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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七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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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仿佛沙漏中的细沙。流走的总是这么不知不觉。
在爷爷这里已经半月,每日的功课完成后,大多已夕阳西下。
爷爷的教的循序渐进,每一招一式打的扎实,速度倒也不慢,一两天学成一种剑法还是不成问题。
风起涟漪的招式大多简易不杂,但讲究灵活运用与衔接,变化的花样中便可达到不一般的效果。
今日正练到一半,吃完中饭我小歇一会儿,在院子里晒太阳。
爷爷席地而坐,而我侧躺在他膝上,他端着去皮切好的水果,一块一块的喂我,宠溺至极。
我半眯着眼睛,等着温暖的阳光,机械性张嘴,嚼得不亦乐乎。
印象中仿佛没有谁这么宠过我,连家里人也算上,上次见到几位爹爹恍如隔世的事情了,而父皇似乎……从未和我说话,只是远远的见到过他几次。
爷爷……对我真是好……
要是能一辈子呆在他身边,被他这么宠着就好了……
“渴不渴?”温柔地问道。
“唔……”我半迷糊,意识一半进入睡眠状态。
“乖……”额头附上一双大手,替我遮挡刺眼的阳光。
半梦半醒之间我仿佛听见有人的脚步声……
随后是……
“你这个老色狼!对我婉弟做什么!”梦哥大呵一声,“嘡”一声。
什么东西的撞击声。
我被震了下,睡醒后发现梦站在不远处,爷爷右手紧抓着梦用的木杖。
梦哥怒目而视,呸了声道:“本以为城主德高望重,他妈的没想到也是这种人!……我真是瞎了眼…”
我皱眉,被吵醒了总不会太爽。
爷爷从上到下扫了他几眼,问道:“你是婉儿的什么人。”
“我是他未婚夫!”梦道。
爷爷像是怔在那里,连忙看我。
我点头。
爷爷又扫了他几眼,这会看得更仔细了些,足有半刻。
气氛仿佛……很尴尬……
我轻声问道:“……你……有没有……什么……看法?……”
爷爷没有表情的把我扶起来,摇了摇头,默默离开了。
我愣在原地。
我和梦哥的婚事……爷爷不会不同意吧……
鬼城的至高点,神殿……
城主一人来到神殿大门,银白的发丝如锦缎般垂落在腰际。
通向王座的大红地毯延伸着,直向视线的尽头。
踏上一层层石阶,金色的墙壁与血红的诉说着神权的沉重,警示着一段不争的过去。
高大的王座后,通天的石柱向上蔓延,产要在石柱上的雕像狰狞着面目,刺穿额头的石剑依然和山浑然一体。
那双眸子瞪大着,仿佛是活生生的……悠远的苍灰色……
城主抚摸着雕像的头部,表情淡然,仿佛自嘲般笑了笑。
“醒了……就代表时日不多了……对不对?……”
那双眸子的苍灰色越来越深,最终……瞳孔转向他,瞪着,目光竟有些哀怨。
城主的笑意越发深沉,金色的瞳孔闪现。
“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那个孩子一定要……幸福……请允许老夫……再自私一次……”
咚……
回声打破了神殿的寂静。
门外一丝光亮,戴着巨大青铜面具的人走进,看到城主愣了下,恭敬地叫道。
“师傅。”
城主金色的眸子瞪着他,目光越发的镇定,仿佛看到了什么希望一样。
被看的人不敢抬头,师傅的金瞳充满威慑力,仿佛是神在宣布着他的权威。
“……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用你的一生去做……”
我的天音琴一直放在桃子那里,今天早上醒来后,我跟爷爷请了假,急忙赶往我的琴那里去。
昨天的梦我是惊醒的。
一只雪白微茧的手在我的天音琴上拨着曲子的半音,时断时连,始终不能成曲。
那首曲子的旋律很熟悉……很熟悉很熟悉……可是名字……我却想不起来……
那只手的手指很修长,雪白的衣袖盖住手腕。
我顺着袖子向上看去,却看不到那人的脸……
声音也很模糊,但是却能清楚地听到他所想表达的意思。
“婉儿……婉儿……”那人一直叫着她的名字……
声音很哀怨……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泪流满面,从心底突发一种想要弹琴的愿望。
好想弹那首曲子……
