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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Chapter 6中 年少时错过的人,终究不会等在原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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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下班,晓晴接到室友阿诺的求助电话,急匆匆赶回家。
“阿诺,你别哭,到底发生了什么?”
电话里阿诺带着哭腔,又急又怕,“晓晴,你快回来,浴室的水管又爆了,我堵不住!”
“你打电话给房东了吗?”
“没,没有。”阿诺断断续续道:“你知道,我,我英语不好。”
晓晴上了地铁,往夹缝中挤了挤,小声道,“我马上回来,我给房东打电话。”
“好,你快点哈。”
挂了电话,她靠着栏杆望向向窗外的漆黑,一种无力感莫名涌上心头。
Cambridge这个汇聚了哈佛和麻省理工两大名校的区域,注定在周五傍晚的喧嚣中也夹着浓浓的书卷气,来来往往的行人每一个看上去都是别样的睿智,对,睿智,就是这个词。
温暖的夕阳中,一个身影穿梭于缓缓流动的人潮,就如一道激流,搅乱平静的湖面,溅起片片涟漪。
狭小的街道,兜兜转转。
身影慢下脚步,在街角大口喘气,只是休息了一瞬,便又快步向前。终于,在一桩二层楼前停下。
她走上阶梯,手指因为急促呼吸而颤抖,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门,跻身进去,消失在一片缓慢的温暖中。
还未上楼,晓晴就听到水声潺潺。急步上楼,刚转过弯,蜿蜒的水流延伸而来。她踮脚走近卫生间,探头看到光脚踩在水里的阿诺,她正挽着袖子用毛巾堵住水管。裤腿挽至膝盖,衣服由于湿透而显得上浅下深。
阿诺听到声响转过头,看到门边的晓晴,咧嘴笑道,“你回来啦,给房东打电话了吗?”
“嗯,打了。房东说,水管工的马上就到。”她脱了外套扔进卧室,又转回来,“你怎么不把水闸关了?”
“啊?”阿诺一脸无辜地看着她,“水闸在哪儿?”
“好吧,我去关。”她转身走进客厅,打开墙上的黑匣,按下水闸开关,当听到水声渐小,蓦然松了口气。麻利地换上短裤T恤,她返回卫生间,脱了鞋踩进水里,在阿诺身旁蹲下,“你去休息下吧,我来擦地。”
阿诺摇头,“没事,反正我也弄湿了,不在乎这一会儿。”
看着她长长的睫毛上沾满细密的水珠,平日里灵动的双眸此刻带着疲倦,不知是汗还是水顺着面颊滑下,晓晴没多想,伸手替她拭去那道水迹,“那行,我们一起擦吧。”
阿诺冲着她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两人擦了许久,直到传来门铃声,阿诺欢快地跑下楼,不一会儿,带着一个修理工走上来。晓晴流利地同他交谈,工人拿出工具开始修理。
晓晴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走进厨房准备做晚饭。当她打开冰箱看到里面空空如也,瞬间懵掉,“家里没菜了?!”
“哦,我忘了告诉你,咱们该买菜了。”阿诺不知何时来到客厅,隔着镂空的墙看进厨房。
晓晴咬了咬唇,“那晚上吃什么?”她想了想,又道,“我出去买吧,你想吃什么?”
“什么都好。”阿诺看了一眼卫生间,犹豫道,“可是,我英语不好,你出去了,万一有什么事,我怕应付不来。”
“没事,我都和他说清楚了,房东会付修理费。等修好了你送他出门就行。”晓晴进屋取了件长款羽绒衣,走到门口又回头,“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好。”阿诺呆呆地看她出门,听到卫生间里传出响动,缓缓走过去,工人恰好回头,迎着灯光,她蓦然笑着挥了挥手,“Hi…”
三月底的波士顿寒冷依旧。晓晴拉着领子走在风中,衣摆被吹得飞起,这样的夜,这样的情景,这样的形单影只。
她没走远,在街对面的NBJY买了两屉小笼包,一份麻婆豆腐,两瓶可乐,打包带回家。
刚开门,正赶上工人离开,她打了个招呼,径自上楼。“阿诺,我买了你最爱吃的小笼包,快出来吃。”一路上闻着包子香她饿得咕咕叫,迫不及待地将餐盒摆到茶几上,推了推堆了一地的包装纸盒,寻个缝隙坐下。
“来了,”阿诺捧着电脑出来,满脸欢愉,“晓晴,我刚才和那哥哥说了两句英语,他貌似听懂了哎,一个劲儿地说OK。”
晓晴打开饭盒,扑面而来的香气让她好生幸福,“就和你说嘛,有口音也不怕,美国人都听的懂。你开始说就会越来越好。”
阿诺点头,放下电脑,“那我以后经常试试。”
晓晴瞥了一眼冒出的网页,又看看身边堆积如山的纸盒,低声问,“你又去进货啦?”
