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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三十章 渡情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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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急急的跑进来一个人,将洛冰风抱起,急声唤道:“王爷,王爷!”原来是张勇不放心洛冰风,偷偷的在后面跟着,见他进了从前洛王妃的院子,也悄悄的进来,躲在窗下偷看,一面看一面叹气,看王爷的样子,分明就是想念王妃娘娘,…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张勇心里一直很喜欢上弦月,几年来看着她在洛冰风的冷漠中日渐憔悴,一直默默的替她心痛,后来上弦月离开洛王府,他心里一直空空落落,但想到就算永远也再见不到她,也比眼睁睁看着她在这王府里渐渐枯萎要好,于是心里又替她高兴。心里正百味陈杂的想着,忽听屋子里一声闷响,探头一看竟然是王爷摔倒在地。
就在这一个杏花烂漫的春日,洛亲王就此一病不起,太医院排名前十的太医三方会诊,束手无策,洛亲王脉象虚弱,昏迷不醒,但就是在昏迷之中,仍会不时吐血,太医把脉诊治,却除了肺部有旧疾之外,再诊不出其它。无奈之下,只得开些养肺止咳的汤药,只是药一碗碗的灌进去,血却还是一口口的咳出来。太医院首张适才自问医术广博,却从未见过此等疑难病症,终于在一日连夜面见皇上,据实禀告,称才疏学浅,医不了洛亲王的病,请皇上张贴皇榜,另请高人。
洛司严勃然大怒,大骂太医院是一群废物,张适才不敢说话,只是叩头,洛司严骂完了,终是无可奈何,采取了张适才的建议,在通州城四个城门张贴皇榜,寻求杏林隐士,世外高人。
一连三天,无人揭榜,洛司严终于按捺不住,这一日下了早朝,换下朝服,起驾洛王府。
一进洛冰风的房间,便看到刘太妃正哀哀的哭,见他来了,起身见礼,洛司严走到洛冰风床前,只看了一眼,眉心便深深皱起,不过半月模样,洛冰风就已憔悴的不成样子,脸色灰白,两颊深陷,薄唇淡淡的全无血色,双眼紧闭,无声无息。刘太妃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又哭起来,拿帕子沾着眼角哽咽道:“皇上,风儿这是怎么了,求皇上…一定要救救风儿啊!”
洛司严叹了口气,伸手替洛冰风掖了掖被子,“太妃也莫要太过焦虑,朕已经在城中张贴皇榜,遍寻世外高人来医冰风的病。”
刘太妃脸上神情并未轻松,将丝帕紧紧的攥在掌心,“可是哀家听说,三天以来并无一人揭榜。”
洛司严合上双目,“无人揭榜,想是缘法未到,冰风是朕的福将,定然不会有事!”话音未落,忽听一个声音大声嚷道:“来了来了!揭榜的来了!”
洛司严和刘太妃身子都是一震,同时回头向门口看去,只见张勇在前满脸喜色的大嚷,他身后跟着一个干瘦的老头,稀疏的黄发绾成一个籫,两眼细长,颔下一撮又黄又稀的胡须,脸上笑嘻嘻的露出一口黄牙,手里捏了一张皇榜。
洛司严皱一皱眉,“揭榜的就是此人?”
张勇这才看见他,赶忙跪下行礼,“末将参见皇上,参见太妃娘娘。”
洛司严略一点头,“平身。”
那邋遢老头看见洛司严却不跪下,上上下下打量了洛司严几眼,咧嘴笑道:“原来这就是当朝的皇帝陛下,果然是真龙天子,紫气东来。”
张勇见他居然敢不给皇上下跪,怕他触怒了龙颜,忙低声道:“高人,见了圣上,还不快快跪下行礼!”
邋遢老头伸手捋了捋稀疏的山羊胡子,高声笑道:“老朽是个散人,踏出方外,再不行世俗之礼。”抬手向着洛司严做了个奇怪的手势,非僧非道,收起脸上的笑容一本正经的道:“老朽参见万岁。”
洛司严“嗯”了一声,并不以为忤,向着那老头道:“如此就请高人为洛亲王诊治。”
老头回头看了昏迷在床的洛冰风一眼,重新露出黄牙,“这个好说。”走到床前,仔仔细细的把洛冰风看了个遍,伸出两根长着长长指甲的手指,搭在他手腕之上,好半天,才“咦”了一声,道:“不对呀!”站起身来,翻了翻洛冰风的眼皮,看得刘太妃在一旁恶心的直撇嘴,忽然回头向着张勇道:“你不是说你家王爷吐血,把他吐的血拿给我看看!”张勇心想王爷现在还没吐血,前头吐的已经倒了,现在拿什么给你看,忽然灵机一动,几步来到床前,蹲身从床底下摸了半天,摸出一条手帕来,上面沾满了血迹,只是已经干涸,刘太妃一眼看见,这次不止是撇嘴,几乎要扭头吐出来,赶忙在宫女的搀扶下后退两步,拿帕子掩住鼻子。
老头接过那条带血的手帕,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眉头拧起,忽然动手去解洛冰风的衣服。张勇赶忙伸手去拦,“哎,高人,你解我家王爷的衣服干什么?”
老头这次居然没有嬉皮笑脸,冷着脸斥道:“小子,你不让我解你家王爷的衣服,那你家王爷就生死有命吧!”
张勇手一顿,缩了回去,抬头去看洛司严,洛司严不动声色,微一颔首。
只这一瞬的功夫,老头已经将洛冰风的前襟解开,露出古铜色的胸膛,几个人同时看见,在他的胸膛之上,一只张牙舞爪的血色麒麟在皮肤之下若隐若现。刘太妃大惊,指着那麒麟道:“这是……”张勇和洛司严神色倒还正常。
老头一看到那只麒麟,细长的眼睛瞪起,发出一点亮光,将他的衣襟掩住,回身看着洛司严。
洛司严盯着他,沉声问道:“如何?”
