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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长大 ...

  •   江面上波纹粼粼,映着那池方的身影也不怎么清晰。徐徐的风带落叶轻扫,江岸芦花没了,只剩枝杆枯黄。

      池方端详着愈加模糊的自己,扭曲的夸张怪异好似鬼魅。心底忽然明白了什么,这时空中一声雁鸣,格外是悲愁。

      在蜀山待了也三日了,池方坐于蔚于青身侧,他虽已清醒,但还是不笑不哭,整个人好似个木头人。

      池方知晓,这都灌了两回忘川水了,免不得记忆涣散,人格失常,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如今就算只剩下一副空空躯壳,好歹也是留住了性命。

      接下来日日如此,蔚于青闭口只字不言。原就空阔的屋子,现在像没人住似的。只有那摆着的排扇面上绣的牡丹栩栩如生,在这悲凉之秋,倒也平添一丝生机。

      蔚于青之于姜寂,两人之间的故事,如一局未定的棋盘。可子儿都落满了,哪还有人能知道结局啊。

      看着蔚于青这副样子,池放不禁想往后的自己,是否会变得与他一样?

      自记事起,宿无欢的出现,就像一场奇幻华丽又极为不现实的梦。那梦跳跃多端,格外的绮丽迷幻。有时如恶魇压得他喘不上气来,又时又美妙温暖异常,他甚至可以在心里承认某些时候自己确会片刻沉醉其中,不愿出来。

      池方倚着门框想着,抬头看见蜀山上头的月亮真如他们所说,是明亮清净似触手可及,月光皎皎,像盈盈燃着的灯笼。

      池方回身望了一眼房内的蔚于青,一如往常地躺在床榻上睁着眼睛盯着屋脊。他的眼睛动也不动,红色的血丝渐渐爬上眼角,泪水怕是流尽。他就静静地呆着,也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池方咬着手指,思来想去脑海中心口里,竟无一个漂亮女子的形象。要硬说那就唯留一个明月,剩下的翻来覆去都是宿无欢的脸。

      定是自己见过的女人太少,所以才会对宿无欢那个混蛋念念不忘!那家伙又长了副好皮囊,嗯,定是这样!

      趁着月色,池方鬼迷心窍地偷偷溜下山。巴蜀之地美女甚多,池方早已有所耳闻。

      掂量了手中钱袋,相比逍遥自在一场,亦无大碍。

      池方纸扇轻摇,此处虽是闷热之地,可现在进了秋,入夜也略有清凉。他换了一身艳丽衣裳,打扮打扮也颇有富家子弟的气势。嘴角勾了坏笑,向着巴蜀一带最有名的燕子花楼去了。

      他面子轻,年纪又小,入门便被几个姑娘拉扯起来,这心里顿时就没了底。脸上生生僵持着,硬装出一副老套娴熟的模样。

      又叫来燕子楼的老鸨,那女人虽然年岁不小,眼角下一颗黑痣又格外明显,可浓妆艳抹下,倒还剩了几分风情,这真真是半老徐娘,风韵犹存了。

      “小少爷年岁几何?打哪儿来的?”那老鸨声音又尖又细,还带着媚笑讨好,阿谀奉承却不显生硬,一看便知是人精中的人精。

      池方经不住人事,掏出碎银子一把,慌张地说:“随便找一个,漂亮点儿就行。”

      “哎呦呦~小少爷可真大方,您等着啊,咱们这儿最不缺的就是漂亮姑娘。”老鸨拖着池方胳膊,指着不远一青衣粉黛年岁与池方应是相当的女孩,笑盈盈地说道,“您看她怎样?名字叫铭儿,今年才出闺。而且啊,今儿个是初次接客……”

      “就……就她吧……”

      老鸨笑得厉害,直拉着池方说:“您是要天号还是地号房?”

      “天字号一间。”池方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锭交到老鸨手中,“再送一些酒菜,今晚过夜……”

      “好勒,您稍等,姑娘马上给您送到~哈哈哈哈。”

      池方被半推半就地进了一间上等天字房,这儿不同于一般客栈,房间内的床榻大了一倍不止。在这爽秋季节,房间内摆的也还是些艳俗的红花,黄铜镂空的香炉内燃着的是刺鼻的依兰情香。池方闻不惯,捏紧鼻子倒了杯茶水进入淹了火,抬眼打量着房间。

      差不多差不多,两人在床上,怎么折腾也应该是够了……

      正思索着,房门响了两下被人从外头推开了。老鸨拖着的,正是方才她指着的那个铭儿。确实青春婀娜,不过略施粉黛,便足够娇俏可人,让人怜惜。

      老鸨意味深长的看了池方一眼,笑呵呵地悄悄退了出去。

      池方初次来这烟花柳巷之地,心头矛盾,不知如何开口,也不知下一步该先做些什么?

