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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规劝 ...

  •   院中一共两间屋子,裴恒示意谢妍进居中一间,他自己转头进了另一间,看上去像是厨房的。

      居中这间屋子不大,靠里的地方摆着床,靠门摆着一张桌子,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衣柜,一个书架。

      书架挺破旧的,上下四五层高,堆满了书,进门这张桌子上也铺满了纸张。

      过了片刻,裴恒端着茶碗进来,看谢妍直挺挺站着,热情道:“大小姐,坐啊,站着干什么?”

      她一脸为难,这根本无从下手啊,让她往哪儿坐?

      青年很快明白过来,手忙脚乱地简单拾掇了下,收拾出半个桌子的空档来。

      谢妍在旁边的凳子坐下来,他沏茶是用碗的,大半碗滚烫的热水,一把茶叶密集地在水中起伏。

      “原先我都不喝茶的,跟着大小姐喝了几次,才觉得喝茶也挺有滋味的,不过这些不是什么好茶叶,肯定比不得大小姐常喝的,大小姐将就些。”

      “无妨。”

      他看她脸色半晌,关切问道:“大小姐瞧上去有些疲惫,是不是在为郡王的事情忧心?”

      谢妍坦言道:“是有些棘手。”

      “和那位叶编撰谈过了吗?”

      她点头:“还在等他的回复。”

      青年了然道:“他为高丞相做事,目标应当不是平南郡王府。大小姐不要光忧心郡王和小郡主,自己也要当心些,小心他对人不利。”

      “你认为他的目标不是平南郡王府?”

      “若是他只想对付平南郡王,应当尽量斩断郡王羽翼,让相助他的人越少越好才是。又何必在中秋夜,借着亲近小郡主的举止,故意引大小姐发怒呢?如此不是更将你拉入漩涡中,适得其反吗?”

      是这道理,而且她心中清楚,对于叶景来说,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拿下她才是最好的一条路。

      但她心中一样有疑惑,自己如今已将厌恶表现得这样明显,叶景还会觉得能亲近她吗?

      叶景这人心机深沉,心思当真很难揣摩。

      所以他虽应允会有回复,谢妍也丝毫不敢松懈,等待消息的同时,还在继续打探情况,思索对策。

      她没什么心思久坐,再闲聊了几句,准备告辞离开。

      桌上的书乱七八糟叠在一处,是刚刚被裴恒匆促之下,胡乱收拾堆起来的。谢妍起身带动桌子有轻微晃动,书山上最上面的一本书掉地上去了。

      她弯腰,看见摊开的书本上,空白处都密密麻麻写着字,还有一些简图,看来这个读书的人很用心,一边看一边还在详细记录心得。

      简略扫过几行,看内容是本兵书,谢妍捡了书,将这本《六韬卷三》合起来,搁于桌上。

      那日在春风楼,她曾经规劝过他,为兵易,为将难。当时她以为他不学无术,只知溜须拍马、攀附权贵。

      后来知道并未如此,其实他为人机敏,亦有真才实学,只是大概是出身较低的缘故,没有正经读过圣贤书,为人处世难免爱走些捷近,落了下乘。

      这事本也同谢妍无关,但她自觉与他投缘,有些话便是不吐不快。

      “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一个人若有真才实学,又何愁不能出人头地呢?不过早晚的问题。与其汲汲钻营,不若静心沉淀,需知先有厚积薄发,后才有一鸣惊人。何况仕途之道,颇重声名,武将虽不比文官,但凡俗之人,谁会不爱芝兰玉树、朗月入怀的美誉?循边角之道而上,一时节省了精力,但日后就算站到万人景仰的高处,那也是白玉有瑕,难免遭人诟病。”

      谢妍这番肺腑之言说罢,裴恒似是有些意外,随即点头,笑着应和道:“大小姐说的是。”

      谢妍还待说话,这时忽有敲门声,青年说道:“我出去看看。”

      他掩了主屋的门,去开院子的门,门口是个高大挺拔的汉子,三十来岁的年纪。

      来人是陆遥,裴恒的老乡,骁武营中的校尉。

      裴恒此番升职,多亏他的照应,所以今晚特地在明月楼设宴,以作答谢。

      他倒是没料到陆遥现下会过来,毕竟邀约之时,说的是晚上直接在明月楼碰头。

      陆遥和他相熟,往常也常往来他院子,熟门熟路地走了进来,在院中的石桌边落座,口中抱怨道:“昨天在街上遇到一个柴县的昔日同僚,”他在升迁进京之前,在蓟州下属的柴县当过一段时间驻兵,“我俩多年没见,聊得兴起,晚上就多喝了几杯,睡到日上三竿,然后我家那娘们儿就起劲儿了,唠唠叨叨,没完没了!实在受不了她,我就借口来找你去明月楼,提前溜了出来。”

      裴恒毫不同情道:“该,怪不得嫂子说你,你肯定没少喝!周盈早就说过,你这旧伤未愈的,得好好忌口一段时间。”

      陆遥瞪他:“瞅瞅你这胳膊肘拐得?那你晚上还请什么客?合着你们喝酒,找我在旁边看着啊?”

