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蛊之上善若水》幻花铃

58、第三十一章 亡灵守护（上）

　　柳偏将就是当年在洛冰风门前拦下上弦月的那个柳青，虽然冷漠寡言了一点，但对洛冰风却是忠心不二。张勇和他素来走得很近，时常一起外出公干，配合十分默契。
　　洛司严果不食言，给他们两人准备的都是千里名驹，并且御赐腰牌，沿途州府驿站，见牌如见圣上，属地一切皆归两人调用，违令者先斩后奏。如此星夜兼程，每到一州，便换两匹好马，补充给养，休息一夜之后，再度上路。这样的脚程，比大军行进不知快多少倍，是以南疆虽远，一个月的时间，竟也终于到了。
　　看着面前巍峨的大雪山，张勇也不禁心潮澎湃，早就知道王爷在南疆立下奇功，如今终于能亲自走上一遭，实在不枉此生了。
　　洛司严不知从哪里，弄到了一张地形图给他，上面用朱笔标出了上弦月住的村寨。张勇把地图拿出来，和柳青两个仔细的研究了一下，大致确定了方向，打马进山。
　　上弦月的寨子并不难找，按照图中标识，两人很快就找到了，但当他们喜出望外的下马进村时，脸上的表情一瞬之间变得僵硬。这里是有很多房子没错，但已经残破不堪，有的甚至只剩了一片瓦砾残垣，没有人，甚至连一只老鼠也没有，这种感觉说不出的诡异，张勇在心里琢磨了半天，终于想出了一句很恰当的话：如果这是一座城，那就是一座死城，如果这是一个村，那就是一个死村。
　　他们按照地图上的标记找到了那座叫做“上善若水”的竹楼，那座竹子搭建的小楼如今只剩下一堆残竹朽木散在地上，从那堆砌的高度还可以看出这确实曾经是一座楼。
　　柳青皱眉，“真的是这里么？会不会是圣上记错了。”
　　张勇也不知道该怎样说，他心里七上八下，相比于找不到上弦月的踪影，他更担心的是她的安危，这座村寨，看样子已经毁了很多年，那这三年，上弦月在哪里？
　　柳青看着他，“怎么办？”
　　张勇沉思了一下，“我们再到处走走，这座雪山这么大，也许他们搬家了也不一定。”
　　两人出了荒村，站在村口，看着面前蜿蜒的两条小路，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一起行动，选择了较宽的那一条路走上去。
　　一路向上，张勇忽然打了个喷嚏，“阿嚏——，我说这怎么越走越冷啊？”
　　柳青的鼻头也已经变红，左右看了看道：“我们已经快要走到雪线了，当然越来越冷，我看这里不会再有人居住，我们还是回去走另一条路吧。”
　　张勇往前看了看，不知怎么回事，他总觉得天色比方才暗了好多，天边像是灌了铅，好像是要下雪了。他心里也知道柳青说的对，无论是谁，都不能在这雪线之上居住，点了点头，刚想说好，眼睛却忽然定住，刚才他隐约看到，在那一片茫茫雪原之上，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离得太远他没有看清，轮廓依稀是一个人影。揉了揉眼睛，眼前依然只有一片皓然白雪。
　　“柳青，我刚才好像看见前面有人。”
　　“不可能吧，我怎么没有看见？张勇，我看这里邪门的很，我们还是回去吧。”
　　张勇停住脚步，犹豫了片刻，终于道：“我们再往前走一点，要是真的没有人，就回去。”其实他心里也有些发毛，但生怕上弦月就在这里，若是就此回头，就会永远错过。柳青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和他继续向前走去。
　　这一次，他们大概走出了三十步，张勇心里，先觉出了不对，就在他刚刚踏出最后一步的时候，他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那是一种混合了极度的悲伤、绝望、痛苦、沮丧的感觉，他的心就像被挤压在一个狭小的铅块里，越来越重，越来越黑，看不到一点点希望，他忽然产生了一种想法，活着很痛苦，没有一点意思，不如尽早解脱。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奇怪的神情，加快脚步向前走去，似乎只要走到这片荒野的最深处，就能得到解脱。
　　果然，他看到了前面有一个人，背对着他，似乎正在地上铲什么东西，看身材，似乎是一个老人，急急的走上前去，对着那人的背影道：“老丈，和你打听个事，你知道一个叫上弦月的姑娘住在哪么？”
　　那老人仿佛没听见一般，仍旧掘地，张勇以为他耳背，提高了嗓门大叫一声：“老丈！”
　　那老人猛然停住动作，僵立了一会儿，缓缓回过身来，他的动作僵硬的有些诡异，然而当他转过脸来正对着张勇的时候，张勇才终于知道什么感觉叫做魂不附体。这个人的脸上没有肉，或者说肉都已烂掉，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眼眶死死的盯着他，还有一张同样黑洞洞的嘴……
　　张勇大叫一声，几乎想也没想就拔出腰间佩刀，向着那人迎面劈去，那人的脸被劈成了两半，一半掉落下去，另外一半仍旧用已经支离破碎的烂脸对着他，那仅剩一半的黑洞洞的嘴，居然好像咧了开来……