到了桃子那里,却看到了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的人。
那人正背对着门,靠着椅背半躺在太师椅上,摘了面具和桃子聊得畅快。
桃子一见我连忙迎了出去,怪人没有回头,戴上面具,品了口茶,悠哉游哉坐着。
我忽然觉得脚很沉,卖不动步子。
被桃子拉进屋里,我不敢去看那个身影,话了好长时间支支吾吾才表达出想要弹琴的事。
桃子一愣,嘻笑道:“小无邪又开始装多才多艺了,来,你的宝贝琴在书房,跟我来。”
我连忙进了书房,跟正厅间隔了几层纱,若隐若现他们的身影。
我正坐在琴前,眼睛却忍不住去看他们。
桃子出去后床上一趴,打了几个滚,叫了几声喂,怪人都没回应。
桃子两只眼睛瞪得很圆,怒瞪着怪人。一动不动。
怪人慵懒的半躺在太师椅上,一句话不说。
我一来他们就忽然沉默了。
忽然觉得……我应该出去……
但是,手指却颤颤巍巍搭在琴弦上。
琴尾端系的中国结甩着长长的流苏,随着我的手指一起颤抖。
我不敢弹……
忽然觉得在那个人面前……我不敢弹。
可是,那个人明明没有看向这里……为什么我会这么害怕?!……
心跳得好快,双脚仿佛被冻住了,不能动丝毫一份。
我紧皱眉头,强迫自己在弦上弹了几个音,很是难听。
我脸憋得通红……回想着梦中那人想要弹得曲子,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双手都得越来越厉害,刚刚拨出的音随着琴弦的颤抖变了调。
接下来的几个音越发的刺耳。
陷入僵局的桃子和怪人统统看向我。桃子最先受不了,嚷道:“无邪!!!……饶了我的耳朵好不好……”
我深深地低下头,双手不受控制的还在弹着刺耳的噪音,泪水却是不受控制滴落在弦上,飞向一边。
我不是想这样的……我明明能弹好琴的……为什么在他们面前弹成这样……为什么……
肩膀无助地颤抖,只希望他们看不到我的样子……
忽然一声如水中的涟漪般从琴弦发出,随即又是几声,仿佛珍珠落入水中的撞击声,清脆。
我抬起头,感觉到耳边的气息。全身起鸡皮疙瘩。
怪人站在我身后,双手盖在我的手,带领我拨出一声又一声。
我全身僵硬,怪人的头枕在我肩膀,我不敢转头,怕对上他那双墨蓝色的眼睛。
他的手很纤细,不像练武人的手,却比我的手稍大些,琴弹得也美妙。
我双手完全不敢动,只能放松力道,由着他带领,拨动着琴弦,回音在房中袅袅不绝,余音绕梁。
一首高山流水完毕,我还保持着僵直的姿态,脑中还不敢相信的停止转动。
怪人会弹琴……弹得比我好……他……还带领我完成了一首高难度的高山流水?……他……不是讨厌我的么?……
怪人站直了,右手一抹我眼角的泪,声音不温不火的道:“学琴要慢慢来,哭花脸就不好看了。”
他还这样对我说话……明明讨厌我讨厌的得要死,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对我这样的罪人……
我不敢看他,哭道:“你明明讨厌我!……为什么还要……”
他手盖住我的头发,用力一按,道:“你是桃子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不过调皮了些,我怎么会讨厌你……”
他这句话一说出口,我霎时觉得解脱了。
得到了原谅,我这几天茶不思饭不想的心中不安全部解除了。
仿佛关闭了许久的囚犯重见天日,终于……不用在自责了。
我用力点头,哽咽着说谢谢。
怪人看我的眼神很复杂,忽然弯了下,长长的睫毛低垂下来,盖住深邃眸子里的光辉。
我愣住了。
他的眼睛……很美……
“哼……在我的面前就敢勾引别人了,以后成了亲要把我当什么啊?!”桃子不满的双手别在胸前,脸上却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怪人连忙过去哄她。
临走前,背对着我说了句话,我全身霎时红了个遍。
他说……
“很抱歉那天晚上认错人了………不过……不要再在我身上画画……特别是……耳垂儿上……”
原来……他都知道了……那天晚上的……是我。
真是……太丢脸了……
楚天鸿捧着本书,却看不进去。
自己刚刚醒来时头痛欲裂,刚看见鬼母就被狠狠一巴掌打下床。
看到她手中一沓被撕的画纸,自己算是明白何事。
却没想到她会反应那么大。
鬼母质问他是不是爱上画上那人了,他轻轻点头,却被一掌打出屋子。
桃子在旁连气都不敢出。
他头很晕,还有些烧着,扶着地站起来,眼前的两人身影很模糊。
“你不能爱上他!你怎么能够……”鬼母嚷着,满眼杀意,“说,你会忘了他!”
