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今」院中院外（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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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是要送去学堂才好，这句话影塔从小就知道了。
计划着开年后的新生活，影塔盘算着把整天都在他和涅先生身边闹腾的弟弟小影送去上学，这样自己也能有更多时间能和心爱的人单独待在一块儿。
执行力强是影塔最为人熟知的特点。在脑中以所有相关信息为参考并综合预算出一个系列的模板后，影塔随即拿着他的手账本出了房间门去往院中，准备直接找涅询问建议并商讨后续。
影塔确信涅现在会在院中树下，只要打开房间门就能看到。
不准备询问弟弟对此事的任何意见，影塔只想着如果涅先生选择反对，那么便打消这一计划。
影塔一开门就看到了涅先生的部分长发披在涅于院中所专属的靠背椅上，纯黑的长款披风也一并搭于靠背，这令涅先生发色中渐白的上半部分愈显清晰。
打开了房门后如愿看到了那人，影塔也放下了心。
每天都会察觉到的异样，影塔抬起头多看了一眼那棵老树。他仍然不习惯院中老树现在的模样。
院中的老树在深冬时节枝桠光秃料峭。即使没有了叶子，那从粗到细的每一个分支也仍旧尽显着夏时的繁茂。
今年的老树枝桠上没有在临近除夕的这段日子里被挂上很多红绸缎与红灯笼了。
毕竟戎绒不在了，他们最喜欢的那位占山为王的“老大”同样也不在了——院子里没有谁会再往树上挂绸缎与灯笼，或者其他各种随机又怪异的东西了。
戎戎和绒绒，这两个院子里最小最活泼的孩子不在了。他们离开这里的时候说是等办妥了身前事一定会回来求术平收养他们，但他们却没有明说具体需要多长时日。影塔对他们两个挺有好感的，他们两个也一直非常喜欢他们的“影哥”。
不知道是否真的会有那一天，影塔想。毕竟他们真的很小。
离开前，他们得到了涅先生代为转送的来自他们唯一认可的“老大”的遗物。那东西，许是能够保他们平安的。
影塔从来不是情感外溢的人。得出结论后，他便将目光向下落去，望回他的挚爱。
近半年来，每天午后至睡前的空闲时段里，涅都会挑一个时间去院子里和挚友而或造访来的朋友们聚一聚。
喝茶，看书，偶尔搭两句话，涅总是会安静地听着，笑着，极少情况也会自己开辟些什么话题。
赫历是什么时候买下这里并带着术平搬来住下的，那些事影塔并不清楚。不过单论影塔自己，就已经在这里住了快四百年。
影塔认为这里对自己而言是一个特别的地方，毕竟他是在这里成年的，也在这里拥有了很多很多特别的收获与回忆。
影塔快步向常年摆在树下那一位置的茶桌走去。那里今晚没有支起另一张长桌，院中显得更加空旷了。
“我准备送弟弟去学校，你怎么看？”单刀直入，一句话说完重点。
“这样啊。”涅抬头看向走过来的影塔，微笑着听完了他的提议，“说到上学，我刚好有朋友在他们那边的学校做老师。那边跟这边的情况几乎一致，不过仍然处于另一个世界。”
“类似于历哥四合院的结界空间所连接至的外界现实的那种世界么？”影塔看了一眼和涅与重明在院中树下一同饮茶的四合院的家主赫历后如此提问。
赫历与重明都识趣的没有干预他们的私事，不过二人的耳朵倒是都“立”了起来。
涅的眼睛滑了滑，伴着笑声给予影塔的类比以肯定：“对，是那种世界。”
影塔随即单膝半跪到涅先生所坐椅子的扶手边，膝盖垫在对方的脚背。手账本被放到支起的那边膝盖上，腾出手，影塔一边伸手搭在椅子的靠背上，另一边手则伸去握涅的手。
“你愿意带、”
在涅先生大腿上的被打断了阅读的那本书上，温度偏凉的手被温度正常的手握住时，在接触的一瞬间，影塔的眸光立刻暗下去，上一句话戛然而止：“你又穿少了。”
“茶水太烫，我寻思这样正好。”涅歉意地笑了笑。
“……”
沉默着，影塔把搭在靠背上的披风取下，搭回了涅的肩膀。
“晚上的时候再跟幺幺细谈？我先问问朋友那边的情况，如果幺幺也觉得能够接受，我们就约个时间去实地考察一下。”涅也不是个做事墨迹的人。
晚上，影塔一如既往等涅与小影都出来后再进入浴室。
通常这一时段的涅会哄了幺幺睡觉，再等影塔也洗漱完毕钻进被窝后同他多说会儿话。偶尔涅也会随意和幺幺说着些话题一同等影塔出来，然后三个人一起进行一些类似于家庭小游戏的活动。当然，也存在少许三人之间的十分正式的“会议”。
今晚的情况会是第三种。
涅是从不以任何方式和态度将小孩或者幼崽当做“附属物”的人，而影塔也不是独断强势到自以为是的人。他们都是尊重小孩子的想法的。
影塔不在下午时找小影询问也只是由于影塔相信涅一定会考虑万全，故自己不必多此一举，只需要以涅的决定为准即可。
在四合院的这间房屋里，能三个人挤在一张床上入眠的日子可谓是过一天少一天了。
影塔这么想着，打开了浴缸的水阀放水，一边拿起刚被使用过的湿漉漉肥皂旁边的那块稍干的小肥皂擦涂到抹布上，清洗起浴缸。
影塔所规划的他们自己的家里，三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独立卧室且并未设置公共大床。