　　张勇的两腿不住哆嗦，抬手又想再劈，手却忽然被什么东西抓住，恐惧像淤泥里的水草，瞬间缠绕上他全身，刚想发出歇斯底里的大叫，耳边却已经有一个声音先叫起来：“张勇！你醒一醒！”接着脸上给人重重打了一下，脑子里嗡了一声，好像有了一些清明，转过脸来，刚才的一切已经消失不见，只有黑沉的天色和渐渐飘落的雪花。柳青站在他的身旁，用力抓着他的两手，声音焦急里透着惊恐：“张勇，你刚才在跟谁说话？”
　　张勇这才想起刚才那个掘地的老人，心头狂跳，低头向地上看去，地上有一个矮矮的坟丘，露出一段漆黑的枯骨。
　　“你刚才…什么都没看见？”张勇回头看着柳青，声音颤抖。
　　“…我…我带了开过光的佛珠……”柳青看着张勇的脸，忽然之间再说不下去，他的脸狰狞的像一个不认识的人，一双眼珠毫无生气，死死的盯着他，好像是一双…死人的眼……
　　“妈呀！”柳青大叫一声，松开张勇的手转身就跑，脚下不知绊到了什么，连摔了两个跟头，连滚带爬的挣扎起来，向着来路方向玩命的跑去。他的那串开过光的佛珠，刚才在摔倒的时候掉落在雪地上，被残雪湮没。
　　刚才还空空旷旷的雪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很多的人影，都是背向而立，手里拿着不知什么东西，一下一下的掘着地，柳青再也看不清来时的路，他已经被这些人影一层层的围了起来，他鼓起勇气，向着一个较矮的人影冲过去，想从他身边逃脱，就在他冲到那人影的背后时，那人猛然回过头来，只有一片白惨惨的皮肉，没有脸……柳青惨叫一声，向后摔倒，所有的人影都慢慢的回过头来，用那些没有脸的脸对着他，似乎在森森的笑。柳青突然觉得自己的脖子被什么冰凉的东西慢慢卡住，一点一点，再吸不进一点空气，眼珠渐渐凸出，舌头也慢慢伸了出来。
　　就在他马上要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他似乎看到了一片金光，接着他脖子上冰冷的压力瞬时消失无踪，瘫在地上，费力的转头去看。周围那些人影早已经不见踪影，只有张勇也伏在地上，正艰难的抬起头来，两个人都看见了对方，又同时向后转过头去。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女子，微微合着双目，左手手心向上，平平伸出，掌心之处托着一个金色的光球，灿烂夺目，方才的那片金光，正缓缓的收敛于那个光球的周围，越来越小，最后光球猛然迸发出一蓬耀眼的金光，堪比太阳，然后渐渐在她掌心熄灭。
　　那个女子缓缓收回手掌，睁开眼睛，向着他们走来。
　　风雪之中，她长长的头发和裙裾一同扬起，如同雪中的仙子，她有一双大而黑亮的眼睛，如同熟透了的葡萄，脸颊在寒风之下透出玫瑰一般娇艳的颜色……
　　张勇呆呆看着这个女子，忽然张口叫了一声：“王妃娘娘……”
　　那个女子慢慢的走到他面前，半蹲下来，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子，在片片飘落的雪花中，终于看清了他的脸，眸子猛地张大，迟疑的唤了一声：“…张大哥？”
　　张勇看着这个女子，眼中霎时有热意涌出，“王妃娘娘，是我……”
　　上弦月，真的是她。三年时光，她的容颜如昔，却又和从前有一点不一样，但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张勇一时也说不上来。
　　上弦月的眸子在他的身上转了一圈，点头道：“张大哥，你还能不能走？”
　　张勇点头，转头看了柳青一眼，柳青此时已经差不多缓过气来，对着他点了点头。上弦月点一下头，扶着他站起身来，“你们跟我走。”
　　风更急，雪更大，张勇的腿刚才扭到了筋，现在一走起路来，钻心的疼，上弦月毫不避嫌，伸手扶着他，慢慢的往深处走去。张勇忍不住偷眼看她的侧脸，她的长发被风吹起，扫过他的脸，长长的睫毛上沾了细细绒绒的雪花，看起来，很…妩媚。
　　对，是妩媚！张勇终于发现了上弦月和从前的不同之处在哪，就是她的身上，已经消褪了当初的那种稚气和纯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成熟和妩媚。
　　感受到他的目光，上弦月转头向着他一笑，“张大哥，你为什么到这里来？”
　　张勇赶忙转过脸去，这才想起洛冰风，急急的道：“末将是来找王妃娘娘的！”
　　上弦月的手一顿，淡淡的道：“这里没有什么王妃娘娘，张大哥你来错了地方。”
　　张勇听见她的话，心里“咯噔”一下，看来皇上所料果然不差，王妃娘娘果然深恨王爷，此行目的果然没有那么容易达到。怕再说什么会惹恼上弦月，只得闭了嘴，却发现尴尬冷场更加难受，咳了两声，抬头四处看了看道：“这里…很邪。”
　　上弦月“嗯”了一声，这处禁地的恐怖，三年之前她是亲身领教过的，淡淡开口：“这里是亡灵的聚集之处，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她的声音依旧清甜，却总是淡淡的，似乎没有一丝感情的起伏，张勇的心里不禁一阵茫然，他甚至怀疑，眼前这个美丽如仙子一般的女子，究竟是不是当年站在洛冰风的马车上，那个不知所措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