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四十七章。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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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边的街灯亮起，人来人往，陶雨生握着一杯被风吹冷的咖啡，坐在树下的长椅下，看着面前的一切热闹与喧嚣。
许黎已经回家了。
不远处的喷泉汩汩地往高处洒着水柱，在七彩的灯光辉映下，四散开的水珠如花绽放，一如她十七岁那年看到的漫天烟火那样烂漫。
四年前，她离开B市，回到青山。
那时的青山，却已经不是她记忆里的青山了。
这里，不再有她爱的人。
在她兜兜转转，来来回回地在这个广袤的世界中流浪，却始终找不到儿时那虽破旧拥挤，却让人心安的家的时候，她终于不得不承认，她在这世上，一无所有。
她在这里，一个人过了三十岁的生日。捧着她小时候眼巴巴只能流连在蛋糕店看着，却拿不出钱买回去的-栗子蛋糕，坐在家门口的阶梯上，伸出食指撇了一点，吃到嘴里。
真甜啊。
她许下了生日愿望。三十岁的生日愿望。
她希望，她还有机会，能和他在一起。
后来沈歆告诉陶雨生，在13年底的时候，她去找了陆翟河，但他已经有女朋友了，而且，两个人已经快要结婚。
那是个文静的女孩，体贴又乖巧。
她许着不会再实现的生日愿望，独自一个人，吃完了整个蛋糕。
手机震动一下。她看到许黎发来的分红包的链接。嘴角勾起一丝笑，点了进去。明天就是双十一了，许黎说她一定彻夜奋战，成败在此一秒。
下个月又要到她的生日了。三十三岁的生日。
大妈们在不远处跳着广场舞，大爷们在树下下棋。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打扮得可爱又时髦，在河岸边以不远处古桥为背景自拍。
这不过是陶雨生三十三岁的那年中，最平凡不过的一天，而这一天也即将过去。
但她起身的时候，却看到了喷泉旁那个笔挺的身影。那人的个头在来往的人群中是那么拔群，喷泉陆离的光映在他的侧脸上，照亮他的浓眉和深沉的眼。
她手中的咖啡一下落到地上，洒了一地，溅上她的中跟皮鞋。
是梦吧。
她站了起来，朝着他走去。
是不是，是不是梦。
脚步越来越快。
却不小心撞上了别人，眼镜被撞落在地上，被人一脚踩上。她眯着眼，却看不清远处别人的模样，只能蹲下去捡破碎的眼镜。
却有一双指节分明的手，为她捡起了眼镜。
2017年，11月10日，晚上八点四十七分。
十年了。
她笑着笑着，眼角就落下泪来。
他的眉眼还是一样的熟悉，但眼角却多了纹路，更显沧桑了。
陆翟河牵着她的手，来到她从前租的房子面前的那个巷子口。他蹲了下去，握住她的脚脖子，为她轻轻脱去一只鞋，再脱下另一只。然后也将自己一双鞋袜脱了，立在旧墙边。
他牵着她的手，静静走在这条熟悉的青石板路上。
陶雨生眼前渐渐模糊了。摘下眼镜别在领口上，她任由面前模糊，好像在一片模糊中还能看到那许许多多熟悉的人。
一如1993年的初秋，九岁的雨生牵着十五岁的雪至的小手，撑着一把浅棕色的伞第一次踏进这个巷子。
“姐姐，以后我们就住这里了吗。”小小的雨生还没有姐姐肩膀高，抬着头问道。
“嗯。等姐姐考上大学了，就给生生买新裙子。等姐姐有工作了，就在青山给你买一间朝南的房子，比乡下河边的屋子大三四倍那种。”
“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生生。”
那个时候，在一旁的妈妈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二十四年了。距离那一天，整整二十四年过去了。人生的三分之一，就这样无声地流失了。除了她，没有人还记得这些微末却温暖的记忆。
她和陆翟河坐在她以前租的屋子的板梯间安静地坐着。
她还记得十八岁那年，她考上大学，将要和陆翟河分别的时候，也是在这个地方，也是这样坐着。
“陆翟河，为什么你没有和那个女孩子结婚啊。”
昏暗的光下，陆翟河点了一根烟，说：“我也不知道。”
“什么叫你也不知道。我听沈歆说，那个女孩挺好的。”
一根烟都快要抽完了。陆翟河还是没有说话。
眼看着他就要点第二根，陶雨生拿手盖住了他的打火机，只是盯着他看。
陆翟河轻轻咳嗽两声，有些不自然地挠了挠头，然后身子往后仰用手撑着地板，望着掉漆掉粉的墙壁，说：“你想我说什么。”
陶雨生终于没再提这事了。
“沈歆跟我讲了你的事。”
“嗯。”
陆翟河望了她一眼，问：“13年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来找我。”
陶雨生笑了一笑：“你不是要结婚了吗。”话音未落，才发现陆翟河一点儿也没有笑。
蓦然间又感觉到对话的干瘪，就像在嚼一块早已没有味道的口香糖一样无趣。陆翟河又点了根烟，一时间又是沉默。
