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说》相幼晴

3、03

　　03

　　次日。
　　舒柚准时到事务所报道，简慕已经在楼上办公室等她了。
　　签合同。
　　再到楼下会议室详细交代失踪千金女的案子。

　　屋子里还有大东和另一名今天来上班的戴眼镜的男成员钟布可。

　　失踪千金是邱氏企业老总的大女儿邱云，失踪三天零五个小时。
　　警方全力搜索兰溪市，没有多少有价值的线索。
　　找不到人，邱云的外婆才找上慕林事务所帮忙的，按大东的说法，因为去年事务所帮这位外婆找过失踪的花猫。
　　舒柚笑，“找猫和找人，能相提并论？”
　　大东耸肩，“死马当活马医呗。”
　　钟布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框，镜片反着光茫，“咱们事务所寻找失踪人口是有一定经验的。”以为舒柚在质疑事务所的能力。

　　简慕看了舒柚一眼，把东西摊在会议桌上，“这是邱云的照片。”

　　三人各自拿了一张来看。
　　照片上，女孩二十出头，白皮肤，黑长发，笑起来露着八颗白牙齿，眼睛弯弯如月牙。
　　朝气蓬勃的女孩。

　　“委托人限我们在下周之前找到邱云，否则押金一概退回，我们将一分钱都赚不到。”简慕说着，懒懒倚靠在桌上，卡其色的裤子不紧不松，完美衬出修长笔直的双腿。
　　在他眼里，金钱是重要的前提。
　　大东和钟布可跟了简慕多年，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舒柚却有些疑惑，“可是要是我们都找不到人呢？怎么办？警察也找不到，那这个女生不就等于彻底失踪了？”
　　舒柚第二次质疑事务所的能力。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大东扶额，钟布可好笑，“反正到目前为止，咱们事务所还没失手过。”
　　舒柚：“……”
　　大东也想说什么，缓解下气氛，简慕就先开口了，对这位新同事提问，声线清平，“我问你，如果我们超过时间没找到人，对方不付钱了，可你突然又有了新线索，你还会继续找吗？”
　　被上司提问，舒柚当下回复，不假思索，肯定点头：“当然啊，那是人命啊。”

　　舒柚有一双澄亮的双眸，仿佛永远不会被世间的污浊染脏。
　　是简慕没见过的模样。
　　对上她的视线，简慕抿紧了唇，半晌，才啧笑，“傻的果然烂好心。”
　　舒柚：“……”

　　钟布可抖脚，吹了两声口哨，看戏样。
　　大东干笑着。
　　简慕没在说什么，把分工安排表丢给三人看，起身离开会议室。

　　舒柚尴尬了。

　　她抓不准这个上司的心思。
　　明明是他同意招她进来工作的，可是从头到尾除了认同她的特异功能外，对她态度并不是很好。
　　但有时候心情好了，又会对她微笑。

　　大东安慰她，“习惯就好，慕哥就这性子。”
　　钟布可点头，“新来的嘛难免会刁难你，我们当初也是这样被刁难过来的。”摊手，“谁让他实力比我们强呢。”
　　舒柚:“……嗯。”勉勉强强被安慰到。

　　相比之下，没简慕长得好看的大东和钟布可，比较亲近些。

　　——

　　简慕分工详细明确：大东负责搜检邱家宅院，尤其是邱云的房间和邱云常出没的地方；钟布可负责调查访问邱云身边的亲朋好友，了解邱云最近的状况。
　　而至于舒柚，任务就俩字：做梦。
　　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这俩字是在骂人。

　　舒柚撇撇嘴，“那老板……他不参与这项工作吗？”
　　大东打了个响指，“这种小案子还犯不着让慕哥出场。”
　　钟布可前几天没来，但群里人都在议论老大收了个会预言梦的小女人，看着舒柚那小白脸，钟布可笑：“很期待和你的初次合作。”
　　舒柚摸摸鼻梁。

　　昨晚简慕发给她的文件，除了这次的委托案，还有事务所其他成员的基本介绍，让她尽快熟悉她以后工作的搭档们。
　　团队合作，讲究的是知己知彼。
　　事务所加上她和简慕，共有十名成员，三女七男。
　　目前除了大东和钟布可，其余人要么没派遣任务，要么出国在外。
　　有需要随叫随到。

