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宝石之恋》薄荷茉莉茶

121、第一百二十章

　　9月25日，蓝宝石七代团毕业巡演最终日。
　　许诺早上8点被工作人员叫起床，10点到巨蛋最后一次确认舞台。下午1点和蓝宝石邀请的媒体朋友进行友好交流，顺便说一下，最后一场毕业巡演蓝宝石公司联系了5家用户最多的视频平台现场连线直播。所以，候补生们吃过午饭就被分为了4支小分队，每人手中都拿着一会儿需要见面的媒体记者和自媒体PO主的资料。
　　作为被采访的对象，练习生们普遍喜欢前者，因为正规的新闻人有固定的工作单位，所以他们问的问题一般都比较常规，毕业生们闭着眼都知道该怎么回答，都是一些标准答案的排列组合。然而，读者观众也不是傻子，千篇一律的访问显然不符合他们的口味，作为粉丝想了解自家idol真实的内在也是合乎情理的，所以为了满足大家的好奇心，很多自给自足的媒体人发掘到了新的财富密码，他们虽无意探寻明星隐私，但是会设计千奇百怪的方案来获取点击率和播放量。候补生们在接受小团队的采访或是参与他们的直播时就要万分小心，即便提前得到了台本，也会极力避免出现有争议的画面。
　　由于蓝宝石请来助力宣传的嘉宾众多，4个小队需要亲自到分散在巨蛋后台的休息室逐一拜访。许诺无法理解公司策划的脑回路，明明4点钟就是最后一场演唱会了，为什么不多给大家一些休息时间保证舞台质量，反而舍本逐末的再找人进行二次宣传。
　　许诺从进门的那一刻就开始头疼，全场最大的这间休息室聚集了将近20家自媒体团队，这里面包含着一帮百万粉丝的UP主，也有两百万收藏的账号所有者，更有视频播放量均过三百万的行业佼佼者……虽说随便从这些人中揪出一个都比许诺有名，可许诺愣是一个都不认识。这也就导致了，许诺连基本的打招呼都不知道用什么态度。别小看了普通的寒暄问候，这可是人与人交往的第一步。许诺不能太殷勤，自降身价对他没好处；又不能寡言高冷，让人觉得难以相处。许诺也不会看人下菜碟，因为粉丝少的人未必能力差，拥有众多支持者的人也未必品性高尚；许诺又不能一视同仁，毕竟博主之间的差距可以转化为粉丝数真实的摆在那里，大PO主有他们的骄傲……尽管看在蓝宝石的面子上，所有采访人对许诺的态度十分的友好，可许诺依旧紧张得不得了，深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人。
　　应该是考虑到了许诺性格上的弱点，吕杨哥把他分到了安灿然那一组。跟着灿然哥见媒体人，许诺再一次见识到了燕京前任TOP Rough Diamond见人说人话的本事。2个小时的时间里许诺先后学习了怎么不动声色的与陌生人拉近距离、几句话的功夫摸清一个人的性格、如何迅速与人称兄道妹、不重复夸人的一百种方法、巧妙争夺话语主导权、避开语言陷阱等等的社交文学。许诺跟在安灿然身后，看着他周旋于一个个人精之间却一点不落下风，真心觉得安灿然此人当偶像可惜了，或许政治家和社会学者比偶像这个职业更适合安灿然。
　　当然，有安灿然打前锋也不代表许诺就可以高枕无忧，申城巨蛋的休息室里许诺大脑转的飞快，因为不知何时话题就会跑到他的身上，作为候补生中最神秘的人物，许诺不止一次被“关照”，大家似乎都对他与徐若枫和安灿然之间的关系感到好奇（毕竟作为燕京的练习生许诺在最终之夜的一系列表现明显偏向于徐若枫）。而许诺的解决方式就是换汤不换药的扩写提前准备好的采访稿，这或许会给人留下呆板的印象，可总比被抓住语言漏洞大做文章好。
　　离演唱会开演还有一个小时，许诺他们身心俱疲的回到自己的待机室，还没喝上几口水，候补生们又马上排队化妆更衣戴上话筒，到幕后静待观众入场。

