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时兮 ...

  •   第五章时兮
      垂了幔帐的床榻上相较外头有几分昏暗,却叫叹希奇的视线更加明晰,亦更明晰地看清楚面前的脸孔。
      雪发皆散,光晕下那人一向肃正的面庞凭添几分温润,愈显得眉目典雅清秀。
      叹希奇还未完全清醒,有些迷糊地看着对方,却见对方搂着他的手微微用力,一面稍稍垂首,他的面部几乎是蹭着叹希奇的脖颈,道:“终是醒了?”
      墨倾池的声音此刻不似平时般沉稳清越,尾音咬在嘴中,有一些别样的含混,像蜻蜓点水般的,有些拨撩人的心神。
      叹希奇听着有些散神,一时并未答话。
      叹希奇一动也不敢动,目光向下,便瞧到了对方肌理分明的结实胸膛——此时他才发现二人身上皆只着件白色的中衣,人体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物,一丝一丝的传过来,格外炙热,似要将人灼伤般。
      从未见过墨倾池这番宽衣解带的模样,纵然从前有过肌肤之亲,也是在黑暗中草草相合,此时对方松松的领口就在眼前,中衣薄如蝉翼松松垮垮,几乎遮不住那人身上的春光,即使叹希奇现下这样迷蒙,也能隐约瞧到那两道如蝴蝶张翅般的锁骨上的阴影。
      这是墨倾池。温润清雅的墨倾池,沉静拘谨的墨倾池,此时单衫凌乱,不设防地在这里,迎面而来的成熟男子气息下,合着那嘴角勾起的弧度,竟有一丝丝的魅惑。
      叹希奇不由眨了眨眸子,恍惚回忆起昨晚的情景,倏忽又闭上眼睛——他们昨夜到后头似乎衣物全部被撕脱下,无一裹身——拉过被子,叹希奇转了个身,无声抗议般静静蜷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墨倾池道他此时心下定然不舒服,也不言语,自行下地开始穿起衣物。
      叹希奇对外躺着,感觉眼前人影晃动,便看了一眼,这一瞧却是一讶——那人着了一件单衣,但他的下半身竟是□□!
      两条修长又满布爱痕的腿在眼前一晃一晃,晃得原本不怎么清醒的叹希奇一阵又一阵的晕眩,似乎整个世界都剩下了这两条大长腿。
      晃了晃脑门,叹希奇拉过被子,转了个身只留了个背影向外。
      墨倾池看他一眼,目光扫过那满是褶皱的被单下的那双纤细的长腿,而后又转到那人凌乱发丝的后脑门,远远的,那紫的发黑的长发皆似乎包含了极大不甘的怨气,直瞧的墨倾池笑哼出了声。
      高傲的意轩邈,正常下的反应该是什么呢?
      张口讽刺,直言他过?亦或者是其他。
      总之不该是这般无声抗议的模样。
      大约是他真的吓到了他?
      ——毕竟对方虽然看起来总是一副成竹万事皆了然在胸的模样,但说到底,和自己相比那性子还真的是……不够看。
      墨倾池勾了勾唇,兀自打开了门出了房。
      听着那厢脚步远去的声音,叹希奇的神思便开始游走,不过半刻,却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待他自己醒来,外头已是日上三竿。
      捂着脑门在床上又坐了一会儿,似乎把身上捂的暖和了,叹希奇才慢悠悠地开始穿衣裳。
      走近庭院,春日中夹杂着青草芬芳的湿润气息迎面而来,雨后第二天的天气比往日更加清爽,竹叶随风阵阵动,抬眼便是一片清幽宁静。
      庭院中央墨倾池背对着他,手上拿着笔杆在宣纸上涂涂抹抹,他的身侧似乎还缭绕着袅袅烟雾。
      踩着地上的枫叶踱步过去,方才看到他之身侧石桌中央摆着的香炉。
      褐釉制成的香熏分上下两部,下半部整个镂空,为圆柱形的空心支柱,上半部分成三层,每排都刻着含苞欲放的十一瓣莲花图,抽象成三角形状,图案花茎分明,栩栩如生,盖顶饰着一只亭亭玉立的精美的小鸟,眺望远方,随着袅袅烟雾,仿佛欲飞。
      叹希奇瞥一眼,走过去挨着石桌坐下,叹希奇也不说什么,径直拿了炉火上温着的茶水倒了一杯,抿了几口,似乎觉得茶水味道不错,叹希奇饮完一杯又连着倒了几杯,却是一饮到底。
      喝完了,叹希奇把玩着空空的杯子瞧了一眼继续拿着笔墨的画图的身影,唇角动了动,却还是转眼向了别处,桌上香薰烟雾袅袅,叹希奇静心下来,便不觉深吸了口,觉察到那香薰里的转变,叹希奇不由问道:“是换了香料?”
