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婉儿》依释萤

76、第七十五章

　　昨日新学完的剑法，爷爷说可以休息几天。
　　我摸着刚从桃子那里取回的天音琴，抚着经过岁月打磨的琴身，拨动琴弦，一声声回音入耳，三日不绝。
　　小破忽然跳到琴上，扰了我的好兴致。
　　“又是要我去见爷爷？”
　　小破使劲点头，“今天一定要去。”
　　我把它赶下去，他忽然变大好几圈，化作一只白虎，咬着我衣袖把我硬拉出去。
　　我紧抱着琴，被他硬拉到神殿。
　　那里，爷爷站在王座前，望着大门，看着小破，眸子变成金色。
　　“你这是做什么。”
　　小破道：“老头，我这是为你着想！婉儿，给你爷爷弹首曲子。”
　　爷爷神情慌张，大声怒道：“你赶快把她带走！破地。”
　　小破横挑眉毛，“带走？！好，你别后悔……”
　　转过身，怪人刚到门口，他看了我一眼，冲爷爷抱手行礼。
　　“师傅。”
　　爷爷金色的眼眸看着他，又看了看我，眼神有些不忍，叹口气道。
　　“也好，婉儿，你留下吧。”
　　到底有什么事？这么反反复复的，还有什么秘密我不能知道的么。
　　神殿里至高的王座，现在看去是那么刺眼，爷爷为什么不坐，他不是这座山的主人么。
　　王座后的石柱高耸入天，冲出了神殿的控制。龙纹缠绕着，从头至尾，看不到尽头。
　　沉默了会儿，爷爷看着怪人，金色的眸子变得更加闪亮。
　　“徒儿，以后，不要为难林家，不要报仇……”
　　怪人全身一震，不敢相信的看着爷爷，“你……你说什么……”
　　他太过震惊，连声音都忘了处理，用原本的音色说着，回荡在硕大的神殿里。
　　小破说鬼山上有林家的仇人，所以爷爷才不敢露真实身份，难道指得就是怪人？！
　　爷爷没有说话。
　　“不可能……不可能……你若不想为难林家，为何你要创建星罗教，一直与风起涟漪过不去？！……”
　　爷爷苦笑了下，“玉不琢，不成器……”
　　怪人瞪大眼睛，“你……你……”
　　小破在旁边小声自言自语：“这老头担心自己儿子不争气，便想方设法磨练他，直到现在，星罗教仍是风起涟漪的一大威胁。若不了了这心事，怕也是……”
　　说到这里，忽然王座上出现一只长箭。
　　爷爷闪得迅速，毫发未伤。
　　箭是从神殿外射进来的，速度快的人眼无法察觉。
　　爷爷看了那箭下，又向王座后的石柱望了望，从容的道。
　　“远方来客何必如此多礼，快些进来便是。”
　　小破拽着我的衣袖把我拖到神殿角落，护在我面前。
　　“城主如此好客，晚辈失礼了。”门外那人，黑色的披风，左臂握着一人多高的弓，右手一甩披风，背对阳光站立。
　　他身后，一人跟随，红衣女人右手执长鞭。
　　我抱着琴的手握成拳，那两人，不是墨语和红芝又是谁！
　　我不会忘记，那两人给我的伤，仿佛还疼在我全身。
　　“我来意想罢城主知道，今天，我便是来取走那力量。”墨语道。
　　爷爷笑了，“若只有这种方式才能解除你的怨恨，便来吧。只是，不要伤我鬼山上任何一人。”
　　取走力量？
　　这里有力量？
　　我不解，只见墨语走上红毯铺得长长的台阶，爷爷站在王座前，向下眺望，通过神殿的大门能够看到全鬼山的景色。
　　只是那眼神，充满着一股我不敢去想的意味。
　　仿佛是……对这个世界最后的回望……

　　墨语走到王座后，看着被剑固定的石像，伸手去握住剑柄。
　　刚刚握住，手颤了下，石像的瞳孔转动着，看向他，悠远的苍灰色越来越深，透出一股冰冷的杀气。
　　没想到这石像竟是有生命的，墨语压下心中的惊讶，加大手上的力道。
　　城主仍在王座旁向神殿外望着，忽然眼眸转向角落的身影，瞳孔的金色加深了。
　　他朝那个自己最疼爱最放不下心的身影伸手过去，却已经来不及。
　　一声狂吼，神殿开始猛烈的振动。
　　金光四溢，仿佛要刺穿人的眼睛般，太过明亮，遮挡了视线。
　　墨语手中紧握着的，是把缠绕着龙纹的剑，通体金黄，手柄上一颗血红色的宝石闪着光，仿佛血红的眼睛。
　　神殿顶端高耸入云的柱子，倒塌下来，尘土中，晃动着高大的黑影，那黑影正缠绕在金剑之上，怒吼着，挣扎着，苍灰色的眼眸四处找寻着，终于，锁定目标。
　　剑发出金光，穿透王座旁的人。
　　城主扶着王座的把手，努力的不想倒下去，支撑着身体，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却脚下不稳，顺着台阶滚下，胸口的血流成一小条线，长长的蔓延到王座。
　　他手还朝那个方向伸着，睁大眼睛看着角落的身影。
　　墨语从尘土中走出，手中握着闪着金光的剑，黑影化作神圣的龙，缠绕在他身旁。