“嗯,今天MK发布新款包包,我去抢了几个,等会儿发到群里,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她说的眉飞色舞,手指迅速在网页搜索中输入一个名称,按下回车键。
晓晴一边往碟子里加醋一边问,“你现在手头还有钱吗,需要我先借你吗?”
阿诺随意地摇头,“不用,很快就周转开了。”
网页打开,阿诺一拍大腿,“太好了,有这个电影,我想看好久了!难得你今天早下班,咱们一起看吧。”
“好。”晓晴拖着碗,往她那边挪了挪,靠着墙同她挤在一起。
两个小小的身影,窝在层层纸盒间,一手捏着小笼包,一手拿着可乐,谈论着电影情节,不住地笑。窗外寒风冷冽依旧,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月色,却浮起淡淡的温暖。
硕大的办公间,仅有最里面的办公室还亮着灯。洛一关闭电脑,转头看向一片空空荡荡,没来由,心像是被一只冰凉的手攥着,酸涩的疼。
她起身,走向落地窗,远方的地平线在灯火映衬下变得透亮。那里是太阳刚刚消失的地方。她的手指摸索到衣袖下隐藏的珠链,慢慢转着,转着。
“此时此刻,你在做什么呢?”
……
这一夜,她关掉所有通讯工具,放纵自己陷入无边无际的黑夜,再睁眼时,已是早上十一点。隐隐的光线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挤进来,她反应了好一阵才意识到现在是周六上午,不必担心迟到,不用忧心工作。
她揉着乱蓬蓬的头发晃晃悠悠走进浴室。放一池温水,丢一颗泡泡球进去,瞬间散开绵密气泡,香香甜甜。她闭着眼,感觉水流周身游动,伴随音响里播放的轻音乐,思绪穿梭在一片绿树如茵。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从倦意中苏醒,带着一身水汽清清爽爽下楼,沏一杯茶,配两块清爽可口的点心,坐在窗边,看园中清丽的葡萄架,想着开春该栽些什么花。
忽然,手机传来一声响,她打开微信,看着那个许久不联系头像占满屏幕,犹豫着点下接听键。
“爸,有事吗?”
屏幕一片漆黑,她在接起视频的一刻转成了语音。不清楚自己为何这样做,只是莫名不想面对未准备好的自己。
“没事。”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丝丝沙哑,“你最近很忙吧,给你发信息都没回。”
她点开聊天记录,上次收到信息是在戈壁的酒吧,那时忙着查阅公司邮件没有回复,再后来就忘了。暗自抚额,她闷声道,“我前两周去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没法上网,刚才看到留言。放心,我很好。”几句话说得清清淡淡。
对方倒是明显放松了语气,“我就说嘛,呼叫你好多次都不接,还以为出啥事了。”
“没事,爸,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臭丫头,下次你再去什么偏僻的地方,记得跟我和你妈说一声,省的我们担心!”