　　——

　　钟布可开车，三人前往邱家。
　　一路上舒柚努力回想身边俩人的“特异功能”。
　　钟布可是心理学教授，“读心术”是他的拿手技巧，所以简慕派他去和邱云身边的朋友交谈；大东嗅觉灵敏，人称“狗鼻子”，让他勘查邱家上下，保不准能嗅出什么不寻常来。
　　简慕有瞬间记忆能力，还有一颗聪明的大脑。
　　事务所里的人，各怀绝技。
　　难怪简慕能轻易相信舒柚有预言梦的说辞。
　　可以说，简慕有一手好资源。

　　邱宅在市中心豪华地段私家花园别墅里，门口的大石头上，刻着“邱宅”俩字。
　　舒柚以前上学时路过这里，但也只能站在马路上遥遥观望。
　　能住在里面的，定是大富大贵的上流人物。

　　他们的车在保安指挥下停在车库里，下车后有管家来领路，进入大宅里，大厅坐着很多人，男女老少都有，舒柚首先注意到的是那位双鬓发白的老人家。
　　“要麻烦各位了。”那老妇人站起来迎接他们仨，指着一圈大厅里的人，苍老的声音依旧有力，“这些是云云的叔叔姑姑阿姨舅舅们，还有一些云云的好朋友和兄弟姐妹，都在这儿。”

　　好样，一屋子的三姑六婆。

　　管家找了三把椅子来给他们坐。
　　舒柚其实不用来的，她只要想着邱云的面容做梦就好，可是舒柚还是要跟来，要来了解邱云住的地方，感受一下邱云的气息，好给她的梦境找灵感。
　　不过对于第一次就要和这么多人打交道，舒柚哑然，紧紧跟在大东身边。

　　大东和钟布可对于这些场面见怪不怪，神情自若。
　　在场除了邱云外婆对这事比较上心，邱家其余人态度讪讪。
　　但都默许他们的调查。

　　大东在宅子上下调查，不放过一墙一角。
　　钟布可对邱家在场人一一盘问过去。
　　舒柚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乖乖跟在大东身边，目光却没闲着，四下张望，尤其是在邱云卧房里，舒柚深吸气，想尽量多点采集邱云的气息。

　　毕竟第一次要梦一个从没接触过的陌生人，没有十全把握，邱云会不会出现在梦境里。

　　——

　　舒柚回家时是钟布可开车顺道送的，送到小区门口，舒柚万分感谢，钟布可淡笑，他感兴趣的是她今晚的梦境，“很期待你明天的演讲。”
　　舒柚：“……”可以不给她压力吗……

　　舒柚有些小紧张。
　　连牛奶都忘记买了。
　　晚上准备睡觉时才发现没牛奶存货，哎呦地敲脑袋，真紧张过头了。
　　不敢耽搁，赶紧下楼去买。
　　好在楼下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舒柚已经洗好澡了，穿得是件白色单衣裙，头发洗了刚吹干，没梳整齐，乱糟糟的。
　　走路步伐也快，赶着回去睡觉。
　　手里还提着红色的塑料袋，装着三四瓶纯牛奶。

　　三楼大妈站在自家阳台上晒衣服，视线乱撇，就看到楼下有抹黑白的影子快速飘进了廊道里，手里还有红艳艳的不知何物体。
　　大妈握着晾衣杆的手在抖。

　　月黑风高。
　　城市里的天空没有星星。
　　秋风凉凉的吹着。
　　大妈觉得应该找个时间去顶楼看看情况了。

　　——

　　夜深人静。

　　舒柚梦到了邱云。
　　并不是什么好兆头的梦境。
　　梦里，有滴滴答答的水声，大半时间是黑漆漆一片，只有一小会儿的时间是亮着光。
　　邱云躺在一张床上，有人进来，开灯，端水，送食物进来。
　　邱云衣着整洁，平躺在床上，送餐进来的人敲着桌子让她来吃饭，她只懒懒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们。
　　不吭声。

　　三餐的反应都是这样。
　　灯光亮了又暗。

　　滴答，滴答。
　　只剩清脆的水滴声。

　　——

　　古怪诧异的梦境。
　　梦地舒柚浑身不舒服，睡得不踏实，辗转反侧，早晨被闹钟吵醒后，整个胃难受得很，鞋子都顾不得穿，跑到七楼洗手间里，趴在水池上吐。
　　吐出来的全是昨晚没消化完的牛奶。

　　她怕梦不到邱云，昨晚喝了三瓶纯牛奶，再加上一晚上的压抑梦境。
　　整个人不是很好。

　　精神有些涣散。
　　早上去事务所，简慕最先察觉到舒柚的不自在，等着她汇报完梦境内容，简慕抬了下眼，看她没理好的衣领子，说，“做梦很辛苦？”
　　舒柚懵了下，“嗯？”
　　大东和钟布可齐齐往简慕那看。