      方才他一人在房间内闲得无事,坐在床榻上,瞧见枕头下塞着一本书。抽出一看,这书文内画着的皆是衣不蔽体的不可言说之物。

      “那个……”两人彼此相对,池方吞了下口水,喉结动了动,然后说道,“那个你别紧张……”

      不料这铭儿小脸一抬,眉头一挑,嘴角轻蔑地一笑,竟让池方心中慌了起来。

      该死的,这一颦一笑怎么那么熟悉!

      只见那铭儿伸手便扭住池方的耳朵,咧着嘴开口就骂:“臭小子胆子不小啊!这地方是你该来的?”

      “宿无欢你快给我松手!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儿?”真真儿是见鬼了,怎么自己每每出来蹦跶没几下,都能碰到这个害人精?

      “问我?我问你知道错了没?”手上的力道又重了一分,扭得更紧了些,“半夜偷偷下山,当你是要去做什么要紧事。却不想这么大点儿脑子里却都是这些东西。”

      “还不都是你教的!”池方顶嘴,宿无欢闻言,拿手上的力道还能松的下来?

      将池方甩在桌子,宿无欢拍拍手,转了一圈坐在池方面前,语气缓和了些:“现在知道羞了?方才进来的时候,就不怕被人看见?”

      池方心中那叫一个气呀,撇嘴说道:“我是男人怕什么?如今哪个男人不来烟花柳巷逛逛?”

      宿无欢打量着池方,咂巴着嘴:“毛还没有长齐,装什么大男人?”

      俗话说仕可忍孰不可忍!宿无欢根本就是在侮辱他,池方站起来撩起袍子,顶着下身说道:“说我毛都没长齐?你试试看,看我不把你……”

      宿无欢贴着他的面,二人之间唯有一指距离,如此清晰,池方倒结巴了。

      “要把我如何?”宿无欢大笑,一手捏住池方后颈将他压在身下,居高临下地说:“你瞧瞧究竟是谁把谁压在身下了?”

      池方双腿一勾,翻过身来,又一扑,顺势把宿无欢压倒在地,整个人骑在宿无欢胸口,形势立即反转过来。制住宿无欢的一双胳膊,池方勾着嘴角,坏笑道:“说的没错,看看咱们俩究竟是谁把谁压的身下,邪不压正没听说……过?”

      话还有一个字没吐完,猝不及防只听“嘭”的一声,宿无欢这家伙竟耍赖动用法术,化作一滩云雾,出现在池方身后将他拎了起来。

      “就这么耐不住?”

      池方自知他说的是什么,可偏偏无可回答。总不能说一切因这该死的老妖怪而起,自己没事闲的老猜忌自己是个断袖,来这地方就是为了证实自己的男人之力吧?

      说出来就得被宿无欢笑话死。

      见池方抿着嘴不言语,宿无欢便知道这小子打算做倔驴了。也不废话,抬起一脚把他顺着窗户踢了出去。

      “这儿现在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若还有下次被我发现,仔细你的皮!”

      又过了几天,蔚于青身子恢复了七八,这也到池方等人回昆仑山的时候。御剑一路,池方始终观察着清尘。自姚青佟那时离开后,清尘就一直郁郁寡欢,还比之往常更甚,也不知道他们二人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但清尘不说,池方自是不好开口去问,毕竟是私事。池方想着回昆仑后,自己多陪陪清尘,劝慰着久了,师兄总是会好的。

      却不料回至昆仑,清尘在禀明师叔元灵子之后,直接闭门不见人了,便是池方也不成,说是要好好修炼。

      连续几日下来,房间内都未有动静,池方在外头守了许久,心头担忧,又不知该作何办法。心头正纠结着,有一位小师弟却找过来,说是师尊须衡子要与他见面。

      这还是池方返还山门后,师尊第一次要见他,但早不见晚不见,偏偏是这个时候,倒有些难琢磨了。

      怀着忐忑,池方来到内殿。白昼时日,大殿内依旧烛光冉冉,池方跪于殿前,俯身行大礼。

      “弟子池方,来给师尊请安。”

      须衡子颔首,池方这才起身,一双眼睛凌乱不知安在何处。他还清楚的记得那一晚,那片桃花林之中,师尊身边那个神秘的黑袍人,以及当时师尊身上的血腥之气。

      须衡子没拖沓,开门见山地说:“那晚你进了后山,可有什么发现?”