听到“妈妈”这个词,洛一心里咯噔一声,顾不上许多慌忙道,“好,下次我一定告诉您。那什么,我等下要出门,就先不聊了,你们赶快休息,晚安啊。”
“好,你忙,晚安。”
洛一几乎是狼狈的结束了通话,她盯着置顶的头像,好久好久,才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关掉屏幕。
BBC广播里放着一段名人采访,车子行驶在开阔的高速,天边一道云拉出斑驳的痕迹,阳光和煦,初春温暖。
洛一在应凯家门前停下,提着刚从Hmart买来的食材,穿过草坪。按响门铃,只听里面传来“叮铃、叮铃”的声音,门开的一瞬,她一把捞起窜出来的影子,是一只灰白相间的小猫,而另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猫“喵喵”叫着围着她不停打转。
她用脸颊蹭蹭怀中的小猫,满目温柔,原本阴郁的心情一扫而光,“Wasabi,想妈妈了吗?”
“你怎么来的这么早?”应凯问。
“不是你说要吃炒年糕吗,那个现做才好吃。”洛一的眼睛圆圆大大的,此刻和怀里的猫一起望向他。
应凯忍住笑,摸了摸猫脑袋,“好,就属你有心!”说着捞起脚下绕来绕去的Sushi,“你看看,你看看,谁说猫不认主,我这好吃好喝养了你们这么久,结果还是跟妈最亲!”
“那还用说!”
她走进门,将猫放下,又把食材放进厨房,这样来来回回地走,两只猫蹦蹦跳跳地跟,脖子上的粉色铃铛一路响,听得应凯直攒眉。
她打发了应凯去准备烧烤用具,自己轻车熟路地开火做饭。洛一不常下厨,但也有几个拿手好菜,辣炒年糕就算其中之一。
就在她热火朝天烧制年糕时,门铃响起,应凯自后院跑来,嚷嚷着,“今天怎么一个比一个早,不是说好五点开始吗?!”
“怎么,早来帮你干活还不乐意?”沈童掕着一箱啤酒大步流星走进来,身后跟着捧着果盘的月尔。
月尔回眸间看到灶台边的洛一,松散的马尾随意扎着,额前的短发因为束不住而俏皮凌乱,一双眼睛含了笑望向她,透亮间像是此时此刻温柔倾泻的阳光,叫人看着就心情舒畅,月尔不知不觉也笑了。
“你们来真是时候,就快出锅了。”洛一道。
“呦,洛经理这是做了什么,好香啊!”沈童嗅着蹭过去。
“辣炒年糕。”洛一取了两个碗,揭开锅盛了几块,递给他们,“尝尝看软了没有。”
沈童挑了一块入口,没嚼几下便攒眉嚷嚷,“好辣!”
“你不吃辣吗?”洛一看着锅里的火红,有些懊恼,“我还按应凯的要求多放了些辣椒。”她转向月尔,“你也尝尝,不合口味我再做别的。”
月尔看着碗里金红的年糕,挑起一块入口,糯软中夹着辣白菜的酸辣,清爽可口,眼睛瞬间眯成一条缝,微微上翘的眼角带着满足的笑,“嗯,真好吃!”
洛一也跟着笑,“看来,除了沈童,大家都爱吃,那我就不准备别的了。”
“哎,洛经理,你还真是不偏心!”沈童嚷嚷。
“那可不,这里面我就数和你最生分,洛经理洛经理地叫,我干嘛要照顾你的感受!”
“哪有!”沈童无奈,“洛一,你还真是不吃亏!”
月尔将空碗递上,有些不好意思,“可以再给我些吗?”
洛一一愣,随即笑道:“你爱吃啊?”
“嗯,很好吃。”月尔的笑带着她特有的恬静,不似往日的清冷。
洛一又盛了小半碗递给她,只听院子里的应凯喊:“洛一,给我留点!”
“少不了你的!”她喊道,转而小声对月尔说,“不要紧,你多吃点。”
沈童低头望向月尔,还是那副吃到美食就会眯起眼享受的模样,许久不再见到这样的她,久到他已忘记岁月的纠缠,心底的执念,恍然间,零星记忆拼凑成的心愿慢慢明晰,他带着笑温柔地问:“有那么好吃吗?”
