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月凌云桥》香煎鲑鱼

3、木具

　　沉香院里朵朵腊梅迎着连日的积雪，总算是尽数开放了，自从萧琼华禁足被解后至今，一晃眼又是半月时间。
　　院里红梅艳艳，青瓦已被入冬的雪压了一层又一层。天地间，唯有这银装素裹下被映衬得愈发红艳的梅。
　　萧琼华收回望向院内的目光，转而唤了声守在暖炉旁的乐雨：“老夫人那边还有几日抵达?”
　　乐雨上前一步将新换的汤婆子递到萧琼华的手中：“估摸着今日酉时就能到府了。”
　　萧琼华感受着手心的温暖，眼里神色晦暗不明。近临新发，府内为贺老夫人六十岁大寿，连带着她也沾了光
　　——嫡母竟许了她出院子。
　　见萧琼华沉思着，乐雨按耐不住地发问：“姑娘，你何不趁这个时候讨好一下老夫人，若是有了老夫人的帮助……”
　　她话未说完，萧琼华却已懂了大概。
　　在解足的这些时日她何尝不是没有想过，若能得老夫人欢心，在府内生存自然会容易许多。
　　只是老夫人这性子……
　　老夫人一向不喜府内争斗，尤其是家中子孙之间的暗流。不然她也不会在三年前为远离纷扰直接搬离出府，至今未归。
　　萧琼华有点忧心：“我真的有信心获得老夫人的支持吗?
　　她犹豫了。
　　寻求老夫人的帮助于她而言，倒也是个不错的法子，只是夫人喜静，这些年更是常听见她吃斋礼佛的消息。
　　放在早几年老太夫人离府之前，她便已不理府内这些扰人的事务了。
　　至于嫡母对她明里暗里地欺压，她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下让她直接向老夫人示好求援，怕是要再细细斟酌一番，
　　但萧琼华总归要趁这次为老夫人祝寿的机会翻身，绝不能再像曾经那样一直被打压了。
　　若仅仅只有他一人倒也无妨，偏偏还有乐雨和……阿妹。
　　萧琼华沉下眸，抱住汤婆子的手有些用力。
　　先等今晚……
　　她声音顿住，继而又响起：“先看看老夫人的态度，再做判决。”
　　乐清不知她短短片刻已想了这么多，只是看你一副思虑重重的样子，便忍不住关切道：“姑娘不需担忧这些的，有什么事您吩咐奴婢去干就好。”
　　她何尝不知以自己的绵薄之力想真正帮助到萧琼华，可根本无济于事。
　　可一想到，这些年来姑娘为她做的点点滴滴，她心里就一阵酸涩。
　　“只要能帮到姑娘，便是豁出奴婢这条贱命……”
　　她话未说完，萧琼华就已出言打断，微微皱眉：“简直胡闹。”
　　“饶是如何，我也绝不会让你以命相搏。”萧琼华话说得决绝，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乐雨心疼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姑娘……”
　　萧琼华回过神朝她安抚地笑笑，无妨的，总归还是要去迎接老夫人回府。
　　萧琼华放下汤婆子，借了些力从褥垫上起身，拢了拢略显单薄的衣领，目光又望向窗外忽然飘起的白雪。
　　乐清见状目光也飘了出去，“今年的冬天可真长啊。”
　　说罢她走厢房去另为你拿了一件外衣。
　　你只静静地盯着窗外。
　　“也比往年要冷得多。”
　　过了良久你呢喃出声，声音一出便被这漫天风雪吹散了去。
　　老夫人比预计的返程晚了许多日。回京都的路途遭遇了暴雪，行进时被迫逗留了几日，加之老夫人舟车劳顿，尚在路途中就病倒了。
　　后来她刚抵达林府就直接紧闭院门，不许任何人探望。就是萧岳也只堪堪在门外问候了一句就被骂走了。
　　都说老夫人在南方礼佛了三年是为修身养性，谁料三年后倒似换了个人，性子比以往更是诡异。
　　不过也须得是她性子大变，萧琼华才得以更加坚定要得老夫人青睐。
　　不过经此一出，后院的一众人也没法去探望，倒是都不知老夫人对于这次寿辰到底有何要求。
　　而萧琼华自做了决定后就开始着手于给老夫人祝寿的贺礼，幸好大夫人早在半月前解了她的禁足，才得以多方活动打探老夫人的喜好。
　　只是各院得到的消息各异，下人们又多是见钱眼开的主，这些消息的真假还真不好判断。
　　眼瞧着寿辰将至，寿礼的事情却迟迟没有进展。
　　“寻常的物什早已遣乐清买回，但其它需要费些巧思的礼物可不好送。”
　　萧琼华看向乐清又说，“今儿得我们亲自走一遭了。”
　　这几日她忙着打听老夫人喜好，常常在府内四处走动，怕是早引起了嫡母的注意。
　　故今日萧琼华特意同乐雨在四处闲逛，不仅是为了打消她的顾虑，更是因为这段时间府里都忙着筹备老夫人的寿辰，加上新年伊始，到处都在忙碌。
　　所以她路过饮月轩的时候恰逢休学时分。
　　饮月轩是林府的私塾，但萧琼华因着常年被关于沉香院，自然便从没有去过。前段时间她每次经过都见里面都有夫子在忙，而今里面好不容易空了下去便忍不住想进去瞧瞧，
　　萧琼华偏过头看向乐雨：“你先在外面帮我守着，我进去看看。”
　　萧琼华向来是没有资格进去这种地方的，虽说府内并没有明令禁止过她不能进饮月轩去。但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得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

　　“姑娘放心。”乐雨低低地应声，示意萧琼华安心，
　　萧琼华便吩咐了乐雨守在外面，自己独自朝里走了进去，绕过讲堂的授课处，她一路好奇地走进旁边放满各类书籍的挂架。
　　眼瞧着各色书名，萧琼华的目光一路路扫过去，最后停留在一本历任武将纪事上。
　　她想起三姐姐的话，不由得沉思。
　　继而她拿出那本书，按着时间翻阅起来。一页页翻过去，已经有些许泛黄的书页上用墨痕重重写下
　　许氏满门忠烈。
　　老夫人便姓许。
　　她似有了眉目，而后一字一句阅读起来。
　　许氏自开国以来便任护国将军，其门下诸多历任将军，为大周朝立下赫赫战功……
　　至周历721年许氏更出一女将军许穆，其人巾帼英雄，单枪匹马杀入敌国，救下当时的先帝，
　　更于危难中率我军以少胜多大破敌国。后更征战沙场，杀 敌无数，也为大周攻下大壁江山，为时人颂扬……
　　书中的记录停在女将军许穆年三十四便以一换一死在沙场为止，自此一代女将陨落，而许氏再未出将军。
　　萧琼华看着这一切不觉有些唏嘘。
　　原来一代女将许穆竟然是老夫人的母亲，奈何自许穆之后，许氏满门人丁稀少，竟只留下老夫人这一个女娃，而老夫人则是早早许配给了当时还是太守的林氏。
　　后来老夫人一生执掌后宅琐事，失去了自由与潇洒。
　　怪不得以老夫人的性子最不屑这些琐事，原是她不幸一生只能困于后宅，而自己母亲却有能力上战场为国献出一切，加之许氏满门的落败，再不复当年的繁盛。久而久之，竟成了老夫人长久以来的心结。
　　萧琼华放下手中的纪事，心中隐隐有了盘算。
　　……原是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