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今」院中院外（中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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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眼间被生理反应逼出水雾，躯体感官和精神意志一并苦涩起来，涅对于很多类型的气味都极度敏感，因那些东西反胃到颠来倒去地呕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血肉的腥气自然是其中第一大类目。
涅以为经过之前那样长时期的磨炼与接纳后自己已经不会在乎这种事了，对身体的掌控也步入了新阶段。
然而事实上，他现在确认了“自己以为”的和“身体以为”的依然是两码事。
他本人从归来至今仍是吃不下多少东西，总觉得最多喝喝水就够活命了。随之而来的，依然就是经常“犯困”到被影塔摁着喂食。
真是……呃嗯……令人怀念？涅最终决定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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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饿到晕倒。不是困，也不是因为疲乏。”影塔每次都这么跟他讲。
放下餐盘后便将自己的双手反掌压至床沿，指节与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影塔总会尽可能地将心绪波动的反应藏起来以保持淡然冷静的状态与态度与涅先生进行交谈：“你不觉得自己需要进食，但是你的身体需要。既然你认为你的身体和你不同，那么你会照顾别人的感受，为什么不照顾自己身体的感受？”
涅知道这种事是自己的问题，影塔说的也确实有理。每逢此时，涅便会歉意地望着影塔，等到影塔自己灭掉自己的气焰。
“我只是不理解，”影塔会持续回望过去，这么说，“我会一直看着你吃饭的，也会等你慢慢适应。”
每天按照影塔规定的吃几口被置备好的水果切块及菜叶菌菇云云的熟制素食，或者喝几口汤几口粥以撑住这具身体，已经是他当前能够坚持的极限。
然而，直到现在，涅先生本人仍然接受不了任何荤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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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说些什么，又一时无法说出。涅强压着新一轮的呕吐，一边赶着时间抓紧沙发边缘，另一只手尽力比划出简易手势，借以传达定能被影塔领会到的意图。
“嗯，我知道处理。”影塔定是能理解的。
影塔抽回手，坐上旁边横着的另一条沙发。拿出面前茶几抽屉的酒精及防水半透明创可贴，清理并包扎。等到涅吐无可吐的时候，又去拴好当前的垃圾袋再套上一个新的。
把垃圾丢去门口的大垃圾桶，到厨房洗手，洗杯子，烧热水，烫毛巾。影塔做事一直这样有条不紊，行动与时刻密切配合。
待到影塔做完这些事回到客厅时，那本书在沙发上迎着阳光被风吹过了一页。
书页翻起时，浓郁的光透了过了纸面，正反面的铅字缠在一起，显得非常缭乱。
涅仍侧着身体俯趴在沙发边上，对着空荡荡的新垃圾袋，缓一缓气，没能忍住干呕，再尽力缓缓，又再次干呕。
唇齿舌尖血肉的气味似乎源源不竭。那种清雅与腐化的味道，与众多文字中所描述的腥甜铁锈味并不那么贴合。
“感官”有时也确实会被“主观”所蒙蔽，要令二者达成一致真的很不容易。
做好下一步行动的准备工作与自我的情绪建设后，影塔送来两杯温水，手臂上也叠着两条烫好的热毛巾。
递去第一杯水，影塔小声道：“漱漱口。”
涅先生扼着脖子一时半会儿仍旧说不出话，他没有抬头，摸索着去接那杯水。影塔也自然将水杯递往他的掌心。
“擦擦脸。”影塔接住被还来的空水杯后将搭着热毛巾的手臂伸去。他的说话声音依然收得很小，此时还沾上了些许从心跳传导而来的颤抖。
涅将被抹在脸颊与唇边的已经干掉的血痕尽数擦去，血腥的气味还残留着，他递回第一条毛巾后，又干呕了两下。
影塔由此送上了第二杯温热的清水：“暖暖胃。”
空杯与又一个空杯，都被放到了茶几上。
两相靠近时，发出了一声轻盈的“叮啷”。
低着头，影塔将最后一条热毛巾递去。
影塔极少能有机会俯视涅。此时，影塔只看得到涅的头顶以及在他后脑处挽起的那个被沙发蹭乱的发揪。