      池方身子瞬间僵住,嘴巴仿佛被黏住一样,张都不敢张来。

      “但说无妨,为师恕你无罪。”看须衡子倒十分坦然,似是故意要将那一层窗户纸戳穿。

      死就死吧。

      池方抬起头,将那晚他的所见所闻,一字一句全说了出来。

      须衡子笑了,却未有丝毫怒意。微微招手,示意池方到他身边来。

      跪在须衡子身旁,池方不敢直视须衡子的眼睛,他垂着头,低声道:“弟子斗胆,敢问师尊可有话说?”

      须衡子的手轻轻抚过他的额头,带着长者的慈爱。他虽容貌年轻,可人终究是老了,藏也藏不住疲态。而这般靠近,池方更是清楚感受到须衡子身上的那股邪气。如此一身仙骨坚硬的正义修道之气,竟已经无法将邪魔之力给压制住。

      池方心中是惧怕的,微微抬眼,映入眼帘是须衡子那双漆黑的眼睛,眼底深处阴魅的气息如野草一般疯长。

      “你未曾看错。”须衡子直白的说,“为师确已坠入魔道……也自知命不久矣。”他又摸了摸池方的脸颊,言辞真切地像是道别,像是一位长辈带着期许的不舍。

      池方不知如何,嘴角牵强地扯出一抹笑。须衡子昂头探在高高地玉座上,一双手就那么垂着:“放心,为师不会怎么样,而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样的须衡子于池方而言又熟悉又陌生,他鼓足了气,突然问道:“师尊为何如此?”

      究竟是修行时不慎坠入了魔道?还是自身早早已做足打算……

      须衡子眼神落寞,沉默了一会,还是说:“是为师自己不慎,在取得神物时沾染了魔性。也是为师自己贪心不足,才惹此大祸。”

      神器?莫不是九节琉璃胆?

      神器化为魔物,持有者亦会堕入魔道,竟真有这等事情?

      “先不说这个,今日这次找你来,为师是有事要与你商量。”

      “师尊请吩咐,弟子定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须衡子摇着头将他扶了起来,只询问了他一件事。便是当年他将池方带到断龙崖所谓何意?池方是否还记得?

      当时池方尚且年幼,事情来多又混杂,准时是记不得了。只记得当时须衡子说那是一件极重要的事情,他心中才能还有一个模糊的印象。可左右细细想来,却到底还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如此甚好,因不知道,这些年你过得才快乐,只是这快乐的日子怕是再没几天了。”

      那是昆仑祖上留下来的规矩,当现掌门心中已定了下任的人选。须带他至断龙崖,经神龙雷电洗髓,唯有仙骨干净还活下来了,才能成为日后新的昆仑掌门。

      池方听这话忙跪在地上,他无论如何都未曾想过,自己尚在年幼时,须衡子竟已下定心思将未来掌门之位交付于他,可如此大的重任他实在不敢担当。

      更何况,他身前还有清远和清尘两位师兄,无论是威名还是性情,无不比他更合适才对!

      只是这一切早已决定,池方无可逃避,突如其来殊荣,未曾让池方觉得有半分惊喜。只觉得有泰山压在他的头顶一般,一时间沉重的抬不起腰来。

      “在接下来的时间,为师会将咱们昆仑掌门该有的规矩和气度一一交传给你,为师驾鹤飞升后,昆仑便由你掌管。池方,为师要你答应,你定要让昆仑稳居仙门大四方之首,乃至天下之首!这不是私心或是一派名誉,而是若非如此,天下仙们定会大乱!”

      池方怔怔地立在原地,眼神十分迷惘。真的,一切就像场荒诞的梦,宿无欢是梦,师尊也是梦。若真在做梦,他想要此刻醒过来。只可惜,这些都不是。

      “这条路难走,可人生之路不都如此,何时有过简单?与你而言,一切不过将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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