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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四十八章。念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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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2月22日。陆翟河再一次带她去了自己的外婆家,陆翟河九十多岁的外婆还在那个老院子里坐着,村里修了水泥路。田野很多都荒废了,长满了杂草。陶雨生问为什么没人种田了。陆翟河说现在中年人还能干事的基本都是外地打工了,都没什么人留在老家种地。倒是有好几个在外地赚了钱的,在这边盖了好几幢别墅,依山傍水的可好了。
第二天。12月23日。陶雨生33岁生日那一天,还是在山顶上那一块巨石头上看过日出,向她求了婚。
将戒指带上她的无名指,日出的光辉照耀在两人身上,如同镀上了一层金芒。
傍晚的时候,陶雨生却说要带他去见一个人。
当陶雨生拉着他走进青山七中的时候,陆翟河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看着那些穿着七中校服的孩子奔来跑去,迸射着年轻的活力,已经快满三十五岁的陆翟河都觉得自己老了。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陶雨生倚靠在教室后门,和陆翟河两个人听着讲台上的人滔滔不绝地讲话。
雨生的眼角又湿了。
周老师下课后,看到了走廊尽头的雨生,走过去了,才看清楚她身后人的模样。
沾满粉笔灰的手指推了推眼睛,周余宾好像错愕了一会儿,才试探性地问:“陆……翟河?”
看到他点了点头,周余宾眼光瞬间变得感慨万千,看了看雨生,又看了看陆翟河,鼻子有些发酸,忍不住吸了吸,说:“挺好,雨生,挺好的。”
这是下午最后一节课,周余宾今晚没有晚自习。他带着雨生去了自己的教职工宿舍,泡了两杯茶给他们。
夕阳渐渐垂暮,云翳如火苗一般灿烂。
他看到了雨生手上戒指,眼角有些湿润。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连连道:“真的……真的是挺好。雨生,周老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绕了一圈,还能再把人找回来。
雨生,你真是个幸运的人。
陆翟河却是隔了十多年,才再一次见到周老师。看到他眼角已经生出的皱纹,还有耳畔的两根白发,他才想起来,周余宾今年正好四十。已经是不惑之年了。
周余宾看着雨生此时的样子,嘴角扬起温暖的弧度。陶雨生看到他的眼神,知道他并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透过自己的脸,看着另一个人。
如果陶雪至没有死,三十三岁的时候,也会是这个模样吗。
他会陪她过生日吗。他们,会结婚吗。
“周老师。如果周围有合适的,还是得抓紧啊。”雨生伸出手,拍了拍周余宾的手背,却好似惊醒了他一般。
他吸了吸鼻子,尴尬地笑了一笑,温文儒雅地端着茶水起身,说:“我也没有特意抗拒还是怎么样啊,这种事情,还是得看命的。”
打开抽屉,从里面掏出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那是陶雪至上大学后拍好,用信封给他寄过来的唯一一张照片。
照片中,十八岁的陶雪至尚且带着几分青涩,笑得温雅又腼腆。
抽屉里满是泛黄的信封。
周余宾垂眸,指尖拂过上头熟悉的字迹,然后看着手中的照片,说:“雪至啊,你妹妹要结婚了。你看看,多好的男人。”
“周老师。”陶雨生心口一疼。
橘红的日光透过窗口,周余宾逆光而立,放下手中的照片透过窗看着外头郁郁葱葱永不凋零的柏树,不知在想着什么。
这一刻,陶雨生才陡然明白过来,她离开青山那么多年,13年回来时,为什么姐姐和妈妈墓碑前会有水果和鲜花。
她看着眼前已经四十岁的男人沧桑落寞的背影,走到桌前,看到那些泛黄的信,拿起那一张已经有些褪色的照片。
“雨生,真的很好,太好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还可以找回你喜欢的人,但周老师,永远也找不回了。”
陆翟河眉头轻轻蹙起。也许就是在这一刻,他仿佛极能理解周余宾的心。也许的确遇到很多合适的人,但是因为心底的那个影子太过深刻,觉得守着那个影子过一生也是岁月静好。
不是在受苦,也不是无畏地固执。
只是没有找到那个足够有力去说服自己的理由,打破这份宁静的理由。
周老师的办公桌上还有一台九十年代才用的录音机,还有几卷磁带放在边上摆得整整齐齐。雨生知道他是个念旧的人。那些应该都是姐姐爱听的歌。
“姐夫。”
周余宾浑身一震。
他缓缓转过头,看到雨生泛泪的眼光。
“我真的很希望,你是我的姐夫。在我心里,你就是我陶雨生的姐夫。我们就是实实在在的一家人,对不对。”
周余宾没有机会娶到陶雪至。甚至都没有名正言顺地和她一起去见过雪至的妈妈。但今时今日,能被她亲妹妹这样喊一声姐夫,竟然让他有了一种十几年来都没有过的归属感。
但陶雨生还觉得,刚刚周余宾那一句话似乎有些熟悉。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雨生。有你这一句姐夫,我真的很开心。能看到你们走到今天,我也很开心。”他咳嗽了两声,说,“你是我带的第一届学生。一晃眼我教书也教了十七年了,四十岁咯,已经是完完全全的中年大叔了,呵呵。其实这样的日子过得真的挺好的,也不用刻意去求些什么,一切随缘就好。你不用为周老师可惜什么。真的,我觉得自己这样也挺好。”
“可是……”
“也许是这样吧。也许,的确是我的心还没有走出来。但是我也没有办法。我的这颗心,不听我使唤啊。”周老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笑了笑,又咳嗽了两声。
陶雨生想起来了。想起究竟是何处熟悉了。
——你和他,或许还有再见的一天。但我等的人,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女人的声音在耳畔回响,触动了陶雨生的紧绷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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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翟河在青山市新城区买了一幢朝南的别墅,两百四十多万不带装修。加上装修和改建一共花了三百万左右。
陶雨生算了算自己每个月一万不到的硬工资,就算是不吃不喝也要三十多年才能买得起这么个房。以前S城房价贵也就算了,怎么过了16年,青山的房价也往上抬了这么多。
陆翟河说,那是因为他买的别墅,两百多平地理位置又好。青山普通的一套房还是能五六十万就能拿下的。
陶雨生这才想到一个很严肃的事情,陆翟河现在究竟有多少钱。
但这个吧,好像一时半会也说不大清楚。她就问了个实际的,问陆翟河04年买的那个房子,现在究竟是多少钱一平了。他摸了摸鼻子,好像有些不大好意思,轻咳了一声才道:“十二三万吧。”
“我靠!”
就那个小破房子,现在值一千多万了?!
真的是太夸张了。
“其实那个房子我现在都不住的,太大了。我自己是在公司附近租了个房子。”陆翟河说道,“我和穆海合伙开了公司,规模不大,小公司而已。”
于是陶雨生问了一下所谓的小公司的年收益。
陆翟河又摸了摸鼻子,陶雨生仿佛预感到了什么,马上连连摆手说:“算了算了,我不想听。”
她寒窗苦读这么多年,到头来拿着八千多的工资,眼巴巴地盼着明年能升到一万。而陆翟河竟然,竟然。
世事多变,可这世事也是变太多了。
陆翟河说青山市现在发展很好,事业方面可能还是准备再往这边拓展一下,建设一下家乡。也方便将来在这边定居。
陶雨生知道他的心思。
他就是想和她一起在青山住着,再也不去别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