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当书》耳东蠢

7、婚事前由

　　高盈维持着半坐起身的姿势，在简苍进门一瞬装作惊讶，掩下内心慌乱。
　　被向来温柔如水、气质温润的丈夫突然这么不言不语地盯着，饶是高盈自问一向胆大心细、果决狠厉不下男儿，此刻也不禁慌乱，她隐隐觉得眼前的丈夫和从前不大相同。
　　“原来是王爷，身在驿站又不是王府，盈儿自然要小心些。”高盈一瞬慌乱后迅速凝练心神，笑着从床榻上起身，走到简苍身边依偎着，边撒娇边悄悄斜眼狠瞪了一眼清儿。
　　若这丫头早些示警，她也不至于连躲藏都来不及。
　　清儿害怕地缩缩肩，轻手轻脚关上房门退下。
　　简苍皱着眉头看着妻子抓着自己胳膊的手，眼里一丝嫌恶闪过，语气却一如既往地温柔。
　　“怎么衣服湿了？”
　　高盈一愣，方才惊愣之下她反倒疏忽了自己站到窗前半晌，身上早湿漉漉的。她心知此时再说自己一睡方醒是太明显的扯谎。一年相处之下，她深知自己的丈夫只是对自己和颜悦色体贴温柔，但他并不如表面那般人畜无害，手腕与眼力都属老辣高明，她再撒谎只怕他会起疑心。
　　“睡醒了嫌闷，在窗口透了会儿气。”
　　“你身子弱，别着凉了。”简苍行至窗前，视线往远处人影上凝了凝，这才把窗户关上。
　　他在关心她。
　　高盈心里一甜，往前几步投身到他怀里。
　　简苍轻轻抚着她发，声调温柔清润：“睡醒了正好，我让丫头把药端上来。”
　　“我又没生病，怎么还喝药？”
　　女子撒着娇的甜腻声音传来，简苍一手搂上她的腰，声音愈发温柔，眼里冷色却一览无遗。
　　“是些安神健体的药，你久不回京城，身子又弱，万一病倒了，还得在这耽搁一阵，我自然得守着你，平时就罢，但如今父皇情况凶险，我不早日回西楚，终究是不放心。“
　　高盈听他说“我自然得守着你”时心念一动，又思及楚王有恙，薨逝只是时日问题，若因自己而把简苍归国行程耽误了，恐怕得不偿失。
　　聪明的女人知道哪些该问哪些不该问，所以她只是柔声道：“都听王爷的，我这就喝药。”
　　一年前高盈初见简苍时尚不知他是西楚皇子，她从宗长华府邸出发回宫时，随手一撩马车侧方竹帘，猝不及防便撞上一双清润温雅的眸子，男子额头光洁，黑发束于头顶嵌银色玉冠，斜眉入鬓，一席紫衫策马而来，夕阳照耀下愈发显得人身姿挺拔丰神俊朗。
　　他从高盈马车旁策马而过，眸光含笑正巧与高盈撞个正着，猝不及防的一眼，是她日后不顾一切嫁与他的执念之始。
　　她自小见多识广，不是没开过眼界的清纯女子，可即使老练如她，初见一眼她便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绝非池中之物，他周身气度即使放在西秦皇室也只有宗长穆宗长歌寥寥几人足以匹敌。
　　气魄华贵，意气风发，这样的男人才配得上她，相较之下，宗长华的容貌气度都无所突出，与他西秦皇长子的尊贵身份不甚相符。
　　高盈知道，她对这男人是一见钟情。
　　半月后在一次宫宴上，高盈才得知这个男子名叫简苍，是西楚的三皇子，据说为人谦逊温雅，性情闲散，不好权谋。
　　再遇那一刻，她清醒地听到自己脑海里弦声断裂，她也算是风月场上的老手，是以毫无扭捏，宫宴结束后她派丫鬟把一席纸娟送至他所住驿站，告诉他“见君如故，方知相思”。
　　他也的确文雅，第三日派人送来一串红豆链，椭圆形的红色物事上均细细刻着一个“齐”字，不甚整齐。
　　齐王，是简苍的封号。
　　据说，这些红豆是简苍命人八百里加急从西楚王府送至西秦皇城，亲手串刻。
　　既然心意相通，求旨赐婚便顺理成章，只是求旨之人并非男方，而是她高盈。
　　那是简苍即将归西楚的前一天，虽时值春天天气却罕见地阴沉，高盈出宫寻他，却在门外听见心上人和下属交谈的苦闷声音：“回国求亲，父皇或许批准，但我的那些兄弟们只怕会吃睡不香，我若求娶西秦郡主，以一国国君为泰山，我即便真没有争权夺位之心也无人会相信，那我这么多年躲避争斗闲鱼野鹤的日子也就到头了。朝野关系错综复杂，权谋斗争我不怕不惧，但我实在不想盈儿嫁过来冒险。”
　　屋中男子郁闷的叹气声仿佛轻轻羽毛瞬间挠到高盈本就已酥酥软软陷入感动的心上。
　　是她疏忽了，他在西楚皇子里不算受宠，贸贸然回国求亲必定会引发有心人的猜忌和阻止，这对眼前这个偏爱潇洒和自由的男人而言无疑是灾厄，但这种时候他顾虑的不是自身处境，而是怕她受罪。
　　如果说之前她还在犹豫，爱慕与喜欢是一回事，但简苍在西楚不受宠是另一回事。她自小生长于皇宫，物欲与权力是她从小接触、日后也离不了的东西，她清楚自己的野心。
　　宗长华是西秦太子，给的了她想要的富贵荣耀，两人自小在一起鬼混，后来关系的不清不楚既来自于宗长华的淫逸好色，也来自高盈自己的虚与委蛇自负虚荣。
　　高盈一直也清楚，宗长华对她与其说是喜爱，不如说是玩弄，即便贵为郡主，但她无依无靠，生存与生活都靠与她无血缘的皇家施舍。
　　所以与其倚靠宗长华，不如跟简苍回西楚，这样她能倚仗的不只有权力，还有情爱，她相信简苍是真的爱她。
　　或许这就是男女之差，女子视如珍宝的情爱在男子那里总是无足轻重，是继续利用还是舍弃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高盈毫无悬念地回宫向皇帝请求赐婚，皇帝本不满她与堂堂太子勾搭坏了皇家名声，但也欣赏她的这份爽利大气，是以答应地爽快，宗长华想阻止已是为时已晚。
　　女子向男子求亲本便是旷世奇谭，更何况是一国郡主主动开的口，即使这份亲事带来的朝野震荡不是西楚皇族愿看到的，但碍于身份，没人会傻到跳出来阻止，是以这次的跨国联姻史无前例地顺利。
　　婚后一年多来高盈过得很平静，简苍除了上朝便是回府陪她，他本便远离朝堂纷争、闲云野鹤一个，二人很少出府，与世无争。
　　他对她好吗？
　　好。
　　但从来不会碰她，亲昵之事也少有。
　　高盈怨吗？
　　也怨。
　　所以收到信笺，她不可抑制地欣喜。

作者有话说

　　抱歉最近实习和学校事情多，难以多多更新。撒娇翻滚求留言求翻牌，请让我鲤鱼打挺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