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步步高》法驾道引

6、私访

　　三人继续前行，很快就到了河边。再沿着河走了一段，肃英额发现一个很奇怪的情况，外城的人面黄肌瘦穿着破烂不说，路上根本就见不到青壮男子，全都是老弱病残或者妇女在忙碌着。而沿途的叫卖声也是格外的有气无力。这可是四川的省城，怎么会？
　　肃英额还在思索原因，就听得皇长子开口：“时候不早了，去那边坐坐。”肃英额回神，就见皇长子当先往河边一家茶摊行去，他连忙和张明一起跟上。
　　三人在河畔一株树下落座，当即就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媳妇送上盖碗茶，并询问三人是否要吃点小吃。
　　皇长子来了兴趣，便问这里有些什么？
　　这媳妇面带羞窘的给三人介绍了一番，也不过是锅盔和凉粉两样。
　　皇长子毫不在意，让她给三人各上一份，另要了一盘花生。媳妇答应着走开，张明就开口劝道：“主子，您身子不好，可不能在外面乱吃东西啊！”
　　皇长子倒是不以为意：“没事，张谙达不用担心。”转头对肃英额道：“你看这河道如此繁忙，怎地这些人的生活还是如此的穷困？”
　　肃英额看了看河道上密布的船只，对比了一下先前看到的事物，也是想不明白，只能说道：“奴才不知。”因之前走了很长一段路，他端起茶碗就喝了一口，热水入喉，他差点吐了出来，苦涩的味道顿时弥漫整个口腔，他从来没喝过如此劣质的茶叶。
　　他连忙将茶碗放下，恰在此时，那媳妇将热腾腾的锅盔和凉粉端了上来，肃英额当即开口：“可还有好些的茶叶，且换了来。”
　　那媳妇有些惭愧的回道：“三位，这已是小妇人这里最好的茶叶了，实在、实在是对不起贵客。”
　　“无妨，有劳大嫂了。”皇长子说道：“不过我有些许疑惑，还请大嫂解答。”说着，他顺手从怀里摸出一块银角子，递给那媳妇。
　　那媳妇顿时喜上眉梢，连声道：“您尽管问，您尽管问。”
　　“我和兄长自北边而来，入城之后，街道上几无青壮男子，连田间地头的活都是女子在做，敢问大嫂，这可是贵地的风俗？”
　　那媳妇顿时苦笑起来：“这哪里是风俗，从去年开始，城内的青壮就开始被官府征去服徭役，开始还应承三月一换，如今这快一年了，被征去的人越来越多，却不见回来的。听说，要等打完金川才放人回来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哦，官府征那么多人做什么呢？”
　　“那边尽是山，说是让男人们给大军送粮食物资什么的。”
　　“可有补偿？”
　　“徭役还要什么补偿，没听说过。”
　　“大嫂一个人打理这个茶摊吗？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和小姑一起，她面生，就不出来招呼客人了。”那媳妇说着，指了指炉子后面看火的少女，继续道：“家里还有一个吃奶的娃，是娘在看着。我男人和他爹都被征走了。”
　　“我看这都正午了，大嫂你这还没什么生意啊，赚的钱可还够花？”
　　那媳妇脸色更差：“若是天天能够遇上贵客，那就够用了。”
　　……

　　随着皇长子和卖茶的媳妇一问一答，肃英额的脸色也越发的难看，他没有想到，官府居然敢让人超期徭役而没有任何补偿，难道下面的人敢公然违抗大清律？另一边，官府大量的征召民夫，是否这场战争的难度超乎了他的想象？金川不过是一个弹丸之地，需要这么多的民夫么？他这次跟随皇长子前往金川，能够顺利吗？肃英额的心，一点点的沉了下来。他发现，他将金川的战争看得太简单了一些。