      裴恒倒了杯水过来,开玩笑道:“看着不至于,你可以闻着啊。”

      陆遥端起水杯,一饮而尽,没好气道:“过河拆桥的泥腿子。”

      裴恒和他很熟,关系亲近,这种互闹的话都是嘴上说着玩玩的,他闻言根本不恼,还顺话笑道:“陆大哥的大恩大德,某不能忘,不敢忘。”

      说起这升迁的事,陆遥倒是真有一丝情绪,感慨道:“其实大家心知肚明,这位置早该是你的了!蔡副指挥使一直也属意你,此番没了那少爷兵,就算我不开口,他也会将位置给你。”他是真不愿意居功。

      “军中职位,调遣的命令不下来,总难免有变数的,还是亏了陆大哥你为我举荐,一路盯着这指令下来,才算落到实处。”

      陆遥倒是认可他这话:“确实是变故丛生,这京中可说是卧虎藏龙啊,到处是关系户,那当真是片刻不能松懈的,保不齐一夜过去,板上钉钉的位置都没了!”他语带嘲讽道,“你就说那殷正,论本事论资历论军中声望,哪样比得上你?更别说功绩了。可架不住人家命好啊,傍着敬国公府这棵大树。六月份那长史的位置,个个都以为是你的,谁知道敬国公府的大小姐,差人去咱们小将军府上传句话,好嘛,他立马将你位置给占了!”

      裴恒没意料到他会说起这个,神色微有些尴尬,试图转移话题道:“你这急匆匆出来,嫂子没起疑吗?”

      往常提到他那泼辣媳妇儿,陆遥有说不完的抱怨,但他今日另有抱怨得起劲儿的人,完全不受裴恒引导。

      “你说说,那什么谢大小姐,她一个姑娘家,不好好刺绣赏花,她管起军营的事儿来了!谢家这么大本事,那谢国公怎不将他的外甥,放他自己的黑鹰军中去?偏要在这骁武营中给咱们添堵,明明样样不如你,还得一路骑你头上,一路挤兑你!说起来就让人生气!”

      “少说两句吧,京师地方小,隔墙有耳。”

      裴恒这么一劝,陆遥更来劲儿了:“哟!你可别吓唬我,那尊贵的敬国公府的人,难不成会到咱们这样的破落院子里来?这泥土怕是踩上一脚,都会污了那位不食人间烟火的谢大小姐的鞋!”

      陆遥这满腹怨气,也不是全都奔着敬国公府去的,京师高官贵族多,到处都是沾亲带故的关系户,他这一路升迁上来,没少吃亏受委屈,现下也是借题宣泄情绪罢了。

      但裴恒头疼啊,陆遥怎会想到,他口中讽刺的谢大小姐,此刻还当真就在一门之隔的地方,且是将他们这番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青年发愁如何让他闭嘴,灵机一动:“对了陆大哥,还得烦劳你件事,我刚收到骁武营的消息,稍后得去趟营里,但晚上的酒我还没取,在城北的沉香酒肆,你赶紧替我跑一趟!那老板娘你不晓得,脾气差得很,若是没及时付钱取货,惹恼了她,晚上你连酒香都没得闻了!”

      好不容易寻个由头,送走了陆遥,青年舒了口气。

      主屋的门打开,他和谢妍对视上,气氛一时僵硬住了,空气中都弥漫着丝丝尴尬的气息。

      须臾,裴恒打破沉默道:“大小姐,他是个粗人,说话不大着调,您别在意。”

      “他说的,六月份军中长史那件事……职位本该是你的?”

      裴恒斟酌着回复说:“军中职位调动,长官自有方方面面的考量,他这人心思比较单纯,一心为我打抱不平,态度难免有所偏颇。”

      谢妍同裴恒相识有段时日了,对他也多少有些了解,他一贯不会将话说到令人难堪的份上,但既然他未直接否认,事情就是八九不离十了。

      这无疑是件极尴尬的事情。两个多月前,她听了殷陈氏的挑唆,给她表哥开了后门儿,占了别人应得的位置,两个月之后,她一无所知,还煞有其事地劝诫这个人,做人要靠真才实学,勿要攀龙附凤走捷径。

      “我……当时我舅母同我的说辞是,那职位原就是属于我表哥的,只是军中有个校尉偏袒他的同乡,特地放了话出来说要抢这位置……”

      谢妍越说话,声音越低,现下怎么说,都有种狡辩撇清的感觉,而且问题在于……

      她爹敬国公位高权重,还是外戚,殷正是谢国公的亲眷,那旁人敢明目张胆去抢他的位置,这可能性有多大?”

      是了……说她受了殷陈氏误导,这话既对,也不对。

      她是受了殷陈氏误导,但她本不应该受殷陈氏误导。

      前世她性子单纯,遇事不会细想,今世刚重生回来,心烦意乱,无暇多思,只一心想着让殷陈氏滚蛋。

      她偏听偏信,未辩真伪,才会做了不明真相的事情。

      谢妍垂眸半晌,重新抬首直视着他的眼睛,轻声、诚恳地说:“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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