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失败 ...

  •   一声惊雷,将宿泱从梦魇中拉回现实。侍女水竹捏着湿帕问道:“公主?可是又做噩梦了?”
      水竹颇为紧张的看着他,宿泱不想她担心,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进城了吗?”
      “刚过正午门,若不是这雨势太大,现下应该已到宫门口了。”水竹用湿帕轻轻擦拭宿泱的手。
      十年前他被送出咸阳的时候,走的也是正午门。
      水竹将湿帕又冲洗个干净,轻轻放在宿泱的额头上。
      宿泱按住湿帕,凉意嵌入体内,瞬间清醒了许多,“命运多舛,恐祸延国祚即他人,宣辞宫以远祸……”
      水竹道:“公主,莫要多想。”
      宿泱叹息,谁能想到国师无稽之谈的一句话,让他的命运从此被改变。
      安德妃怀他时,但就因这一句话,未来的大尧皇十子一夜之间让所有人都避之不及。母妃想了个法子,决定狸猫换太子,生他时只留了几个心腹在身边,特以公主身份示人。加上不时有流言蜚语传出,尧帝并不喜他,几乎未曾看过他,也并未发现他是男儿身。只在他七岁时,以为国祈福为由而被遣送出宫。
      而现如今咸初二十九年,国师预言天龙再现国缻,乱世将起,天下得以大统。此言一出,天下大恐。
      宿泱算过父皇或许会暗地里处死他 ,可不想竟会是连夜诏他回宫。
      水竹眼角泛红嘴唇一撇,宿泱只觉得有些好笑,当下乐出声来:“干嘛一副哭出来的样子,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况且……”
      即使所有人都已经忘了他,至少他……
      “啊……!”水竹突然惊叫一声,马车在一个街口突然急转,宿泱扶住她,掀开窗帘向外看了一眼。
      大雨铺天盖地,此刻整座咸阳城在夜的沉寂中,像蛰伏的巨大野兽,就连月光也被厚重的云层笼罩。
      只一眼他就察觉出了不对劲——这不是去皇宫的路。
      水竹也察觉出了不对劲,连忙问道:“公主,怎么来了?”
      “你还记得车夫的摸样吗?”宿泱想了想,这些年在国缻寺,母妃安排保护他的人都死守严防,根本无从下手。今日他出了寺庙,那些人怕是迫不及待了。
      水竹被他问的一愣,随后摇摇头:“一身黑衣,斗笠遮面……奴婢居然想不起他长什么样子。”
      迎接皇十公主回宫的队伍十分简陋,但车夫带着父皇的圣旨,所以宿泱并未察觉到不妥。
      水竹一下子变了脸色:“那些人该不会……”
      宿泱拽紧手中的袖子:“圣旨上有父皇的玉玺诏印,我绝不可能看错……”
      思索片刻,他从窗帘缝隙中观察车外,“我们在向西走。”
      “可是皇宫在北边啊。”水竹眼里满是警惕和不解。
      不等宿泱开口,马车突然停下,一瞬间周围的声音都静止了,透过车窗宿泱看见长街尽头有个人缓缓走来,他的面容隐匿在浓浓夜色中,凛冽的杀气却如同出削的利刃。
      四名侍卫几乎是在眨眼间便倒下了。
      宿泱大惊:“不可能,他是怎么做到的?”
      以前在国缻寺不是没有遇到过杀手,但是遇见这样好身手的杀手,他真的是头一次见,看来今天武贵妃真的是想让他死。
      自从大皇子被废太子之位囚于朝阳宫,五哥被立为太子,又加上国师预言,整个咸阳都暗潮涌动,诸皇子都按奈不住,储位之争怕是已拉开序幕。
      这次的回宫暗杀便是开始吧。
      “放下帘子,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一直沉默的车夫突然开口,他手持武器跳下车,随后便传来打斗的声音。
      但宿泱知道,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他掀起椅垫——将水竹藏了进去,又扯下从不离身的玉佩塞给她——
      “把这块玉佩交给太子五哥,他与我一母同胞,定会来救我。”
      水竹不愿,她宁愿留在这里自己做诱饵,连忙摇头:“可是公主……”
      “这是命令。”话音刚落,一声重响传来,宿泱连忙关上暗格,随即车帘就被掀了起来。
      男人狞笑着出现在他面前,一同裹挟而来的还有雨水般的潮湿和他身上甜腥浓烈的气息。
      “我们终于见面了,公主殿下。”
      男人将他抓出了马车,惨白的月光下,浓稠的液体被雨水冲刷成一样的触目惊心的红。
      车夫受了很重的伤,勉强用断成半截的武器支撑住身体,虚弱地朝着重新回到男人手中的宿泱喊了一句:“公主?”