      清寂的侧影并未回头,低沉的声音却是传来:“你亦是好茶之人,便这般糟蹋这上佳碧茗?”
      “咳~”墨黑的假手放在香炉一侧,指头轻敲着桌面,叹希奇似养神般闭了目,“这熏香不错,多几分苦味倒是比从前叫人舒神,圣司倒是一如往常的闲情逸致。”默了默,叹希奇抬首看了看天,又道:“茶也是好茶,不过圣司啊,一夜醒来,我又累又饿,你还不允许我解解渴吗?”
      拿着笔的手一顿,背着人的嘴角却是微微勾起,“是我的疏忽。但对此地你亦十分熟悉,想来无需我之忧心。”
      “你何时发觉的?”叹希奇从身后取出一盘糕点,毫无被识破的尴尬,大大方方地取了径自吃起来。
      “猜的。”
      “……”
      “你之性情而言,想来不会叫自己太委屈。”
      “哈?”叹希奇笑道,“你倒是对我十分了解。”
      “这句话给你,亦然。”
      叹希奇却是不笑了,沉默地背过身去。昨夜之前,他也这般认为,他之于墨倾池,十分了解;可昨夜的墨倾池,他却是……熟悉而陌生。
      正当叹希奇神思游离之时,一只小东西不合时宜地落在他的膝上。叹希奇一惊,垂首便对上了一双闪着晶光的琥珀色大眼眸。
      “喵——”
      蹲在他膝上的东西是一只银斑尖儿的小猫,见叹希奇用一双幽紫的眸子看它,小东西的尾巴扫了扫,冲着叹希奇轻柔的叫了一声,倒是蹲的越发的笔挺乖巧。
      “这是……”
      待叹希奇回神,手下已经是猫咪顺滑的皮毛。几不可见地兀自摇了摇,叹希奇敛下杀意,顺着猫咪享受的躬身,手指在它的皮毛间轻柔抚动。
      眼角瞥过垂首逗猫的人,墨倾池继续手上的动作:“去年冬天自己跑来的,反正这厢也冷清,便随它去了。”
      哼笑一声,叹希奇抚着手下的小东西,却是被那小东西一口咬在自己的假手上,叹希奇低头看它,却见那小东西似乎是觉得假手口感十分坚硬咯到了牙齿,松口后便用厚厚的肉抓揉了揉面庞。
      叹希奇唇角勾起一抹笑,捏住那小猫咪嘴唇,猫咪发出咪的一声,看着他龇牙咧嘴的模样,叹希奇觉得好笑,便想要掰开它的唇瓣,似乎是想瞧瞧内部的牙口构造如何。正当这时,那喵咪却是——
      “阿嚏!”
      “……”
      “……”
      叹希奇和那只小猫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喵!”小猫挣脱了叹希奇手掌的束缚,瞪着圆溜溜的猫眼,龇出两根尖尖的小虎牙。
      “原来这东西还会打喷嚏?跟人一样。”
      叹希奇发出一阵愉悦的笑声,将可能觉得自己被欺负要转身离去的小东西拎回来,“想不到圣司还有这种养猫的闲情,瞧起来同你的……气质,似乎大不相符。”
      猫咪小小的身子被叹希奇翻转了过去,露出个雪白的肚皮,叹希奇觉得那片泛着粉色的白戎戎十分顺眼,玩心大起,压着那只小东西,便揉着它雪白的肚皮。
      “哈~”墨倾池发出一道意味不明的声音,只道:“万般事物皆有灵性,你于自然之道,该是通透。”
      叹希奇闻墨倾池所言,接口道:“想来只是觉得猫性灵巧,觉得好奇罢了。”
      “是罢。”墨倾池不明所以的哼笑一声,叹希奇却是自顾自玩弄着手上的小东西。
      猫儿小小的肚皮上覆着一层雪白的绒毛,叹希奇并没有手掌,却依旧能通过空空的黑色手套清晰地感知着一切——如上好绸缎触感的肚皮,摸上去温暖柔软,叫人舒服的甚至有点爱不释手。
      叹希奇将手指放到猫咪腿间的时候,它的后足便弹动的十分厉害,叹希奇觉得十分有趣,玩的便越发起兴,那只小猫儿四只爪子胡乱挥舞地抵抗了一阵,最终发现在叹希奇的大手下,反抗只是徒劳,便只好把眸子闭的紧紧的,似乎一副放弃抵抗任由叹希奇去了的模样,倒是叹希奇觉得猫咪这般乖巧少了许多趣味,时不时地逗弄着它的敏感处,引得它不时地胡乱挥爪。
      叹希奇玩了一阵,抬首时发现墨倾池不知何时已经收了画作来到眼前。
      墨倾池十分自然地坐下,倒了一杯温茶,抿了一口才道:“你倒是同它玩的十分开心。”
      叹希奇卷着小猫的尾巴,面不改色道:“圣司如何看出我是开心,而不是因为将这小东西玩弄于手掌心的猎奇罢了。”
      “一只猫,激不起你的满足欲。”捏着茶杯,墨倾池瞧着瓷器里翠色泛黄的微波,灰青色的眸子分外沉静。
      “是吗……”叹希奇看了对面的人一眼,那起桌上未喝完的半杯茶,眼睑垂敛,若有所思。
      “若你的欲望再强盛些,想来我也有些吃不消。”
      “噗——咳!”