月尔抬眸,认真点头,带着笑的唇角沾着星点斑驳。毫不隐藏的纯真,一下子撞开他摇摇欲坠的心防。他自然的用手指抹去她唇边的酱,淡淡答了句,“那就好。”
篝火燃起,飘香四溢。泳池里宝蓝色的马赛克为底,天边一望无际的火烧云为帐,池水粼粼映衬着木桌旁坐着的人,一个自由洒脱,一个宁静悠远。
修长的手指抚过高脚杯,血红的液体在其中辗转,唇齿轻触涟漪指引它的方向,缓缓流淌。同样是眯着的眼,在酒的衬托下尽显妩媚,清冷宁静的就像此刻天边浅浅映出的月牙。
洛一看着眼前品酒的月尔,真的有人可以顷刻之间变换出截然不同的状态,前者清纯后者妩媚抑或还有更多更多面,也许这就是她能够在极难相与的王甜手下做的游刃有余的原因吧。
一道目光扫来,洛一迎上,是不远处正在烧烤的沈童,她刚要打招呼,他便垂下眼眸继续手上的动作。洛一抿嘴笑,“这人……”她回头看月尔,后者的注意力显然在酒上,说不出的惬意。
“听说你和沈童是青梅竹马?”
月尔抬眸,眼神清清冷冷,“谁说的?”片刻,她看向沈童,“他吗?”
“不是吗?”
月尔沉默,没确认也没否认,“小时候的事,很多我都记不清了。”
“……”
洛一看着她转瞬暗淡的眼眸,比往日里更加深沉,不知为何,抚上她的肩,好像有谁也曾是这样安抚她豁然迷茫的心。
月尔的手悄无声息地覆上她的,轻轻摩挲,“我没事。”
洛一没再言语,端起斟着香槟的杯子向月尔示意,“多谢你提前告知王甜和晓晴的事让我有所准备,才不至于让事情扩大。”
月尔的眼眸变得温柔,微微一笑,端起酒杯和她相碰,“不必客气,你帮我的远远比这要多。”抿了一口酒,她认真道:“以王甜的资历,不必针对一个初级分析师,她真正的意图,你该明白。”
洛一点头,“我没想到,指出她谈判策略上的失误会让她计较这么久。”
“王甜她追求完美,不允许自己在工作中出现任何失误。光茂案失败对她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她知道是自己的失误但不愿去面对,当你明明白白将谜底揭穿,她自然会记恨于你。”
洛一笑,“你很了解她。”
月尔眼神深邃,“毕竟我跟了她三年。”
洛一沉默,盯着杯子里香槟浸出斑驳的气泡,许久,她叹了口气,“若她知道,这次是因为你的提醒,我才化解有可能的过失,你的日子定然不好过。”
“她不会知道的。”月尔说的轻描淡写,抿了一口酒,转头看她。
洛一迎着她笃定的目光笑道,“是,她不会知道!”
“其实,王甜的业务能力很强,她的确当得起金融街第一女顾问的称号。只是……”犹豫片刻,月尔继续道,“她的性格太过极端,锱铢必报,像我这样能跟她合作超过两年的人少之又少。”
“这会成为她的硬伤。要在一个公司中生存,个人能力强并不是唯一条件,团队合作同样重要。她的能力让她坐得上现在的位子,但能否在这个位子上坐的稳就另当别论了。”洛一看着月尔,眼神认真,“在她手下做事,辛苦你了。”
“无妨,”月尔笑,“工作中本就没有喜欢或不喜欢,只有能与不能。”
洛一微微抬眸,看向她的眼神满是赞同,“我一直很欣赏你工作的态度,从不把情绪带进工作,在我心里,那个位子,你比她更合适。”
月尔蓦然转头,眼底带着某种激烈的情绪,但转瞬间,那股情绪就被压下,又变得清清淡淡。她扫了一眼烤炉边的应凯,缓缓道:“我不急。”或许这句应答太过苍白,顿了片刻,她又道:“就如你刚才说的,该来的自然会来的。”
洛一感知她转换的情绪,不愿深究,轻笑,“好,我等着。”
灯光下,红色的液体挂着杯壁,划出一道浅浅的痕。月尔抿了一口酒,葡萄的香郁混合着酒精的甘洌充斥口腔,一团暖意燃烧在胸口。末了,她又淡淡地问:“你真的觉得我会更适合那个位子吗?”
洛一笑着,举起酒杯:“敬我心里唯一适合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