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赎》兰幺鸭

65、大海的浪漫

　　“哥！”林子希冲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林嘉明，“哥，我终于考完了！”
　　林嘉明揽着他，笑容在阳光下很和煦。他丝毫没有提及考试内容或者询问弟弟考得怎样，他觉得那些都是过去式，走完人生这一段路的经历是重要的，那些辛苦煎熬磨砺和痛苦能让人变得成熟，结果固然重要，然而努力的过程更值得珍惜。他道：“累了吧，哥哥带你吃冰淇淋。”他拿过弟弟的包要帮对方背，却对方死死拽着，“哥你不用帮我背，我长大了，不是小孩了。”
　　林嘉明顿了一下，然后很轻地点点头：“好啊。”他带弟弟去冰店给自己点了一碗糖水给弟弟也点了一碗糖水和两根冰淇淋，草莓味的和巧克力味的各一只，林子希道：“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我居然高考结束了。哥，我居然要毕业了啊。”
　　两人对坐着，林嘉明撑着头看着弟弟，好像恍惚间弟弟还是那个好几年前遇到一点点事情就要靠在他身上撒娇的小孩，但现在他看着面前之人，他愈发觉得对方真的在慢慢改变，这样的改变你若是天天看着对方你是看不出来的，只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再去看他，你才会发现其中的不一样。过了一会冰激凌先上来了，弟弟每只都让他先尝一口，他尝了，弟弟问：“哪个更好吃？”
　　林嘉明道：“我喜欢巧克力味的。”
　　林子希就把巧克力那只给他。林嘉明笑着说哥哥现在不怎么经常吃冰了，哥哥本来就是给你点的。林子希这才拿回去左舔一下右舔一下，林嘉明看着对方已基本长开了的脸才愈发觉得弟弟的下半张脸和母亲真的好像，放在男生脸上都是偏英俊的类型，然而视线再往上走就会发现，弟弟的眼睛又遗传了父亲那一辈的台湾人眼睛的微细微长微秀丽的特点，这种特征在他脸上是几乎没有的。林嘉明有时候会想到母亲身边那个叫小南的保镖，那个他只有几面之缘平时都默默守护着林伟容和他母亲的他的亲生父亲。母亲那天说，他的眼睛和他亲生父亲很像。于是林嘉明又想到不久前一次在餐桌上，父亲忽然盯着他们兄弟俩一会，然后对他说：“嘉明啊，你和你弟弟下半张脸真像，都像你们母亲，就是你们俩的上半张脸，好像越来越不一样了。哎，你弟弟眼睛更像我一点，哈哈哈哈。”林嘉明当时就有点哑然甚至居然一度觉得自己的手不知道往哪放，好在整张桌子上知道那件旧事的只他一个，他一人心慌倒没多大关系，只要不说错什么话，性格一向大大咧咧的父亲也不会起疑心。
　　想到那令人五味杂陈的往事，林嘉明一时面上那种愉快表情就淡了点，忽然弟弟一句话就打断了他的思索：“哥，明天你有空吗？我想和你出去玩。”
　　林嘉明想到了谢子荣和自己早就约好的事情，他有点为难，却也实在不想错过与谢子荣单独相处的机会。他充满愧疚地骗弟弟：“哥哥最近都很忙，明天不能陪你出去玩了，但是我给你买了个小东西作为你的毕业礼物就放在爸爸家里了，本来打算回去再给你看的，但是为了补偿你我打算现在就告诉你，好不好？”
　　这个时候两碗糖水陈皮红豆沙上了桌，林子希接来喝也没来得及喝一直就迫不及待地盯着哥哥：“你给我买了什么呀？”
　　“那天我听说你和同学去市里的街机厅玩了，你说有一款有了格斗游戏特别火特别好玩，是不是叫侍魂？”林嘉明道。
　　林子希立刻反应过来，并惊叫一声。这声音立刻引起了许多人的侧望，他立马捂住了嘴：“哥…你不会给我买了台游戏机吧？？”
　　林嘉明笑着点点头，算是默认。
　　“啊…”林子希捂着嘴一下子起身挪到了哥哥身边，一下子抱住他，“哥…哥你对我真好，哥…”
　　林嘉明也抱抱他：“是3DO的游戏机，上面我给你也移植了侍魂，当时购买这个游戏时我还特意问老板画面是否跟街机一样能放大缩小，老板说是可以的。反正都放假了，你回去可以好好研究研究，好好玩玩。应该还有其他好几款游戏，你可以叫你同学一块来家里玩。”
　　林子希几乎要涕泪齐下。他其实一直都很想要一台游戏机，这种想法在那时和朋友去街机厅玩到达顶峰，但是怕影响自己学习他一直和任何人没说也没想着问他们要，没想到哥哥居然将那天自己说过的话牢牢记住了，并且买了个游戏机送给他。他之前对游戏机感兴趣的时候也找过资料问过别人，这种日本游戏机都价格不菲，更何况前几年的时候3DO确实是世界上性能最卓越的家用主机，他不敢想象哥哥为自己花了多少钱。他抱住林嘉明，激动地有点颤抖：“哥，你真好啊…”
　　林嘉明道：“考完了放假了就好好放松放松，但是志愿要好好填，哥哥帮你一起看看。”