      “鸟儿比我想象的还要单薄和脆弱……一只手,就能了结他的性命?”男人的手用力捏住宿泱的下巴,猛地一缩紧,令他几乎无法呼吸。
      宿泱艰难开口道:“你……是谁?”
      “我是会让你生不如死的那个人。”他的声音充满戏虐,眼睛里却有分明的恨意。
      宿泱心下有疑惑,他从未见过此人,他的恨意又从何来,脱口问道:“就凭你的身手想要取我性命易如反掌,可你现在都没有动手,是不能……还是不敢?”
      宿泱想要激他说出背后之人是谁,但他只是用冰冷的刀刃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样挑衅我了?”
      “放开公主!”早已气息奄奄的车夫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突然冲过来将那人的剑打脱了手。他身为太子派遣的公主护卫,深知若公主遭遇不测,其罪责之深重,即便处以极刑亦难赎其过。
      “太吵了,你太吵了。”那人不悦地抬了抬手,掌风攸忽而至,车夫随即痛苦倒地。
      宿泱见此冲他大喊道:“你是冲我来的,不要牵连无辜之人。”
      那人嘲讽的笑了起来,瞳孔里的恨意凝成荒原里燃烧的一团火,“无辜的人?公主告诉我,这天下那有无辜之人,他们吗,还是他?又或者时公主殿下您?机会难得,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公主若是赢了,我就放过那个人,但若是输了……不妨一起欣赏他最后的挣扎。”
      宿泱:“……”
      他看向车夫,他的伤太重,如今只是勉强撑着,“那我赢定了。”
      “哦?”那人歪歪头。
      宿泱轻抬螓首,眼光犀利而温和,两种截然不同之色竟与一体,却是丝毫不失其意:“我玩游戏,从未输过。”
      十年前亦是如此,现在亦是如此。
      男人的脸上闪过一瞬错愕,随即玩味地笑了笑,道:“真有意思……”话音刚落,他就将车夫捆住吊了起来,宿泱根本来不及阻止。
      “你想做什么?”
      那人挥了挥手,道:“别急……他可是我们的赌注。”说着又从从马车取出他带回来的弓箭,扔到他面前。
      “既然公主喜好射箭,那只要你能将绳索射断,就算赢。”
      看到宿泱震惊的表情,男人笑得更开心了,他随手扯下一块布走到他的身边。
      宿泱瞬间懂了,这是他要他蒙住双眼。
      “游戏太简单就不好玩了,您说呢……”
      疾风暴雨,车夫在半空中摇摆不定。一不小心,箭矢就会射穿他的身体。
      车夫虚弱的睁开双眼:“公主不必管我,快……走……”
      “或者,公主也可以选择认输,跪下求……”男人的话还未说完,宿泱一把从男人手里接过布条,蒙住了眼睛。
      在铺天盖地的雨声里,宿泱努力分辨着车夫的方位,一边稳住气息,搭弦开弓。就在这个瞬间他听见一声轻咳,没有丝毫犹豫,手中的箭破空而去——
      随着重物坠地的声音,宿泱摘下布条,看到车夫已经落在地上。
      “我赢了。”宿泱看着那男人,一字一顿的开口。
      男人冷笑一声,咬牙切齿的笑道:“你们倒是配合的不错。”
      “现在,放了他!”