他笔直地站着,感觉自己从没有这样坚持过。
没有回应。
“你不答应?还是忘不了?!”鬼母的声音高的很吓人,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刺激。
“不能忘,更不想忘!”坚持着,即便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鬼母气得手指颤抖起来,一根银针从指缝中冒出,冷冷的问道。
“最后问你一次……忘不忘!……”
他皱起眉头,头疼得很厉害,地板仿佛都在晃。
昨天晚上,怀中的触感那么真实,那么完美,仿佛世界上一切的幸福都围绕在自己身边。
他忽然笑了,摇摇头,原地跪下。
银针刺下来的瞬间,桃子嚷道:“不!……”
他紧闭眼睛,等待着毒刺刺下来。
却是没有,鬼母手阳到一半,又轻轻放下了。
“我养你这么多年算是白费了,要是我亲生的儿……”说到这里她哽了下,眼眶一酸,却是忍住没哭出来。
“你就跪在这里!想清楚自己的错误!!!”
风吹着,有些冷。
他尽量笔直的跪着,桃子站在旁边,哭得不成样子,过来紧抱住他。
“哥!那人是你亲娘阿……为什么不让她知道……为什么啊……”
他想起五岁时答应师傅的话,自嘲的笑了笑。
“那是因为我贪心……想要学上好的武功……便答应了师傅……和母后……暂不相认……”
“哥!…对不起……对不起…”桃子抱住他,很久都没有松手,对不起这三个字说到无声。
他发呆,应在怀中的爱人却也不见了。
难道只是梦?未免太过真实。
整整跪了两天两夜,膝盖痛到没有知觉
直到师傅来看他,看到她们两兄妹跪着抱在一起。
不吃不喝,几乎昏厥,连忙叫人来送饭食才算完。
沐浴后照镜子发现自己耳垂儿上画的梅花,印象中,只有一个人有这种不良嗜好,而唯一的作案时间似乎只有那天晚上。
难道……自己认错人了?
第一次抱所爱的人时,那人高潮时紧紧抱住自己,嘴唇正吻在画着梅花的那地方。
那里自己一直不碰,只因为……那里是唯一他吻过自己的地方。
如今被人画上画儿,定是趁自己毫无防备的时候,定是……那个晚上……
怪人不讨厌我,也不生我的气。
对于我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了。
又过了一周,我已然能用破地刃在院中熟练的耍着几套爷爷教的剑法了,威力还未能达到他的程度,但是比起一般人,要强了很多。
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大雨中,怪人说的那句话。
“滚!不要出现在我视线里!”
心中一沉,一剑刺出去,远处的大石被剑气打成碎片。
我擦擦汗,右手抓起破地刃,气冲冲的朝桃子的宅院走去。
“喂……我从你身上感觉出一股怨气,你要去做什么……”小破问道,剑柄上的红宝石闪得更快了。
“踢馆。”我冷着一张脸,没有表情,深紫色的眸子闪过一丝危险气息。
小破沉默半天,忽然低沉地说。
“最近……多去陪陪你爷爷……时间,快到了。”
我没有在意,从桃子口中问出怪人现在的住处。
轻功飞一般的赶过去,正巧他也在练剑。
我笑得很温柔,笑得也很可爱,说我最近刚从城主那里学了几招,想想你讨教下。
怪人没有迟疑,点点头。
我还说我武功没你高,你要让我几招。
怪人很客气的只用左手跟我打,还让我三招。
我耍着爷爷教的剑法,跟他对了一百多招。
怪人武功果然高!如果他认真和我打我定不是对手。
又想起他以前说让我滚的事,一股怒气郁结在胸中,我回想梦中从书上看来的招式,双眼顿时紫的与墨色无异。
招招致命,剑耍得鼓鼓生风,剑气四溢。
怪人皱眉,感觉到我的杀意,左手加了些力道。
又过了十几招,我攻击他右手的空档,实质杀意在左。
他猝不及防,用了右臂防住。
我收了剑,得意的高声笑。
怪人盯着自己右手,愣在原地。
“你好高的武功啊~单手连我这个刚练几天武功的人都打不过。哼哼~真是城主的高徒啊~……”
我昂首挺胸,像只高傲的孔雀。
踢馆的目的已然达到,怪人一定自卑得要死,嘿嘿,叫你敢对本小姐口出狂言。
第二天我又来找他,又看到他在练剑,见我连理都不理。
我搬了把椅子,边喝茶边看他练
从早到晚,茶换了好几杯。他还在练。
饭都不吃……
第三天亦是如此……
真是个死心眼,不就是输给我一次,至于这么虐待自己?