      叹希奇一口茶喷了出来,连带着掌下的猫咪受了一场小雨发出一声惊异的“呜喵”惨叫。
      “你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突然觉得腰痛。”叹希奇将那只要逃跑的东西抓回来,揉着它的毛安抚。
      “……”
      “为何你能如此严肃的说出这般话语。”
      “哪般话语?”
      “……没什么。”叹希奇真不知道墨倾池到底是故意的,还是过于君子坦荡荡。反正他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空高云朗,月酒松泉清竹郁郁,芒草曳曳。

      一个亭,一石桌,两个人,相随无言。
      该来的还是要来的,墨倾池和叹希奇,从来不是会被私人感情左右所有行为的人,纵然放纵过,但并不代表他们代表所代表的立场之间的隔阂便可以荡然无存。
      墨倾池和意轩邈还存在,儒门和易教的仇恨也还在,当年易天玄脉被儒道释三教联合坑害,冠上叛徒的罪名,乃至全教覆灭,虽然真正的过程叹希奇因出走根本不完全清楚,但这仇,和儒教必然是免不了,至于墨倾池,叹希奇亦不清楚他在这件事中,占了几分——纵然传闻墨倾池不顾三教之约,护下易教遗孤忘宵冥,甚至受他意轩邈的牵连,因为偏袒意轩邈他这“万堺叛徒”而背负上万堺同修和儒门之间的责任,最终为两方所难容而自立门户,但说到底,他依旧是儒门出身。
      儒门的圣司,生在儒门,根也在儒门。
      对于墨倾池,便如叹希奇他自己之后同他的谈话——经历几番风云,纵愿淡然看世,却是难免警戒。
      “你之双手,因何如此?”
      只是他没想到,前面的背着他的人影,第一句话便是这句。
      “这……”叹希奇看了眼自己的套着黑色手套的手掌,那之下早已空空如也,叹希奇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心狠决绝,他最怕的,就是这样的谈话,尤其是和自己在意的人,更加不想让对方将自己的这点视为软弱。
      “这是我剑术精进的成果,不用在意。”他顿了顿,岔开话题,“倒是,许久未见,我想知道圣司对孽子,如今是何看法呢?”
      墨倾池道:“你知道我从来不会如此看待你。他们之挑衅,也不过昭示自己未修正心,你勿要在意。”
      “哈!”叹希奇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我自然不会与他们计较,只问圣司,从前你是不存歧见,但未来之事,你如何说得肯定?”
      墨倾池道:“为何如此问,你准备做什么令我对你彻底改观的事吗?”
      “不知道。”叹希奇背过身道,“是我做什么能让你改观,或是谁,做什么让你改观。”
      墨倾池愣了一刻,回道:“原来倒是你怀疑起我了。”
      叹希奇并不否认这话,他那句话是试探墨倾池对他的看法,也是试探自己对墨倾池的看法。他确实戒备于墨倾池,易教覆灭,世事变化,人心叵测,他如何能不警戒?
