时候谁来打破沉默，谁就是罪魁祸首了。

　　没有开口说话的孝谦天皇，突然开了金口，“佐藤斋有勇有谋，是陪薰去大唐的不二人选了，薰的眼光真的好。”

　　天皇说话了？？？我还以为她不会说话呢。难道佐藤斋得罪了天皇，才会和我这个倒霉蛋去长安。

　　天皇又主动地和大家拉了下家常，天皇陛下，您也太刻意了吧。

　　册封典礼就在开开心的拉家常中结束了，我跟着雅子回到了房间。

　　一进门，我就迫不及待的问，“佐藤斋得罪了什么人吗？”

　　她赶忙捂住我的嘴巴，“小声点”，说着就把往内室拉。

　　落座后，她端起杯茶，“这个佐藤斋啊，不仅是个为天皇卖命的刽子手，还是个江湖侠客。有一日平城京的灯会上，天皇的表哥阿倍的管家，醉酒欺辱民女，没人敢管。被佐藤斋撞见，佐藤斋毫不客气把他打趴在地”

　　雅子讲的眉飞色舞。原来雅子也爱英雄，也是，难道有女人不爱英雄的吗。

　　她抿了口茶，“正在佐藤斋要提着管家去见官时，阿倍出来拦住了佐藤斋，不愿此事闹大，佐藤斋把阿倍当空气，直接把管家拖到了官府。自此佐藤斋就和阿倍结下了梁子。后来在一起贪污案中，佐藤斋查出了背后主谋是阿倍后，直接向辉夜参了一本。佐藤斋彻底激怒了阿倍。”

　　雅子顿了顿，瞟了我一眼，“从那以后，佐藤斋不止遭到了贬黜，还被所有人孤立了。这个阿倍可不只是天皇表哥那么简单，他还是天皇的情郎。这段私情大家都知道，但没人敢戳破，也没人敢得罪阿倍，因为得罪他相当得罪了天皇。没有人有这个胆子，只有佐藤斋。”

　　原来是得罪了权贵，才会落得这么惨的下场。

　　我追问道，“他有那么多追随者，就没有人愿意帮他吗？就没有人站出来为他说话吗？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啊？”

　　雅子一语道破，“没有人愿意帮他，不是他们的错，是因为他们位卑言轻，就算聚沙也不能成塔的”

　　她不屑的哼了一声，“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位高权重者才能决定下面人的生死，无论你如何反抗，你也什么都改变不了，这就是游戏规则，弱者是没有嘴巴的。”

　　也是，他孑然一身，自然没有人愿意冒生命的危险站出来为他说话，比起家人和自己的安危，就算是再好的朋友也显得无足轻重了吧。

　　我脑子里忽然闪现出，昨天他看我的眼神，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他大概也是对天皇寒了心，与其不被重用被边缘化，还不如陪我去大唐，离开这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