但是陶雨生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瞥了他一眼，就伸出手，覆在他拿烟的右手的手臂上。他明显身子僵硬了，但也没有躲开。
那根烟就这么燃烧着，一直到烧尽，两个人都没有再讲一句话。
但陶雨生不知为何，觉得这样的沉默也挺好的。
莫名地觉得很放松，很舒服。
“陆翟河，你知道13年我刚回这里，就遇到了谁吗。”
“谁？”
陶雨生抿嘴一笑，戏谑一样地说道：“徐熙。你还记得她吗。”
陆翟河皱着眉头想了很久，转过头来正视着雨生，摇了摇头。
“就是那个高中说我偷钱那个徐熙。”陶雨生补充道，陆翟河这才松开了眉头，点点头应了一声。
“13年，她儿子都上一年级了。当年她考上了专科，毕业就结婚了，跟一个比她大四五岁的公务员，听说是家里人介绍的，认识半年多就订婚了。”陶雨生扬着嘴角，“她倒是比高中时候胖了不少，不过皮肤还是一样很好。她儿子长得可像她了。”
“哦。”
听到这么一句不紧不慢的回应，她也没有失落，只是将他那只手握得更紧了。
陆翟河眼神似有些变化。
“你猜她跟我说什么。她说，她高中的时候跟你表白过。但被你拒绝了。”
他转过头，又是疑惑地望向她。
陶雨生知道他又不记得了。
“她说，你那个时候说了你喜欢我。”
陆翟河手下意识地一抽，却被陶雨生紧紧拽住，她转过头，眼神中有温柔也有怀念，渐渐泛了红：“你说如果以后我找不到喜欢的人，你就娶我。”
他没有说话，闷着不出声。
“我就想问问，那句话，现在还作数不作数。”
他一个用力，抽回了手。陶雨生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没有退缩，反而是进一步说道：“陆翟河，我喜欢你，喜欢了十几年了。我不是被你感动了，我也不是觉得你好过日子，觉得你沉稳踏实。我就是单纯地喜欢你。我总是说你傻，可你哪里傻，你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但我花了这么多年，才看清我自己的心。这三年，每过几天我就会到这里来走走，也想了很多很多。我才慢慢地好像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我可以不读书，我也可以碌碌无为。我可以一辈子都走不出这个小镇，永远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多么繁华有趣。但我必须要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因为人的一生太长了。长到我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过。”
陶雨生看到他僵硬的背脊，伸出了手，再一次握住了他的手。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毕业的时候，我觉得推开你是最好的，因为我觉得我自己的人生没救了，我看不到任何希望。至少你，陆翟河，至少你应该幸福。我没有想过你会被砸伤，也没有想过会有那一场车祸。”
她感觉到他的手在轻轻地颤抖。他始终不曾转过头来看她。
“陆翟河，如果你想一直这样，也没有关系。如果你喜欢了别人，也不要紧。但如果你还愿意和我这样一个又自以为是，又倒霉透顶的人在一起，我发誓我这辈子再也不会犯傻，陆翟河，我自己想了整整三年也没想明白，我陶雨生怎么会这么傻。”
他终于转过头来。
陶雨生看清楚了，他的眼眶是通红的。
“陆翟河，你恨我吗。”
她的声音很憔悴，也很轻柔：“如果你恨我，我要怎么做，你才会原谅我呢。”
他终于回握住她的手，缓缓拉过她，将她拥住。感觉到她的眼泪落在他的肩头，他无声地将她抱得更紧。
“雨生啊。”
就是这一句呼喊，让她眼前刹那间又是一片模糊。
“我曾将一双翅膀，送给我喜欢的她。”陆翟河的声音喑哑低沉，在静谧的夜中那样清晰，“希望天空能治愈她的伤疤……”
陶雨生哽咽出声。搭放在他背上的手紧紧揪起。她回想起了，回想起十八岁在他外婆家的时候，那个意气风发告诉她自己要去大城市找一份工作，希望能早日安定的少年
她还记得那个时候璀璨的星光，记得田野里的蛙声，记得夜风里弥漫的稻花香。
“但我其实很害怕。”
眼泪从眼角落下，微仰起头才能将下巴靠在他肩膀上的陶雨生，望着空荡荡的旧楼梯，顿时泣不成声，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全然不像一个已经三十三岁的成熟女人。
“怕她坠落跌下，怕她忘了回家。”
她浑身颤抖着，想要用手捂住嘴却没能来得及，呜咽出声哭得歇斯底里，错乱了呼吸。
他却温柔地抱着她，一如当如那个承诺会紧牵着她手的少年。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第四十七章。回家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