第四天我天还没亮又去看他,大早上的又看见怪人疯狂的练剑。
我完全呆住了,这人……真是……
“喂!”我叫道。
……
“喂……”
一连叫了好几声,他装没听见,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妈的,老子怒了。
我一把抓起院中的木椅,朝他扔过去。
怪人回头一剑,椅子裂成烂木头,寿终正寝。
我气得直跺脚,他把烂木头甩到一旁,又接着练剑。
我瞪着他,一连瞪了半个时辰,眼皮酸得要死。
天亮了,想起自己也有功课,最后瞪了他一眼,赶回爷爷那里。
这一天我连忙学完了这套剑法,又赶回怪人的别院。
果不其然,这个一根筋的怪人还在那里练剑。
难道他不累么?连休息都不休息?
不知道我是不是也有病,满身疲惫的跑到厨房,端了点饭菜,边走边骂。
明明不该我操心的事,我干嘛管。梦哥的毛病全传给我了,满嘴大大咧咧骂人也不脸红的。
仔细一想,怪人也是这个性子,什么事都非要争个第一,特别是在爷爷面前。
这么认真的性子才成就了他现在的才华。
可是……这么练下去也不是个头……
我端着菜扔他书桌上,又发现一叠画纸。
一张张婉儿画的栩栩如生,紫色的眸子如同璀璨的宝石,透出一股冰冷的气息。
他…画上瘾了么…
手忽然不自主地颤抖着,我把碗重重往桌上一放,奔出房去,不知怎么的轻功变得那么好。
竟然从后边一把抓住怪人系面具的带子,恰好抓在半解开的的位置,冷声道。
“吃饭!不吃的话小心我把你的丑脸大白于天下!”
怪人剑还僵在上一招,他一回头面具就会掉。
我从后边拽着他的带子向前走,他保持着同样的速度后退,直到进了房。
他不解地看着我,终于坐在桌前,拿起筷子,却是不动。
“吃啊!”我双手一拍桌子,一股无名怒火无法抑制。
“出去。我不想看着你吃饭。”他冷声道。
我愣在原地。
骗人……
还说什么不讨厌我,不恨我,都是骗人的。
几天以来的漠视,说什么让我滚的话,不是讨厌我又是什么。
我低下头,长长的刘海遮住眼眸,努力使自己的语调稳定。
“你爱吃不吃。还有……”抓起桌上的画像攒成一团扔到他脸上,“以后不许再画这个人,不许再想着那个叫什么怜的!”
我低头看不到他的眼睛,只是觉得屋内安静的可怕。
“关你什么事。”
一张口,说出的竟是个我都觉得可笑的理由。
“你要娶的是桃子,只能爱她!你只能爱她!”
我转身跑出去。不顾不知原因落下的泪滴。
此后成了习惯,每天晚上总要到怪人那里去,趁他不注意把饭菜放到桌上,看着日渐增加的新的画像,只得当作没看见。
有时他刚进来遇上了,视若无睹。
我日渐沉默,爷爷教的剑法却是学得更快了,仿佛在和谁比赛。每日不练到夕阳西下便觉得心中有愧。
又是半月过去,小破额上的红宝石闪得越来越快。吃得也越来越多,每日基本不化作剑的形态,总是围着我转,催促我多去见我爷爷。
几乎都快忘记了,鬼山虽然平静,蚀的大地上正上演着战争的事实。
第二部快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