　　一场演唱会怎样才算完美？许诺给出的答案是：歌手唱得尽兴，观众看得开心。可惜，这样宾主尽欢的场景许诺只在前辈的巡演和蓝宝石的家族演唱会上才得以一见，至于他们这些七代团候补生，不是许诺妄自菲薄，他们现在还差得远呢！
　　许诺永远都忘不了那年在海滨自己坐到观众席亲眼观看了一整场演唱会所受到的震撼，每个团个性鲜明，对代表曲的氛围渲染得恰到好处。在蓝宝石待的时间越长，许诺就越是了解，能在蓝宝石出道的人，都是些不甘轻易服输的家伙，每次的家族演唱会实质上也是每个团体的PK舞台，所有站在舞台中央的偶像都摩拳擦掌激情万丈，试图以实力证明自己的团体才是蓝宝石的NO.1。
　　只是，这种征服全场的野心在许诺他们这一届毕业生中是很难看到的。除了徐若枫live时偶尔有神来之笔，以安灿然、言书彬为首的大多数候补生都是也求稳为主。这其中，也包括许诺在内，许诺自己不得不承认，自从结业竞演结束后，他所有的舞台只能说是中规中矩——算不得惊艳、也不需要给粉丝留下深刻印象，但是绝对不可以出错。
　　关于这一点，许诺很想为自己以及同伴们小小的辩解一下。在更新迭代日渐迅速的娱乐圈，5年是一段很长的时间，七代团的粉丝群体和六代团的支持者显然不是一代人。六代团之前的粉圈，女孩子们追星都比较佛系，对待偶像也很是包容。六代团以前，观众允许艺人在舞台上犯错，不管是已出道的偶像还是未出道的练习生。不管是偶尔的跑调还是临场的改词，粉丝们都会一笑而过，哪怕后来提起也是打趣调侃居多，并无恶意的中伤贬低。到了许诺他们这一代，或许是因为偶像市场逐渐饱和，也或许是有了新模式造型的选秀男团强势登场，如今追星的女孩子们有了更多的选择，由此应运而生的也就是饭圈战争。
　　许诺记得去年夏天，蓝宝石的家族粉和nine stars的秀粉之间吵得有多凶，自己成为了蓝宝石的代表被拉出去跟参与选秀的预备偶像们各种对比，虽然许诺莫名其妙的赚取了一笔人气，可后续的发展让他一点也开心不起来。男子偶像嘛，一般被相互比较的无非就是颜值和实力。自家idol被拉踩，nine stars的一帮不理智粉丝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在nine stars的粉丝聚集地一场轰轰烈烈的针对蓝宝石Rough Diamond的挑错比拼如火如荼的展开了。
　　欧楚轩某次live唱high了跑了几个音，在有心人的嘴里就是实力不行不会唱歌；荆玮偶尔rap忘词了，就是态度傲慢没有敬业精神；舒沁有次连唱4首最后一个高音没上去，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正义使者”用作视频素材反反复复公开处刑；言书彬的舞蹈即兴solo被拿去跟街舞大神PK，被踩得一文不值不说还硬是被冠上了“花瓶”的称号；安灿然一次路演碰上细雨场地湿滑，为了安全不得不减少动作幅度，于是“蓝宝石top练习生是水货”就上了热搜；徐若枫开口即天籁，本想着黑粉这下无法再找茬了，结果一打开某视频网站上的弹幕，清一色的“假唱”霸占了整个屏幕……蓝宝石的粉丝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于是去找了nine stars的唱跳舞台，发现这些视频不是被修过音就是背景音乐开得比人声都大，想消音都做不到，根本就做不出失误合集。
　　只要一对上nine stars，不止蓝宝石的粉丝，连他们这帮Rough Diamond都感到憋屈。许诺他们次次全开麦，对方一次不全开，人家粉丝天天等着揪你的小辫子，你们家的粉丝除了发自证视频外拿对方一点办法都没有。久而久之，蓝宝石的练习生也变得谨慎起来，在舞台上，激情可以不要、感情也不必抒发、创新更是奢侈，只要不跑调、不忘词、不错舞，让黑粉抓不住把柄，那就是胜利。可惜，被饭圈斗争搅得鸡飞狗跳的Rough Diamond忘了，他们现在还只是练习生啊，他们还没有长成为一个合格的艺人，他们需要寻找尝试新的风格、挑战超越自己的极限、在一次又一次的试错中让自己变强！Rough Diamond本应是有权利犯错的！
　　许诺早在进入燕京公司之前就发现以蓝宝石当前的培训方式很容易出现同质化的idol，后来他也跟徐若枫讨论过这个问题，并下定决心走出一条独属于自己的路。然而，年少时的豪云壮志还是败给了残酷的现实。为了避免被网络喷子攻击，许诺如今也选择了最稳妥的表演方式，就像工厂流水线生产出的舞台，一板一眼毫无新意。