      男人冷笑着,那双毒蛇一般阴狠的眸子注视着宿泱,似乎要看穿他的灵魂。
      下一秒,宿泱眼前一黑,彻底的失去了意识。
      不知何时,等宿泱悠悠醒来,他发觉他正被那男人挟持着,骑马奔驰在街道中。他的视线被遮挡着,什么都看不清。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停在一所宅院前。
      宿泱知道男人目前不会杀他,有气无力的指责道:“你言而无信。”
      男人无视他的愤怒,强硬地推着他走向内院。在微弱的光亮下,宿泱看到了四周部门守卫。
      宅院深处的厅堂门窗紧闭,橘黄色的光从窗纸中透出,消减了雨夜的萧瑟。
      “动作太慢了,区区几个侍卫,也用花这么长的时间?”大门打开,散漫的声音传出,听着不大正经,却又带着一股碰沉的威慑力。
      “告诉那个人,答应我的事情别忘了。”男人在宿泱背后轻推了一把,他猝不及防地撞入满目璀璨的光火中。
      “商不隐,见过公主。”
      商不隐穿着一身紫色直裰朝服,腰间扎条同色金丝蛛纹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英俊无匹五官仿佛是用大理石雕刻出来,棱角分明线条,目光锐利深邃,不自觉得给人一种压迫感:“臣商不隐见过公主,臣护架不周,令公主受惊,还望公主原谅。”
      宿泱环臂站定在侧,面色从容:“护驾不周?商将军还真是幽默。”
      “公主应该学会感激,臣的手下若是来晚一步,您此刻恐怕已经……身首异处了。”商不隐眼眸漆黑,笑容也显得浅。
      十年未见,从当年才到腿间的一个小团子已变成了姿容绝代花容月貌的少女。
      宿泱虽是男儿,但从小就被武贵妃当女孩养,是比少女还要雪白柔嫩的肌肤,一双桃花眸微微垂着,带着一股厌世感,魅而不俗。柔顺的长发被淋湿贴在巴掌大的小脸上,可怜又纯情,也越发显得鼻染上的那颗红痣添了几分潋滟勾人。
      看的商不隐当下小腹一热,他的小公主许久不见越发勾人了。
      “那真是托了商将军的福。”宿泱冷声一哼,显然并不信这番说辞。
      商不隐嘴唇微微弯起,起身朝宿泱走来:“耿齐行事乖张莽撞,惊扰了公主。”
      他叫耿齐……宿泱垂眸这样想。
      商不隐突然抬手,身子朝宿泱轻俯,他本能地后退一步,警惕的看着他,“放肆!”
      小公主瘦了。
      “本将军行事,向来放肆。”宿泱紧张的攥紧手指,他却只是将他耳边的一缕头发轻轻理好,随即恢复了礼数周全的模样。
      “身为公主,当注重礼仪,不可丢了皇家颜面。”
      宿泱:“……”
      我又不是真的公主。
      不过这话他是不敢说出来,宿泱想了想道:“既知我是公主,若我有问题请教将军,想必将军定会知无不言。”
      商不隐道:“自然。”
      宿泱抬眸问道:“此处是何地?那耿齐又是何人?”
      商不隐一一回道:“安全之所。不足挂齿之人。”
      “那这是何物?”宿泱拿出方才从耿齐身上摸来的暗器,那是一只形似飞镖的铁器,上面着一钟繁复特殊的纹路。
      他隐约记得隐约记得类似的花纹,而商不隐看到它,只微微挑了挑眉。
      宿泱将这个暗器握在手中道:“本公主也可以将这个上交给父皇,请旨去查劫持公主,杀害护驾侍卫,至少也是意图谋反之罪,不如商将军作为指使之人,又会被如何定罪?”
      商不隐眸子里闪烁着危险的光,忽然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来。
      “呵……”
      不等他反应过来,商不隐抬手轻轻一弹——飞镖从他的手中脱手而出,径直插到了身后的屏风上。
      商不隐欺身上来,宿泱瞳孔猛地一缩——
      “公主雨夜出宫,意外遭遇歹徒劫持,本将军连夜带兵追赶,最后将歹徒全部处死。”
      说罢,商不隐贴在宿泱的耳边,望着他小巧而白嫩的耳垂不禁抬手重重摩擦:“只是不幸来晚了一步,公主已经重伤不治……您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宿泱发觉他在威胁自己,拧眉冷声道:“老套,破绽百出。”
      商不隐轻轻一笑:“对付交差,足够了,毕竟……公主对于陛下,并没有那么重要。”
      宿泱缓缓闭上眼睛,他说的是事实——父皇不会为他的死大动干戈,旁人更是不会在意的。商不隐是大将军武年珩的党羽,如今武贵妃专宠,武氏姐弟在朝中只手遮天,没有人会怀疑他们。
      "公主在想什么?"
      “我在想……”宿泱看着商不隐,突然又拿出一个狡黠的笑,“轻薄公主,又该当何罪呢?”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