毛毯松垮地搭落到了涅的腰部。沙发靠背上被涅倚眠过的位置，一件黑色风衣早已滑下去，皱皱地盖住了沙发夹角处的折叠线。
影塔将腰半弯，扶住涅的脖子，顺着下颚向上抬。看向涅刚擦完第二遍的脸。
角度仍有些低，散得毛躁的刘海遮着涅的眼睛，影塔看不清其中喜怒。
事后才腾升起来的后知后觉的愧疚。影塔认为自己冲动了，这不应该。
影塔将毛巾叠好后一并暂放于茶几上。他回身过来，犹豫着展开双臂，试图向涅先生申请一个拥抱——发生在严肃时刻紧张时刻或者一些特殊时刻的拥抱是他们之间很早就定下了的约定。
拥抱，代表他们之间的互相理解，包容与原谅。
影塔紧张地等待着。
勾起嘴角以气音发笑，涅抬手将挡了视线的发丝撩至耳畔。
涅对此番“插曲”倒是又觉好笑又觉感动又觉辛酸。他不在乎影塔偶尔做出一些放在他人身上会显得极其“冒犯”的举动，他知道影塔没有那种恶意，所以即使行径相仿，意义也会截然不同。
保持着侧躺，涅撑起上身抱向立与他身侧的影塔的腰，姑且将脸也埋至他的小腹。
影塔的紧张落了地，他放下双臂，回抱住涅先生肩颈的位置。
“……你小子，”笑罢，此时的涅先生一反常态的喉间沙哑，“故意的。”
声音渐小，渐细。涅只觉得很有趣。
“嗯。”影塔大方承认了，“我给你一个教训，你让我即担心又生气。”
“禁止自我物化，禁止情绪外放，禁止虚无。”影塔的语气重返坚定，不再小声亦不再犹豫，“我很难理解你的感受，但我认为内外兼具整体统一的“存在”即为自身。自我认可是维持自我的底线也是追求自我的起始。你每次想那些过于抽象的事情的时候我都觉得你下一刻就要飞走，而以我自己现在的能力根本抓不住。”
涅先生现在如此重视着“自我”，影塔认为这一点称得上好——这也是他们之间的一个重要的“约定”。
索性把用不着了的垃圾桶先用脚拨开，影塔原地蹲下，窝在茶几与横条沙发之间的位置，正面涅所在的那张适宜躺下的竖条宽沙发。
影塔抬起头，双手扣住涅脖子，在刚换了姿势的拥抱中得寸进尺讨一个吻。涅本想后撤躲避，然而脖子提前被扣住了。
还是这么精明啊，涅这么想着。可爱极了。
对影塔来说最具“实感”的就是进行实际的接触。但影塔从来不会出格，是一个虽不怎么近人情也不怎么懂事故，然而却很会尊重人的心地纯粹的好孩子。
“我才刚、”吐过。涅先生对此有些无奈。
“我知道，我干的。”简略的深吻结束后，影塔稍微退开，清澈的水色眼眸深切注视向那对正背着光的浅金，“洗过就干净了，你还是不能接受深吻么？”
涅收起表情意味深长地看向影塔，影塔忽然觉得背上开始发毛，心又提了起来。
直到涅再度勾起了嘴角为止。
“目前总共洗过两次，如果你还受不了，我能再帮你多洗几次。”蹲下后影塔自然又比涅先生矮了许多，把头埋到对方的脖颈边，影塔深深吸了吸气，“……现在感觉如何？”
“呃……”涅拍了拍影塔的背心以示安抚，“晚上我就喝点汤吧，真的没什么胃口了。”
影塔立刻缩回头，挺起腰背，直愣愣盯向涅的双眼。不容拒绝的，影塔公布菜谱：“晚上熬粥。是素的，三鲜菌菇养生粥。”
影塔得到了一个无奈且意味深长的回视，影塔从中读出了些许“嗔怪”。
转头，影塔以拙劣的演技佯装自己没有看见涅的表情。
收捡了茶几上摆放着的毛巾与水杯，影塔去厨房前小声但吐字清晰地对涅先生说：“你为外事考虑得太多，为自己的太少。”
接着，涅的手机亮了起来，影塔很快和涅一起看到了术平发来的那几条短信。二人没能喝到计划中的粥，办事的进度被压缩提前，隔天便回了赫历的四合院。
那天午后，涅也第一次取下了耳垂上的东西，至此又少了一段负担。
影塔对这件事记得很清楚，在那之后的挺长一段时间里，涅还因此多了个无意识捏向自己耳垂的手癖。
最终，这一手癖被影塔咬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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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塔知道自己那天对涅说的那一论断没有错，一切的回忆与新事件都在向他不断地证实。他还忽然注意到，涅先生一直以来对深吻的反应，或许并不由他之前所想的那样源于“羞涩“与“笨拙”。
大抵，是因为难以感受，也因为正常情况下并不会被触发的，罕有的“疼”。
“……”若有所思。
浴缸被反复清理了三遍，浴室里因涅先生带着小影洗浴而产生的氤氲白雾已然消散。
影塔打开热水喷头冲刷掉了最后的污水与肥皂泡。
浴室内的湿润与温暖仍然存在，褪下衣裤丢进属于自己的那个衣篓，在挂壁式的浴缸外的浴头下开始洗头和淋浴，影塔一边仔细清洗起自己，一边继续漫游于回忆，开始又一轮的“温故知新”。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今」院中院外（中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