　　“你怎么了，看个水也能看得入神？”张明不满的伸手推了推肃英额。肃英额回神，冲张明回了个歉然的笑容。对方冷哼一声，示意他注意皇长子的安全。
　　肃英额扫了一下周围，这里离码头还有一段距离，没什么人，倒是比较清静。他将注意力转回来，就见皇长子正一口一口慢慢咬着锅盔。见他看过来，忙咽下口中的东西，道：“哥，你也尝尝，味道不错。”
　　肃英额却不过皇长子的面子，拿起一个锅盔，咬了一口，外酥内嫩，倒是出人意料的不错。不过因为是红糖馅子，他吃了两口就放在一边了。皇长子倒是很好胃口的将一个锅盔吃完，看得一旁的张明直皱眉头。
　　桌上还有三个小碗，装着那媳妇所说的凉粉，红红白白的，看着很是好看。皇长子端了一碗：“问，这个东西怎么吃？”
　　那媳妇回答：“您拌匀就可以吃了。”
　　皇长子饶有兴致的将碗里的东西拌匀，挑了一条到嘴里。还没嚼上两口，就吐了出来，他连连吸气，端起桌上的茶碗就往嘴里灌。
　　肃英额的脸色顿时变了，他站起身，冲一旁的媳妇问：“你在碗里放了什么？”
　　那媳妇还没来得及回答，皇长子已经转头吐了起来。张明凑上前，扶着皇长子：“主子爷，你怎么了？”
　　那媳妇被吓呆了，讷讷的说不出话来，干站在一旁。
　　肃英额无奈，也凑上前，扶着皇长子的另一只胳膊，问：“你没事吧？”
　　皇长子刚直起身，又弯腰吐了起来，这回可是搜肠刮肚的吐，一直没停过。肃英额伸手去拍皇长子的背。张明厉声道：“主子要是有什么事，爷送你们去见官。”
　　一个碗递了过来，怯怯的声音响起：“我、我们没做什、什么，他、他可、可能是、是吃、吃不了辣、辣椒。先、先漱、漱漱口吧。”
　　肃英额转头，见是炉子后的少女，碗中装的是清水，他接过，递到皇长子嘴边。皇长子将一碗水喝光之后，又全部吐了出来。
　　肃英额的脸色越发的难看，浑身萦绕着愤怒的气息。两个女人被他气势所慑，不断的发抖。
　　皇长子抚着自己的胸口，坐回座位，断断续续的开口：“不、不关他们的事，再、再送一点水来。”
　　少女受惊吓的退后两步，又到炉子里舀了一碗热水，快步送了过来。
　　这一次皇长子喝得很慢，又吐了两三回才终于平静下来。此时他的脸已经没有半点血色，白得像纸一样。
　　见他恢复正常，肃英额和张明的脸色才好转了一些。张明转头又冲那媳妇问道：“你到底在碗里放了什么？怎么爷吃下去这么大的反应？”
　　那媳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道：“我、我什么也没放，求您、求您不要把我送官。我家里还有老人孩子要养啊！”
　　张明忍不住，踢了媳妇一脚，还想再踢时，被皇长子虚弱的阻止，他连忙上前去查看皇长子的情况。那媳妇也不敢躲，硬生生的受了这么一下。少女扑了过来，和媳妇跪在一处。
　　肃英额细细查看了一番碗里的东西，将红色的颗粒挑了出来，问：“这是什么？”
　　“这是辣椒，我们经常吃的。”媳妇颤声道：“贵人是从北方来的，或许、或许吃不了辣椒。”
　　“吃不了会反应这么大？”肃英额奇道。
　　“不关她们的事，是我的老毛病了。”皇长子出声道：“哥，我胃不舒服，我们还是先回客栈吧。”
　　“主子您就是心软！”张明道：“您哪有这样的病啊！照奴才说啊，该将这俩送官的。”
　　跪在地上的两女连连磕头。
　　“算了！我们回吧。”皇长子站起身，刚迈出一步，又要往地上倒，肃英额连忙将人扶住。张明也不敢再说，上前扶住另一边。
　　“给茶钱！”皇长子吩咐道。
　　张明很是不满的扔了一个银角子在媳妇面前：“便宜你们了。”说完，与肃英额一道扶着皇长子离开。
　　走不了几步，肃英额干脆的将皇长子抱了起来，大步往客栈方向而去。

　　三人更换衣服后，肃英额又将皇长子抱回了住处，张明则是急冲冲的去寻找医生。可是成都府的知名医生都看了一遍，却还是没人能找出皇长子吐的原因，倒是给皇长子开了不少的药。
　　因着这莫名其妙的吐，众人前往金川的行程再度延后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