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说》相幼晴

2、02

　　02

　　舒柚确实住在八楼。
　　在七楼之上违章搭建的铁皮屋，也算一楼吧。
　　市中心能找到这种一个月三百五的房子，舒柚不知偷乐了多久。

　　房东是七楼户主的女儿，大学生，估计是想赚些零花钱，才想把顶楼腾出来租出去。

　　舒柚起先有些顾虑，顶楼是铁皮瓦搭建的，厕所都没有。
　　但看那房东小姑娘瘦瘦小小只，听说死了爹妈，寄养在叔叔婶婶家，没人疼没人爱。
　　寄人篱下的悲哀。
　　可怜，和她一样可怜。
　　她就烂好心，单单签了一合同，二话不说搬了进来。
　　还一口气交了四个月租金，让房东小姑娘拿去做生活费。
　　把房东小姑娘感动得。

　　虽然是违章搭建，但设备还是齐全的，房租便宜，有床有椅，电视网络，就是没有水和厕所，上个厕所洗个澡还要下到七楼用那间空房里的设施。
　　顶楼空气对流，清晰。
　　单间，比和一群人挤地下室蜗居来得好。

　　林林总总，好处还是多的。

　　从顶楼往外望，还有迷人的霓虹夜景。
　　入秋了，不会太热。

　　——

　　找工作不是什么容易事，何况还是高工资的工资。
　　为了拿下这份工作，舒柚睡前特地喝了牛奶，苦巴巴着张脸，捏住鼻子，大口大口把又涩又难喝的牛奶喝下肚。

　　她很讨厌喝牛奶，一喝牛奶就会梦到别人明天要发生的事，好事坏事都能梦到，还有很多隐私见不得人的事。
　　但她又很依赖牛奶，上学考试前都会喝牛奶，梦见卷子内容，年年考第一。

　　对这种能力，简直又爱又恨。

　　舒柚喝完牛奶，上.床前再去了趟厕所，保证不能起夜，不能打断梦境。
　　入睡前冥想着简慕的容颜，入睡后，梦里，就是简慕的明天。

　　——

　　次日，晚上。
　　简慕是接到舒柚电话才想起还有这么个应聘者的：一个自称能预知未来的女人。
　　差不多都把这个应聘者忘在脑后了。

　　挂断电话，打开邮箱，还真发现一封早上就发来的邮件。
　　简慕有些小期待了。
　　点开，下载文件，验证对方的“超能力”。

　　半小时后，舒柚收到了简慕的短信回复。
　　只有几个字，却让舒柚感到紧张：明天早上过来，面谈。

　　面谈……啊。

　　是不是她预言有错误？
　　毕竟自从高中毕业后就没预言了。
　　业务都不娴熟了。

　　怀着忐忑猜疑的心，舒柚隔天紧赶慢赶再次来到慕林事务所。
　　来车站接她的还是寸头小伙大东，怕她在这些外观长得一样的别墅楼群里迷了路。

　　事务所依旧冷冷清清，除了大东和坐在沙发上沉着张脸的简慕，没看到其他员工。
　　大厅中间墙壁上，墨笔宣纸写的“慕林事务所”五字，刚劲有力。

　　舒柚小局促，端端正正坐在椅凳上，小心翼翼打量四周。
　　大东给舒柚倒了杯水。
　　舒柚巧笑，接过水杯，谢过人家。

　　简慕把舒柚发给他的东西打印出来，内容不多，就一张A4纸，上头用钢笔圈出了几点地方。
　　舒柚坐地离简慕不远，简慕把纸张摊开，指尖点了点上头的内容，脸有些臭，声音清清凉凉，说：“你这些，可以不用写。”

　　果然是自己预言出了差错吗？

　　舒柚伸长脖子去看，大东也好奇，想凑近看，却被简慕一巴掌推远。
　　舒柚看到上头被圈出来的内容。

　　早上七点半醒来，赖床到八点？疑似晨.勃？上厕所上很久？换衣服时在衣柜里挑挑拣拣？
　　简慕脸色不是很好。

　　舒柚脸色也怪，抬眼看他，声音小了几分，“这些都是我梦到的呀。”
　　简慕对上她澄亮的双眸，想说什么，她的视线澄亮，抿了抿唇，撇开视线，语气有些僵，“这些不用写。”
　　舒柚眨了眨眼，点头，“哦。”

　　大东云里雾里。
　　她不温不火的性子，简慕无从下嘴批评，眉头拧皱，“你可以挑一些重点有意义的突出事件来写。”
　　“可是你一整天过得很单调啊。”舒柚下意识回嘴。

　　说的是实话。
　　起床，上厕所，吃早饭，下楼看电视，吃午饭，午睡，看电视，吃晚饭，看电视，睡觉。
　　单调的生活内容。
　　梦得她都觉得无聊了。
　　没什么大事发生，只能挑细节来说，一天下来的事一张纸就能概括出来。

　　准确无误。

　　没料到舒柚会回嘴，简慕楞了楞，幽幽视线瞥过去。
　　舒柚面容淡淡，双眸清亮。
　　简慕轻咳了声，扭开视线。
　　对于自己个大男人出现在一小女人梦里，毫无保留的让她看到他一整天做的事情，这种事，怪别扭。