      但他一向懂的审时度势,道:“非是怀疑,只是设想。”
      墨倾池沉吟,只道他遭逢巨变确实性情转变,连剑阵皆是转变的所行刁钻,意在争胜,人为太过。
      叹希奇并不否认墨倾池的看法,他之于墨倾池的剑道,本就是两种不同的剑道。墨倾池剑在中直,道在中庸,所以佩剑儒道,行意君子,锋芒须敛,锋锐须收,用在仁义,方不违剑之正心。这是叹希奇所见的墨倾池,亦是当初的意轩邈所崇敬的墨倾池。
      此时不变当初憧憬,但他的道路,他的追求,却于墨倾池截然不同。
      定剑唯一,道之顶峰,才是他所求。剑法自然,顺剑之心,依其性,展其功,理念虽未变,但自然之道,亦是弱肉强食,纸上谈兵何如实践完备,合须现实,加以斧凿,至于顶端,方能成唯一之道。
      人世无常,理想终归是理想,现实终归是现实,在不可违逆的现实之前,要达到最初的理想,自然需要多加人为,否则怕是先折翼而终。叹希奇所见的墨倾池,亦是如此。
      墨倾池因择善固执,与儒门文载龙渊不和,独身离去,无权无势,纵然创立文诣经纬,但亦只是偏安一隅,说护天下,难以完成。他的那些和顺治世、中正儒学的的理念,早被现实摧残了数分,墨倾池退而求次,如今,困于文诣经纬的墨倾池,不过也是一个理念与现实相左的人。
      这是叹希奇所见的墨倾池,他的长远,他的仁道,迟早亦会如叹希奇自己一般,需舍弃从前的那份固执。
      虽然墨倾池依旧否认叹希奇他的论理,以此为谬。
      但,意轩邈虽然已经变成了叹希奇,但所行所为,依旧是那个人,他所坚持的最初,亦不会随着不同的手段改变。
      “听我劝告,离开文载龙渊吧。”叹希奇如此说道。
      道镇封印已破,那陈年掩埋的三教秘密自然会被解开,三教间必然会掀起腥风血雨,无论是对于易天玄脉,亦或者是幽都。此番谈话,墨倾池似乎并不知晓当年三教坑害易教之事,但墨倾池终归身为儒门圣司,尽管已经“自立”,但终归还是儒门的人。叹希奇并不希望墨倾池参与三教和易教之间仇恨血债,于公,亦或者于私,他都不希望。
      墨倾池的反应倒是十分的冷静,只道一声:“哦?”
      叹希奇却是不满了:“这么平淡的反应。他们行事早趋偏颇,如此违背你之理念,你现在倒是能忍。但你可知道他们,可曾用尽所能诛杀远沧溟。”
      “有我在,不会让他们再伤害远沧溟分毫。”
      叹希奇原本以为墨倾池会因远沧溟有所考虑,但未想他还是这般固执,只道:“我并非质疑圣司威信,实是圣司低估他们之野心恶性。远沧溟是玄脉统领之后,此点圣司明白。”顿了顿又道:“但玄脉与三教之间的过节,圣司并不全然清楚吧?”
      墨倾池闻言意味不明道:“嗯?”
      “封印已破,旧事将被掀起,三教将面临腥风血雨。虽与你无关,但我知道你必会插手。”叹希奇看着墨倾池眸道,“可是我不希望你卷入其中。”这是叹希奇的私心,亦是出于大局所考虑,墨倾池对儒门的助力,他不可不重视。
      墨倾池垂眸沉思片刻,道:“我行我所该为,你将旧事一述吧。
      “哈!”这般叹希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般固执的墨倾池,不知道能不能接受他的话,能不能相信一个“偏执剑者”所言。叹希奇侧过面,岔开话题道,“既在局中,以后你自会知道,还有一事。”
      墨倾池道:“何事?”
      “鬼刃夕痕受我指导,将再与风之痕一战。你欲探晓离开后我修行如何,可同往一观。”叹希奇见他犹豫,补道,“我希望明日,鬼刃夕痕与风之痕之决,你能前往。消息已传遍天下,圣司何不共襄盛举?”