　　我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龙，竟然会有龙……
　　小破挡在我面前，遮住我的视线，道：“终于醒了……劈天。唯有心中充满恨意的人才能够拔下那把剑……而……作为觉醒钥匙的老头……他就……”
　　小破陷入沉默，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忙推开他，却看到了我一辈子都不想见到的情景。
　　那个人……躺在地上……胸口血流如注的人……正是我爷爷……
　　正是最疼我爱我的爷爷！！！！！啊！！！
　　天音琴摔在地上，我狂奔过去，不顾仍在震动的神殿，跑到他身边。
　　怎么能够这样！
　　我们才相认不到几个月，才刚刚生活了这么短的一段时间，怎么能够就把他从我身边夺走！！
　　我还没有报答他的宠爱，我还没有为他做过什么，我还没有让他享受到天伦之乐……
　　怎么能够……把它带走……怎么能够让他离开我……
　　为什么！……
　　我奔到他身旁，却是哽咽着说不出话，紧抓住爷爷朝我伸出的手。
　　旁边怪人狂奔过来，眼眸哀伤，紧抓着爷爷的另一只手，紧攥在手里，仿佛不想松开。
　　爷爷肩膀颤抖着，紧抓住我的手，叫道：“婉儿……”
　　“嗯！……”我泪流满面，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我连忙擦掉泪水，要好好看清他的面孔。
　　“徒儿……”他叫了声，怪人连忙点头，半垂的眼眸混上一层雾气。
　　“以后……你们两个……两个要……好好的……直到……直到……”他无力的将我和怪人的手紧握在一起，扣住。
　　我们看着对方，愣住了。

　　“既然得了这力量，不如先找个人试试如何。”红芝道，望了眼，指向我，“就她了。”
　　墨语高举神剑，向我这个方向挥来，怪人意识到剑气，转头，双眼充满着仇恨的杀气，右手抽出腰间的剑，迎上去打斗。
　　我趴在爷爷身上，紧抱住他，他开始抽搐，无力地说道：“婉儿……回去跟你爹爹好好说……让他对你好些……我年轻时……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他们，不要重……重蹈覆辙……”
　　我点头，用力地点头，手臂更用力地将他环住，不想再放开了。
　　“再叫……我声……孩子……”手抚上我的头发。
　　我张开嘴，却哽的出不了声，泪湿了双眸，沙哑的叫了声“爷爷……”
　　手……滑下去了……
　　“爷爷……爷爷……爷爷……”我轻声重复，用力摇晃他的身体。
　　为什么不说话……你不是经常鼓励我的么……为什么不再说话……
　　为什么不再慈祥的对我笑……永远的闭着眼睛睡过去……
　　你叫我爹对我好又有什么用……为什么你不再对我好……
　　“啊！！！！！！！！”我冲天尖叫，终于大声哭出来。

　　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我四肢冰冷，手中环着的……是金瞳，亦是我最亲的人。
　　没有泪，我擦干眼睛，凝视着他的脸，擦干他脸上的血迹。
　　起身，走向天音琴。
　　地还在摇晃着，却晃动不了我的意志。
　　我醒了……虽然只是片刻……意图却很清楚……
　　抱琴，正座好，眼眸看向正在打斗的三个人，他们……都是我所恨得……恨之入骨……
　　杀之而后快……
　　指尖在琴弦上起舞，旋转，挑音，抬腕……
　　一曲杀气蓬勃的《安》从指下奏出，在天音琴的威力下注入内力，回声骤大，盘绕在神殿之中。
　　都去死吧，都灰飞烟灭吧……
　　我闭上双眸，把全身心的恨意在琴上弹出，发泄出，咬着唇，血迹顺着嘴角溢出。
　　琴弦被快速的拨着，琴尾系着的中国结震动着，刻着天音袅袅的珍珠反射着金光，达到一丝的耀眼。
　　震动停住了，琴音却不停。
　　感觉什么靠近，刮起很大的风。
　　直到小破不相信的说道：“难道是你！？劈天真正的主人？！”
　　我睁开眼眸，眼前，金色的龙紧闭眼眸，停在我面前，仿佛在聆听我的琴音。
　　远处的三人也看向这里，楚天鸿打不过龙，负伤累累，大喘着气。
　　墨语震惊了，红芝也不相信。
　　真正的主人？什么主人？
　　我没有停下琴音，继续弹着，龙突然张大眼睛，怒吼着：“不是这个声音！……不是这个声音！……”
　　尾巴向我甩来，推倒一片墙。
　　小破化身成为闪着光的巨大的圣兽，挡住我，才逃过一劫。
　　龙被墨语唤回，我抱着琴，又拨动起琴弦，忽然小破怒吼着。
　　“还不住手！你想让你爷爷的苦心白费吗！”我愣住，手狠狠锤地一拳.倒在小破背上。

　　“劈天！别忘了你答应过老头什么！”破地刃对龙说道：“不伤鬼山上任何一人！”
　　龙怔了下，道：“我答应了，便会守约。”，化作龙纹缠绕在剑上。
　　墨语看了看四周，道：“撤。”，便下了山。
　　楚天鸿蹒跚走到城主旁边，仔细凝视他的脸，伸手从他脸上撕下张人皮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酷似林恋尘的脸。
　　“原来是这样……”他沙哑着嗓子说，鼻音很重……“怪不得……”
　　“好……我答应……”他把头埋在城主肩膀，哽咽着说：“我此后……放过林家……永不为敌……”
　　哭了会儿，抱起他师傅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出神殿。
　　殿外，长长的石阶两旁，整齐的跪满了人，一直延伸到山下。
　　他们低着头，默不作声。
　　楚天鸿用黑袍子裹住城主的身体，双眼空洞无神，脚步声沉重，每一步……都踏向哀伤的尽头……

　　未完………………………………

作者有话说

　　终于恢复了～～～～～～～～～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