　　舒柚理了理衣角，“那我是不是通过了？”
　　“嗯。”她的能力新奇，留下来多少有些好处，简慕点头，把那张纸收起来，“明天开始来上班，正好有个小案子让你试手。”

　　大东拍拍舒柚肩膀，欣慰，“以后就是同事啦。”
　　挺喜欢这个笑容甜美的小姑娘，给人感觉清爽干净。

　　舒柚也算松了口气，大东带她转了圈事务所内部分局，逐一介绍环境。
　　慕林事务所不是朝五晚九的上班时间，也不是每周固定五天班，他们的事务所，是有案子委托才上班的事务所。
　　工作时间不定。
　　人也不用整天在事务所待着。

　　这样的工作一个月给七八千，舒柚觉得很高了。
　　大东看出她的心思，笑笑，不说话。

　　一个月七八千是最少的了。
　　这种挑战权威，甚至拿生命开玩笑的工作啊。

　　——

　　大东带舒柚简单了解了事务所布局，准备告辞时，看到简慕的身影立在门口，舒柚想到了另一件事，走近简慕，问他：“咱们事务所，是不是还接灵异事件，杀人追凶案？”
　　已经改口叫“咱们事务所”了。

　　简慕比舒柚高了一个头，居高临下，对于她的问题，他不假思索，点头：“是。”
　　“可是你昨天没和我说啊。”
　　“我说了。”简慕扬起下巴，“就在我问完你身高体重后说的。”
　　舒柚抬着视线，看到他光洁的下巴。
　　他的薄唇微扬，极致微毫的轻笑，意味不明，“你开小差了，没认真听我说话。”
　　舒柚：“……”

　　简慕那说她不专心听讲的语气，甚是高傲。

　　大东干笑两声，赶紧来圆场，拍了拍舒柚瘦弱的肩膀，解释：“慕哥记性非常好……瞬间记忆，过目不忘。”
　　简慕从鼻翼里哼出股冷气，不再看舒柚，“我希望这种低能的失误不会发生第二次，尤其是在工作上。”
　　舒柚：“……”

　　——

　　舒柚回家的时候，在楼下又遇到了前天的大妈。
　　今天天气不错。
　　阳光明媚。

　　舒柚今天记得带门卡了，刷开铁门，倚在门边等着大妈过来。

　　大妈没想又碰到舒柚了。
　　舒柚找到工作了，心情好，虽然上司态度阴晴不定。
　　舒柚心情舒畅，和大妈打招呼的声音都带着喜悦，“阿姨。”

　　大妈刚去对面串门，哪想回来会遇到舒柚。
　　大妈脚下顿住，背后一阵凄凉。

　　舒柚没发现大妈的不自然，还朝大妈微笑，给大妈开门。
　　大妈不太敢靠近，可低头，能看到舒柚脚下的影子。

　　鬼……
　　是没有影子的。

　　大妈闪身进来，舒柚关上门，大妈离她五步远，支支吾吾，“你真的住八楼？”

　　舒柚歪头，大妈问得突然，愣了愣。
　　细想，舒柚并不知道房东小姑娘出租违章搭建的房子有没有经过居委会和其他业主同意。
　　大妈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
　　“阿姨抱歉，昨天记错了。”舒柚单手背在身后，拧着衣角，“我住在七楼。”
　　大妈脸色又难看起来了。

　　头发垂到眼前了，舒柚撩了下发丝，巧笑，“刚搬来不久，不太记得楼层。”
　　红唇白齿。
　　美目盼兮。

　　大妈整个人都不好了。

　　——

　　夜里。
　　舒柚阅着简慕发邮箱来的信息。
　　是第一份工作的大体简介：千金女失踪案。
　　对方委托事务所，务必在下周找到失踪的千金女，不论是尸体还是活人。

　　案子不是很复杂，说起来还有些老套。
　　千金女不满家里人安排的联婚，一哭二闹三上吊，未果，家里人态度坚决，非让人家答应下这门亲事不可。
　　商业联婚。
　　囚禁千金女两天，第三天，也就是前天，家里人再去送饭时，发现千金女不见了。

　　找了两天，未果，警方那边也含糊不清，千金女的外婆才托人找到事务所来，死马当活马医，委托帮忙。

　　——

　　楼下，三楼。
　　大妈不淡定，整夜睡不着觉。
　　儿子女儿都在外工作，不住家里。
　　老式住宅套房里，只有俩老口。

　　大妈扯着老头子说话，“我今天问了楼上的王大姐和楼下的林大嫂，还有对面几家，都说没看到过那女孩。”
　　老头子在看晚报，顿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大妈在说谁。
　　昨晚没少听大妈描述八楼那女孩的事。
　　神神叨叨。

　　大妈揪心：“她今天又说住七楼。”
　　老头子看了大妈一眼，放下晚报。
　　“你说我们要不要请人来做做法？祛除凶灵？”
　　老头子把老花镜摘了，皱眉，“你上去七楼看过了吗？”

　　“没有……”大妈摇头，但没停下唠叨，“七楼那两间当年不都给那俩小夫妻全买下来了吗，后来人死了，房子没转手，也没看到有什么人上去打扫，六七年了吧？六七年没人住啊，不干净，保不准生出什么东西来！”
　　老头子不信邪，重新戴好眼镜，摊开报纸，“你都能看到那姑娘，那姑娘绝不是什么鬼怪。”

　　“可……”
　　“你当你有阴阳眼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