      墨倾池想了想道:“可以。”
      清明月夜,疏风云高。
      墨倾池进到房内时,就看到他用来小憩的软榻上躺着一个懒洋洋的人。白毛狐裘被他揉作一团垫在背后,一旁桌上放着一壶清酒和一叠书。那书是墨倾池没有读完的,现下有两三本被翻开,或夹着一片剑状金属片,或被翻卷着丢在一旁。
      那人手中亦拿着一本书,偶尔伸手到一旁,杯酒一抿。现下,脱去了那身艳丽又厚重的外衣,那人只着一件单薄的白色中衣,散了发的面庞在烛火映衬下,专注的神情似乎显得那人十分的乖巧温顺,就像……白日里的那只猫。
      不疾不徐地走到软榻边,叹希奇恰好拿起酒杯,墨倾池走近了方发现空气中不同一般的一丝苦味,道:“你喝的什么酒。”
      叹希奇抬眸看他,眨了眨紫色的眼睛道:“圣司院子里的那棵杏花树下挖出来的,加了点药物。”微微扬扬下巴示意他坐下。
      “什么病?”
      “春日多变,粉尘难抑,不过是些强身健体的药物。”看着墨倾池在身侧坐下,叹希奇换了个更舒服些的姿势半躺着,晃了晃手中的书卷道:“但你不能喝,这酒只能我一个人喝。”
      “你偷喝了我的酒,却还不记得为原主人备一份,却是失礼。”
      “是嘛,好像罢。那真是对不起原主人你。”叹希奇毫无诚意地笑笑,“这酒你还真喝不得。我记得圣司并非好酒之人,但若你心疼这酒,他日至酒池剑泉,我可赔圣司一池好酒水——比我挖出来的这坛要好上千百倍。”
      墨倾池原本也不过奇怪药材的味道,并无意这酒水,只道:“罢了。”
      见墨倾池瞥过桌上那壶酒时眼中闪过异样的光芒,叹希奇的紫眼几不可觉地沉了沉,叹希奇将手中书本放下,拣了本桌上自己翻过的书本拿起来,在墨倾池眼前晃了晃:“想不到儒门圣司还看这般闲书。”
      墨倾池看一眼,便见叹希奇拎着那本蓝皮书上的四个大字:浮生六记。
      “咳……”墨倾池想不到叹希奇将这本书翻了出来,顿时有些尴尬,却依旧轻描淡写道:“闲时沧溟带了几本趣书来瞧,大约忘记拿走了罢。”
      彼时机敏的少年于自己道什么“男欢女爱人之常情”、“乐而不伤,哀而不淫”、“大哥你太古板了”,少年那一脸狡黠的表情叫墨倾池想起便不由在心中模拟了摇头状态,只是不想,如今这几本书却是出现在这副光景下。
      “哦?如此瞧来圣司同远沧溟相处甚好。”
      “尽我之责。沧溟机敏仁善、富兼经纬,又正习儒学,倒是叫人感慰。”
      “哦?”叹希奇古怪地发出一声,微微眯了眯眼眸,“看来圣司对远沧溟评价颇高。”
      墨倾池看他道:“如实叙述罢了。”
      嘴角微微向上扬了扬,叹希奇将头转向一边,眯眼望着窗外远远摇曳的竹枝,许久才缓缓道:“时辰不早了,圣司是不是该回去休息了?”
      墨倾池顺着他的目光,恰见一只寒鸦振翅而去,墨倾池灰青色的眸子沉了沉,而后又复原如初:“这是我的房间,我该回哪里去?”
      叹希奇转头看他一眼,躺回软榻上,将手中的书本挡着自己的面前,隔开对方的眼眸:“此地如此多的房间,个个皆能就寝。江湖儿女,天为被,地为床的时候比比皆是,自然,圣司一贯过着儒门精致的生活,想来是无需这般,但是换个房间亦是一样,我记得圣司并不认床。我还要在就寝前看完这章书,圣司请回吧。”
      见他一副别扭的样子,墨倾池思忖哪里又叫他不如意了,但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只道一句“书拿反了”便出了房间。
      昨夜折腾了这人一宿,墨倾池自是十分懂的见好就收的道理。
      耳闻着房门打开又阖上的声音,叹希奇拿下差点举到脑袋上的书,看一眼封面上的“影梅庵忆语”几个字,叹希奇懒散地将它丢在了一边,目光地追着那道消失在窗影处的黑影,紫色的眸子越见清明冷然。
      慢慢转首,叹希奇将目光放在桌上的那一壶酒上,酒壶为青瓷,白如玉、明如镜、薄如纸,素雅清秀的花纹巧夺天工,灵气自生。叹希奇却是越看眼神越冷,飞入鬓角的长眉亦随之微微蹙起,他徐徐垂首,几不可觉地摇了摇头。
      烛火恍惚有几分荒凉,叹希奇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拿起那壶酒一饮而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时兮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