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步步高》法驾道引

7、抵达

　　作为皇长子的侍卫，肃英额的待遇很不错，一路行来，更像是游山玩水。虽然在成都市内小小被惊吓一番，但总体来说仍然是轻松的。
　　可在从成都到金川的路上，他却无法轻松得起来。虽然早就听说金川拥有地利，易守难攻。可没有亲眼见到，是无法想象现场情况的。
　　巍峨耸立的群山，高插如云，两峰之间，往往是湍急的河流。山间草木繁盛，却没有修整好的道路，多是羊肠小道，滑溜异常。在这里，根本没有办法骑马或者坐轿，所有的人都只能步行前进，即使是皇子也一样。
　　跟在皇长子的身后，肃英额艰难的扶着山壁前行，时刻留心脚下，防止打滑摔倒。好容易翻过一个山头，看着山峰陡峭的另一面，心底不由升起一丝寒意。他还来不及放松，密密麻麻的雨点就落在身上。山顶并无可以避雨的地方，几个侍卫围在一起，将皇长子密密护住。有声音抱怨道：“好端端的，怎么就下起雨来。”
　　引路的向导开口道：“这里就是这样，雨说下就下。快了，一会就停。”
　　“这里的雨很多么？一会儿路是不是很难走？”皇长子温和的问道。
　　“现在这个季节，随时都可能下雨。路自然是不好走的。”向导回答道：“您是贵人，一会儿可要千万小心。摔下去就不得了了，找都找不到的。”
　　皇长子点头道：“我会小心的。入金川只有这一条路么？”
　　“当然不是。”向导回答道：“到金川有四五条路，这条是最近的。”
　　“那这条路是不是最难走的？”
　　“不是，入金川的路都不好走。”向导说道：“这条还是比较好的。”
　　肃英额听着对话，忍不住在心中暗自点头：难怪，这么危险的道路，要将物资送进去，该耗费多大的人力啊，难怪当日在成都外城没能见几个男子呢，都被征调到这里来运粮食物资了吧。

　　向导的话是对的，雨下了半个时辰就停了下来，不过雨水让本就湿滑的道路更加湿滑，前方探路的侍卫一个不小心，竟然掉进溪水中，转瞬就不见踪影。见状，所有的人都小心了又小心，又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到了山脚下。
　　一行人面面相觑，都显得有些狼狈。尤其是同行的内大臣傅尔丹，简直就成了一个泥人，哪里还有半点尊贵气象。
　　再度翻越了几座大山之后，一行人对这里变幻莫测的天气越发有了体会。山顶大雨，山腰大雾，山脚天晴什么的，随时都在变化。衣服也是跟着添加或者减少。
　　好容易到了一个相对平缓的地段，肃英额倒抽一口冷气，远处山巅覆盖着皑皑白雪，映着阳光，显得格外的美丽，而身畔树上草丛中，也随处可见一片片白色粉末状颗粒。
　　“这里刚下过雪么？”耳畔传来皇长子的疑问声。
　　“看样子是的。”向导恭敬的回答道：“贵人不用担心，雪一会就化了，影响不了赶路。我们翻过这个山头，就到张总督的营帐了。到时候，您可以好好歇歇。”
　　“不是吧，五月还要下雪？”有声音惊讶道。
　　“不奇怪，金川六月还有飞雪的时候呢。”向导说道：“这里和成都不一样，一年四季都可能下雪。”
　　皇长子低低叹息一声，道：“我们走吧。”说完，当先往前走去。侍卫们也跟了上去。肃英额见状，也只得跟了上去，一路走一路在心底默念：“天时、地利、人和。”

　　积雪的山路虽然更加的难走，但一行人磕磕绊绊，还是到了川陕总督张广泗的驻营地——昔岭，不过此刻，天色已经擦黑。
　　守在道旁的是一个作文士打扮的男子，他迎上前来：“王秋奉张总督之命前来迎接皇长子殿下和傅尔丹大人。”
　　皇长子越众而出，点头：“不必多礼，张总督现在何处。”
　　王秋恭敬的回答道：“张总督三日前就收到消息说您二位要来，早已在营中备下接风宴席，就等您二位了。”
　　皇长子脸上浮现笑容，道：“有劳张总督费心！”
　　“殿下客气，您请这边走。”王秋躬身行礼后，举手示意让皇长子先走。
　　皇长子温和点头，率先而行。傅尔丹笑道：“王先生任在张总督手下任什么职务？这风范真是不一般呢。”
　　王秋垂首道：“小人只是为张总督跑腿的，哪有什么职务。”
　　傅尔丹冷哼一声，也不理王秋，跟着皇长子离开。王秋也不动怒，挥手示意他带来的人马，也跟了上去。
　　一直默默打量王秋的肃英额敏锐的发现，王秋虽然一言一行皆有度，但望向傅尔丹的眼神里，有一丝丝的厌恶。真是个心眼小的家伙，他默默在心中想到。

　　营帐中等着为皇长子一行接风的，不仅有川陕总督张广泗，前段时间被皇帝派来的经略纳亲也在，还有两人手下各色官员。
　　随着皇长子的到来，军营气氛一下子就火热起来。肃英额是个不大不小的侍卫，虽然没法参加主宴，但也有将官相陪。只是看到满桌的山珍海味，他实在是没有胃口。想着一路的艰险，要把这些东西运送进来，不知道要消耗多少的人力物力。这是军营，能这么奢侈浪费么？这是腐化，这是堕落！难怪金川一直攻克不下来，都是这帮废物将官的错。肃英额在心中将张广泗纳亲通通都骂了一遍，还是没办法消去心中的怒气。
　　那相陪的将官见他脸色越来越红，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可是不舒服？”
　　肃英额回神，点头：“走了几天的路，这又冷又热的，浑身不舒服。”
　　“那你还是不要硬抗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将官说道：“我帮你叫军医。”
　　“不用，我躺躺就行。”肃英额谢绝了将官的要求，跟着他指定的小卒到了划给他们的营地。

　　隔日，胤禛不当值，他随意在军营中走动。营中的人见他一身侍卫打扮，也没有人去拦他。只是让他疑惑的是，这都已经卯时了，居然还没有人进行操练。而营中来来去去的人，也没有几个，大多数都显得没什么精神。
　　他心中疑惑，随便拉了一个人攀谈起来。对方没两下就被肃英额套出了话，就在他们来之前的七天内，张广泗和纳亲又组织了一次进攻，再度被大金川打败，绿营一上就散了，八旗兵也没能坚持到两刻钟就溃败，说是碉楼太厉害。
　　肃英额跟着这明显出自八旗的兵惋惜一回，又问道：“我昨日怎么没见到岳钟琪将军。”
　　那兵撇嘴：“被张总督派到杂谷去了，说是分两路进攻，具体什么样，我们也不知道。”
　　“那这次出兵岳将军也出手了么？”
　　“不知道。”
　　“你们没联系么？”
　　“大人们的事情，我们如何知道。”那兵说道：“兄弟，你管得太多了。”
　　“我怎么看这里还有土人呢？”肃英额转移话题，指了指路过的穿当地民族特色衣服的男子。
　　“张总督让他们进来的。”那兵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肃英额见问不出想要的东西，又和这兵寒暄了几句，这才离开。

　　另一边，皇长子揉了揉额头，坐到书桌前，在预留的宣纸上写下四个字：将帅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