十月初的时候，以戎绒的事为最终导火索，赫历有些情绪崩溃。正值影塔与涅先生外出办事，启程时时间仓促，以至于爱黏人撵路弟弟小影都没有被带上一起。
赫历当时并没有立即联系涅，术平也碍于赫历与涅各自私事的问题而同意了赫历的暂不告知涅先生的请求。
那段时间，影塔和涅先生在重明名下一间暂时无人居住的公寓落脚。
此前，他们已一同外出过很多很多次，旅游的，办事的，或者一些“串门”。
涅从来适应不了宾馆旅店那种人来人往，复杂的，还显得肮脏的环境。涅从来置备的黑色披风而或黑色大衣一类的穿着，在外时从不离身，睡下时同样如此。其目的就是为了多隔那么一层，“脏它不脏身”。
少许住在朋友屋檐下的情况倒是会让涅的各种状态都比其他时候的好上一些，黑色披风或是大衣外套，也有了被脱下的可能。
自察觉时起，影塔便会注意着打探需要去往的地方，在自己也认识的涅先生的朋友们那里，是否正好在有着较为临近的房产——比如赫历，也比如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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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午后，天气明媚。温和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了半躺于沙发上小憩的涅先生的面庞。
在书房做完最后的信息处理事务后，影塔便结束了今日份计划中的“公事”。
影塔走出书房后想扫扫地，这对他而言实属一种休闲活动。
在看到沙发上打着瞌睡的涅先生之后，他立即打消了有关扫地的规划。影塔知道涅从来很难睡好，即使是晚上和他与弟弟一同睡下了，也总是闭目养神或者十分浅眠，极其警醒。
注意着动静，影塔回卧室拿了条薄毛毯出来小心翼翼地盖向腹部还搭着一本摊开的书的涅。
少许由动作造成的光线变化仍然惊扰了涅。
在悠然转醒后，懵懂亦无言的对视中，影塔注意到了不同往常的“眉头微皱”与眸光中可以被归划为“哀愁”的神情。
“怎么了？”影塔继续为对方盖好那条毛毯，并往对方的肩膀处掖了掖毛毯角。
仍靠躺着，看向身侧落地窗下因楼高而缩小的铺着金色光晕的街景，涅回答的声音显得有些慵懒，而影塔则从与记忆里其他类似情况的不同之中，挖掘出涅的言语中额外的“疲惫”。
“没什么大问题，”涅从毛毯的侧边把手伸出，一并被送出的还有那本看到一半的书，“只是忽然觉得……”
书被重新搭到了涅的腹部，与它曾待过的原处衣料间隔了一条印着大红牡丹碧绿叶的毛毯——标准的重明对于家居物品的品味。
影塔觉得这条毛毯虽然不搭涅先生的风格，也不搭当前的气氛，不过这条毯子的用料很好，功能也非常实用，单看起来其实也挺好看的。
影塔等待着下文，聆听。
“恍惚中去了一趟别处。回来时想到，作为一种类似于载体的东西，形态与内容都是外力造就的。跟这些个玩意，”涅先生拿着那本书的手稍微动了动，影塔捕捉到了，“也没什么两样。之前有着强烈的目的的时候做什么都有个倚照，这会儿真让自己全权把握了，倒是更像具空壳了。想不出合适填充的自发性内涵。”
在影塔至今发觉的各种细节里，也包括涅这时露出的“毛病”。涅在聊自己的时候，越深入越容易省略主语。在同他人对话时，涅又会特别强调主语。
自我物化结合虚无主义，消耗精力过多，令身体显露出病态的疲惫感。影塔根据现有信息进行判断，对涅的此时现状做出了这样的总结。
站在涅的身边，影塔的瞳色在睫毛的阴影中暗下去。
“我看看。”
影塔伸手去拿那本书。手指划过书页单页的纸张边缘时，割伤了拇指指腹。
初时，划伤在肉眼看来并不明显，却也很快渗血，积起大颗血珠
“？！”感官总是迟钝的涅先是愣住，随即张口欲言。
影塔左手就着那书的姿势挡向涅的肩膀，涅也顺手抓住了影塔的上臂。
正好。
眼疾手快，影塔虽被握住一边手腕，却仍先一步趁机将拇指从涅的嘴角探进口腔。
影塔令伤口用力刮过“龙”所残留的明显的犬齿，再以深凹的皮肉将鲜血涂抹向唇舌。一些迸出的血色蹭擦在了唇部四周。
最后在惊愕与挣扎向影塔宣战的前夕，影塔带着左手与伤，从涅的另一边嘴角逃逸而去。
在二人共同的动作之下，涅的那边嘴角往脸颊边划出了一条歪歪扭扭的血痕。
“反制。”
影塔咬牙用力以对抗着涅抓住他手臂与手腕的那只手，将情绪升腾的对方箍在原处。
“反伤。”
涅的尖牙令影塔的伤口加深，原本一线的痕迹被划出了更深更宽的沟壑。更严重了。
涅侧身埋头，慌忙之间松开那边抓着影塔上臂的手，抚按向自己的胸口。
“条件反射。”
影塔早已把垃圾桶用脚勾来应对涅对血肉入口后的一系列反胃及呕吐。
把完好且空闲着的右手虚虚抚在涅后脑处的发丝附近，影塔一贯的面无表情之中暴露出的神态与情绪仍显阴郁。
执行力与极度冷静，计划之中，尽在掌控。
“反思。”
眼睑下压，影塔双眼微眯。他现在只能暂时看见涅的头发，听见少许液体滴落在垃圾桶所套的塑料袋上的声音。
待那个声音过掉第一阵，影塔继续开口。
“根本不同。”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今」院中院外（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