　　简慕扯扯嘴角。
　　舒柚莫名其妙：“什么？”
　　刚才没听清。
　　“做梦需要消耗你多少精力？”简慕脸色不是太好，对着舒柚憔悴的小脸，有必要好好提醒她：“我们事务所不需要员工拼死拼活，如果你做梦需要耗尽你的精力甚至性命，那你还是自觉辞职吧。”
　　舒柚算听明白了，“……”好气又好笑，摇头，赶紧解释，“老板你想多了，哪里需要耗精力这么夸张，不就是普普通通的做梦嘛。”

　　只是这次梦到的不是什么好梦罢了。

　　大东和钟布可对视。
　　慕哥逗了吧，以为人家是耗精力打怪哦。

　　简慕凉凉瞥了他俩一眼。
　　大东和钟布可掩起笑容。

　　言归正传。
　　继续案情的讨论。

　　大东把自己搜集到的东西做汇报：“邱宅一般只有邱家俩老在住，邱云是邱家孙子辈中唯一的孙女，因为工作地在市中心，休息时间才会住在邱宅，邱云的父母不住在宅子里，家里的摆设讲究，定时有保姆打扫，但邱云有洁癖，自己卧室不让外人碰，房间里的东西都是邱云自己装饰打点的，邱云的气息是玫瑰花香味，卧室里的味道最浓。”
　　简慕点头，修长的手敲着键盘，把大东的话记录下来。
　　在玫瑰花香味上标了重点。

　　舒柚眨了眨眼，想回忆玫瑰花是什么香味。

　　钟布可汇报稍微复杂点，“邱云在邱家并不是很受欢迎，大小姐脾气，邱父邱母感情不合，常年吵架，邱云有三个表哥，也不是什么正经人物，邱云还有俩个表姐，一个在国外，另一个是兰溪航空公司空姐，还有一个小她一岁的堂妹，在读书，这个表妹挺乖，学校里的三好生。邱云和她那些三姑六婆关系不是很好。邱云的朋友很多，什么人都有，其中有一个自称和邱云是好闺蜜好姐妹，叫吴莉，吴莉说邱云有一个谈了三年的男朋友，但是因为男朋友家穷，和邱家门不当户不对，邱云被安排联婚后俩人吵得不可开交，最后分手了。”
　　简慕点头，听着他的汇报，在男朋友三字上加粗，画了重点。
　　然后，视线落在舒柚身上。

　　舒柚坐直起来，理了理头发，把昨晚的梦境详细说了一遍。
　　“她看上去有生命危险吗？”简慕双手移开键盘面，双手合十，问舒柚。

　　舒柚摇头，“暂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有人定时送水送食，她衣着整洁，看上去也没有被虐待过的样子。”
　　“只梦到这些吗？”
　　“是。”舒柚点头，“邱云就躺在床上，没走出其他地方活动，我的视野也只能看到她一直在一间小屋子里。”
　　“送餐的人你看清面容了吗？”
　　“看不清。”
　　“声音是男是女？”
　　舒柚摇头，弱弱垂下眼帘。
　　她的梦其实有很多缺陷的，比如：听不全所有的声音。
　　简慕神情不太自然。

　　气氛静了几秒。
　　大东开口，“看来是被人囚禁了。”
　　钟布可摸了摸下巴。
　　简慕还是看着舒柚，“除了这些外，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舒柚拧皱眉头，努力回想，“风很大，从门缝里刮进来……”眼珠儿在三哥男人面上划过，忽地又想起了什么，声调抬高，“对了，水声，一直有水滴的声音，滴滴答答的。”

　　三男人同时拧起眉头。

　　——

　　舒柚昨晚没睡好。
　　吃过午饭后，看大伙也没马上要行动进一步调查的样子，舒柚就在自己办公位上趴着闭眼小歇，没想真睡着了。

　　还做梦了。
　　梦到了邱云。

　　——

　　简慕在弄电脑，刚攻破邱云的社交网络空间，还没仔细看邱云发的动态内容，紧闭的办公门被一股外力粗鲁急切地推开。
　　简慕有自己的办公房间，二楼最左边带阳台的房间。
　　门没锁。

　　舒柚慌慌张张，门都来不及敲，撞了进来。
　　颤抖着声线，简慕看着她抖着的双唇间断断续续挤出一句话：“死……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