老头一笑,“不敢欺瞒皇上,洛亲王的病,老朽治不了。”
洛司严三个人眼睁睁的看着他折腾了半天,煞有介事的连洛亲王的衣服都解了,眼巴巴的指望着他能说出俩字:“有救”,却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三个字:“治不了”。
洛司严脸色一沉,眸中寒光闪现,“治不了,你为何要揭皇榜,胆敢戏弄于朕,该当何罪!”
老头倒是不慌不忙,丝毫没有给他的神色吓到,悠悠然的道:“陛下莫急,总要听老朽讲完不是?”
洛司严沉着脸,冷冷的说:“讲。”
老头清清嗓子,才开口道:“老朽治不了,是因为洛亲王得的这病…不是病。”
“不是病?那是什么?”刘太妃首先尖声喝问。
“这个……,敢问陛下,洛亲王是否到过苗疆?”
洛司严微一沉吟,“苗疆没有,但去过南疆。”
老头呵呵一笑,“可否在那里欠下过情债?”
洛司严脸色一变,没有说话。
老头看见他的神色,心里已经猜出了八九分,手捋胡须笑道:“心病还得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哪!老朽虽治不了洛亲王的病,却可以给你们指一条明路。”
洛司严缓缓道:“还请老先生明言。”
“皇上要派人再去一次南疆,一定要到洛亲王当日所住的地方,请一位当地的巫医来看一看,或可有救。”说着双手将已揣入怀中的皇榜拿出捧与洛司严,“老朽不才,分文不取。”洛司严伸手接过,老头对他呲牙一笑,拔脚就走。
“老先生……”眼看老头的一只脚都已跨出门外,洛司严终于忍不住出声,老头回头看他,笑得高深莫测。
“老先生,他身上到底有什么玄机,可否告知一二。”
老头想了想,笑道:“想不到陛下竟为一个臣子如此忧心,也罢,我便泄漏一回天机,不过只可告知万岁一人,请万岁附耳过来。”
洛司严上前几步,附过头去,老头凑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个字,洛司严眸子蓦地张大,脸上神色似惊非惊,难以猜透。
老头满意的看着他的神色,忽然摇了摇头道:“生死之命,全看这位王爷的造化,千万要赶在他胸前那只麒麟消褪之前请来此人,否则,纵是神仙也无力回天。”抬手行了个怪礼,转身走了。
刘太妃看着老头的背影,急急的问洛司严,“皇上,他刚才和你说什么?风儿还有救么?”
洛司严摇摇头,“既是天机,当不可泄漏,太妃请放宽心,那位高人既已指点了一条明路,朕必当尽力一试。”
“皇上……”刘太妃神色惶急,还想说什么,洛司严一摆手,“太妃这几日也甚是操劳,还是先回宫歇息,有什么消息,朕自会命人告知。”说着眼睛向着身后王显一瞟,王显会意,上前躬身道:“太妃娘娘请。”刘太妃无奈,只得扶了宫女的手,一步三回头的出去。
等到刘太妃走远,洛司严才背负双手,转头看着张勇。
张勇方才听见那老头的一席话,早就忍不住要流下泪来,不管那老头说什么造化天意,只是觉得王爷八成是活不成了,刘太妃一走,终于忍不住伸手抹泪,洛司严看过来也全没察觉。
洛司严看着他,忽然开口道:“张参将,你可愿救你家王爷?”
张勇猛然抬头,“末将自然愿意,只要能救王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洛司严点头,“用不着让你赴汤蹈火,只是要你去一趟南疆,找一个人。”
“谁?”
“上、弦、月”
张勇眼睛猛地张大,“王妃娘娘?”随即喜上眉梢,“原来是王妃娘娘能救王爷么?这有何难,末将这就前去。”
洛司严脸上神色却并没有他这般欢喜,微微摇头,“你莫要想得这般简单,南疆距京城万里迢迢,上弦月又是住在一座雪山之上,并非那般容易找到,况且她三年前离开冰风,是否是回南疆,也未可知。”沉吟了一下,缓缓道:“…最重要的是,就算你真能找得到她,她…也未必会同你回来,相救冰风……”
张勇愕然,“为什么?王妃娘娘那么善良,怎会见死不救,别说是王爷,就算只是一个下人,她也不会不管!”
洛司严转眸看着他,“是么?冰风昔日是怎样对她,想必你比朕更清楚,但愿…你说的是对的,上弦月宽仁大度,既往不咎……”
张勇彻底怔住,是啊,他为什么没想想,上弦月凭什么要回来救洛冰风,是凭着洛冰风四年之间从不踏进她的房门,是凭着洛冰风和秦芙媛有了孩子,还是凭着洛冰风对越国公主霍冷心情比金坚的爱,无论哪一条,都足以让她见死不救,无论是谁,都说不出一句话。
洛司严看着他的表情,知道他终于明白此行是有多么艰难,叹了口气道:“南柯一梦,情劫一场。”
张勇忽然跪倒在洛司严面前,“皇上,末将愿往玉龙雪山请王妃娘娘,无论娘娘是否愿跟末将回来,末将都将尽力一试!请皇上放心。”
洛司严看着他,眼中露出嘉许之色,微微颔首,“朕会给你准备最好的马和最珍贵的礼物,可要朕派禁军与你同行?”
张勇摇头,“末将只要柳偏将一人同行足矣。”
洛司严伸手扶他起身,“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