　　许诺穿着特别订制的衣服，跳着练习过无数遍的《秋梦》，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听着台下热烈的欢呼。许诺的大脑中只有一个想法：我这跳的都是些什么啊！
　　因为仅是一场长达4个小时演唱会中的一个节目，所以许诺此时跳的《秋梦》并不像之前竞演舞台那般充满了古典气息。这一版的《秋梦》由于表演者的体力和节目的时长问题把很多需要古典舞功底的地方都做了修改，虽然许诺依旧使用水袖和扇子，但是整体的舞台效果更偏向于现代舞与复古时尚的融合，不伦不类的。
　　犹记《秋梦》的原唱陆骏崎每次在表演这首solo时，总是会在唱歌前先播放一段渲染气氛的VCR，用类似于凉风、落叶、明月等景物描绘出秋天的意境，然后再开唱。今天的演唱会，许诺自然是不可能有骏崎哥的待遇，偏偏《秋梦》的前一首歌还是一支典型的夜店蹦迪曲，观众前一秒high得不得了，下一秒直接衔接古风，该有的诗情画意一点都没体现出来，别说台下的人反应不过来，就连许诺自己也迟迟进入不了状态，一首《秋梦》被他跳的极其敷衍。

　　然而，此刻在蓝宝石的员工席，有一位年轻的女编剧睁大了双眼，像发现了无价之宝一般反复叨念着：“找到了，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暂且不提这足以改变许诺事业轨迹的“惊鸿一瞥”。在16位候补生通力合作下，演唱会终于有惊无险的步入尾声。许诺在后台换上最后一套舞台服补好妆，迅速跑到升降机旁准备最后一组串烧歌曲大合唱。
　　说实话，最后一场毕业演唱会比许诺想象中的轻松了不少。主要原因是今天公司中所有没有工作的艺人前辈都作为嘉宾给予后辈们现场助力，蓝宝石6代9个团体，每位大哥在台上叮嘱几句一个半小时就过去了，再加上毕业生们和粉丝的互动环节，4个小时的演唱会许诺他们全力唱跳的时间只有一半多一点点。根据许诺的观察，在最后组曲临近结束时，一多半的练习生还留有余力，再来几首安可曲都没有问题。
　　可能是漫长的毕业巡演即将来到终点，也可能是大屏幕上播放的VCR让许诺心生感慨，又可能是忙碌的一天让他在亢奋的精神下生出了疲惫……反正，在跑到T型舞台最前方向所有到场观众表示感谢之后，许诺在回到中央舞台的路上放松了。
　　如果陆骏崎知道许诺现在的状态，一定会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并且严肃的叮嘱道：“小子，集中注意力，演唱会还没结束呢！”
　　可惜，比起“久经沙场”的前辈们，许诺还是嫩了点，也没有人告诉过他，意外往往发生在一瞬之间。

　　“嘭！”
　　“嘭！”
　　“啊——！！！”
　　“嘭！”
　　当三声巨响和持续的尖叫传入许诺耳膜时，他正在花道上一边唱歌一边向两边内场的粉丝挥手打招呼。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不知所措，许诺甚至来不及分辨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被旁边一闪而过的身影大力的撞了一下。许诺本来就站在舞台边缘的位置，受到外力干扰，慌张的他重心不稳一脚后退踏空一脚踩到了地上的彩带。
　　身体向后仰的时候，许诺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糟糕的处境，内心的恐惧以及混乱让他在看到闯入视线内的手时下意识的抓住了救命稻草。待到理智稍稍的回归，许诺立刻意识到手中纤细的手腕是不可能解救自己于危难的，于是他果断的放了手。可是，对方即使在发现力量的差距后依旧执拗的拉住许诺不放。许诺心里“咯噔”一下，眼前和他一起下坠的身影与记忆中为了他而滚下楼梯的人相重合。
　　因为突发意外事故，控制台瞬间切断了舞台电源，巨蛋中发出光亮的只有观众席旁的安全灯，背景音是内场粉丝惊恐的尖叫。
　　“言书彬！大傻瓜！”忍不住暗自叱骂，许诺此时唯一的想法就是保言书彬无恙。于是，他扣住言书彬的手拉近两人的距离，然而用另一只手揽住言书彬的肩膀把人紧紧的锁进怀里。许诺闭上眼睛，俨然已经做好了肉垫的觉悟。
　　“没事吧！没事吧？”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许诺睁开眼睛，自己被两位保安稳稳的接住了。在表示自己无碍后，许诺急急忙忙的查看言书彬的状态。
　　许诺和言书彬平安的消息通过保安的对讲机传到了控制中心，随后就有工作人员带着两人回到了主舞台。蓝宝石的演唱会团队不愧是全国一流，从许诺听到烟花声到他再次站上舞台，所用时间不超过5分钟。
　　灯光亮起，16位少年向现场以及正在观看直播的观众们报平安。怕粉丝们担心，灿然哥特地把舒沁、许诺和言书彬迎到舞台正中央，让每人多说几句安抚人心。
　　到这时许诺才整理清楚事情的始末，主要就是因为负责舞台烟火的工作人员弄错了时间，提前启动了礼炮和喷火装置，“嘭！”“嘭！”“嘭！”三声就是放礼花的声音。好巧不巧，舒沁正在音箱旁和粉丝互动，烟火装置就离他不远，再加上舒沁平时就对鞭炮声过敏，这次在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被吓到，“啊——！！！”的海豚音就是他发出的。

　　从舞台上下来，吕杨哥确认完每个人都关了麦，对着徐若枫就是一顿臭骂。刚才的事故中，徐若枫以为舒沁被烟火烫伤急匆匆的从花道往主舞台赶，结果是舒沁除了被惊吓到了没什么大事，可他自己慌里慌张的在半路上把许诺撞下了舞台还附带了一个言书彬。幸亏网络直播有15分钟的延迟，这段在网上被替换成了广告，要不然，徐若枫这次就真成了“缔造”蓝宝石历代毕业巡演最大演出事故的“名人”了。
　　徐若枫这边被训斥，许诺和言书彬则被工作人员带到了医务室，让医生粗略的检查一番，确定无碍后再去更衣室换安可舞台的T恤。
　　“言书彬，你是不是傻啊！”虚惊一场，许诺心中始终有一股火，刚才在舞台上他根本就没绷住，大概率对着镜头黑脸了。“你发现拉不住我的时候为什么不松手？！”
　　“见到我有危险，你过来帮我，我真的很感谢你，我从心底里感激你。可是，当你发现你帮不了我了，你为什么不放手，非得跟着我一起摔下舞台吗？”许诺长这么大很少冲着别人无理的大吼大叫，只是这次，他心里真的很难受，于是许诺一下没控制住自己，把脱下来的衣服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言书彬没想到许诺的反应会这么大，也不是很理解许诺为什么会这么激动。当时，他上前拉住许诺也是下意识反应，而且正是有了缓冲，才让台下的保安有足够的时间反应过来接住两人。言书彬自认为自己做的没错，也很平静的换衣准备安可演出。“许诺，如果我们俩的角色互换，当时那种情况你会放手吗？”
　　“我会！”许诺几乎零思考回答，“所以言书彬，我不值得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伤！”
　　许诺斩钉截铁的语气让言书彬一时错愕。冷静下来后许诺才发觉自己的话有多么的伤人，“我们俩不一样的，如果是我拽你，我年纪比你大，比你高也比你重，我一下子就能把你拉上来……”
　　话说到一半传来了敲门声，工作人员在外边催促两人快点儿去补妆。
　　言书彬虽然还是不太明白许诺生气的缘由，可那句“不想让你受伤”他是听得明明白白。身为蓝宝石最了解许诺的人，言书彬知道现在的许诺需要安抚。于是，他轻轻的拍着许诺的背，小声劝道：“别担心，我做事有分寸的，我会好好保护好自己的。”
　　胡乱套上印有蓝宝石logo的T恤，言书彬言语中的敷衍许诺怎么可能听不出来。许诺应了工作人员，率先打开了更衣室的门。在言书彬那边，今天这件事已经翻篇了，哪怕许诺回去再提，言书彬也不愿意再说什么。面对言书彬，许诺总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自己已经欠言书彬太多了，在他有能力偿还之前许诺不想欠言书彬更多。

　　经历了5分钟的兵荒马乱，大伙在返场之后都有些心神不定，许诺因为太过在意和言书彬在换衣室内的对话，一直集中不起注意力。等到安灿然牵着许诺的手第三次向观众致谢时，他才猛然清醒，只是到了这时演唱会已经结束了。
　　纵观整场演出，前一大半时间风平浪静，最后二十分钟人仰马翻。
　　许诺站在升降机上最后一次向观众挥手道谢，也在向自己的练习生时代告别。
　　一个篇章的结束同时也意味着另一个篇章的开始。许诺期待崭新的，更加具有挑战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