　　林子希的表情像是快哭了。几年过去了，他对他哥的情感执念似乎减淡了些，因为也觉得不可能，所以一直停留在现在这样依赖亲密的状态但不会如之前那般狎昵了。
　　吃完了糖水和冰淇淋，林嘉明却忽然接到李临的电话说是老板让他回趟公司开会，林嘉明有点失望因为不能陪刚考完的弟弟回家一起吃晚饭了，他只能先把弟弟送回去然后赶回公司，发现谢倾羽早就在等他。
　　“今天他们高考完，小荣回去了吧。”林嘉明和他一前一后进了会议室在谢倾羽旁边坐下的时候提了一嘴。
　　“唉，最近我手头事太多，好几个会要开，我让司机去接他回家了，晚上的事晚上回去再说。”谢倾羽揉揉眉心。林嘉明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为小荣难过，可他却状似不在意地点点头，接过谢倾羽递过来的一张单子：“这两个科技公司也是我看中的，地段都处在几个重要的经济特区，小林，你看怎么样。”
　　林嘉明翻了翻，其实他没怎么细看，而且他也知道自己其实根本就不用细看。关于要不要收购谢倾羽应该是有他自己的考量，他看得出来谢倾羽方才话语里的敷衍，而此刻对方也心不在焉地翻动手中的资料，眼睛却根本没有上下移动几下，谢倾羽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林嘉明知道对方正默默地观察自己的行为，他可能根本就不想收购这两家公司，他只是单纯地想试探自己。
　　林嘉明状似认真地翻了几下，然后抬头对谢倾羽道：“公司前段时间已经在收购方面流出大量资金，现下可以先不要冲动而是好好规划一下，社会情况在变市场情况也在变经济情况也在变，也许以后会有更适合收购别的公司的机会呢？”
　　他说完这句话，谢倾羽眉头终于一松，轻轻松了口气。会议上规划了今年下半年公司高层管理者必要的工作安排，散会后谢倾羽低头对一旁的崔成商道：“你就放心吧，林嘉明他没有问题。他建议我不要急着再收购了。”崔成商方才有事而后进入会议室没听到老板和林总关于收购方面的交谈，此刻他微微抿了抿嘴，点点头却不作声响。
　　林嘉明下班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多了，他就没有再去看弟弟和爸爸了而是直接回了家。他把车停在车库里把车窗摇下了，点了根烟慢慢抽着，靠在座位上把手搭在窗边感受着烟雾的消散，在车内抽会烟歇一会几乎是他这几年从公司回来可以脱离这个忙碌的世界沉下心甩掉疲惫的唯一的时间。
　　抽了一会烟，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出来接通了夹在耳边，电话是谢子荣打来的。
　　“嘉明哥，你忙吗？”那边的声音甜甜地，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嘉明哥，我想你了，我今天晚上就想去你家，和你待在一起。”
　　林嘉明把烟在手里捏掉了扔在车内烟盒里，声音也不由自主放软了：“你来吧，小荣，我现在也没事。刚才还想给你打电话过去呢，要不要我去接你？”
　　谢子荣思考了一会：“我们先在外面玩一会吧，嘉明哥，我想你去看海，我们去海边，约会。”他最后两个字说得格外清晰，林嘉明听到也微微弯起了嘴角，“想去海边？以前我们不是也在海边一起玩过吗？”
　　谢子荣道：“那是我和你在一起之前！从前一起看过那么多次海都是我们还没在一起的时候，那不算！我和你在一起之后我们都没有一起出去玩过，而且我现在已经要毕业了，我们玩多久都没有时间限制，玩多久没有约束。”
　　顿了一下，林嘉明道：“好啊，我们去看海。你在哪里啊？我去接你吧。”他的声音缓缓荡到谢子荣耳畔，低醇而略带暖意。
　　谢子荣道：“我就在家，我爸现在还没回来，反正他现在应该也管不到我了。我马上下楼了。拜拜嘉明哥，一会见！”
　　“一会见。”林嘉明道。
　　然而对方并没有立刻把电话挂掉，而是轻轻地在电话里啵啵了两下。然后，那还带着孩气的声音响起来：“嘉明哥，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呀。”
　　“我也好喜欢你。”那边也说道。
　　电话挂了，谢子荣挑了身漂亮的花衬衫，快速跑到大门口翘首以待。从林嘉明家到谢子荣家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谢子荣觉得也就过了十几分钟工夫林嘉明的车就停在了自己面前。
　　谢子荣一下子就坐上对方的副驾驶，他刚坐进去林嘉明便把身子侧过去抱住他，二人隔着中间功能区面对着面拥吻在一起。吻了大约十几秒，其实谁都知道这样都只是浅尝辄止，他们年轻的心总是渴望更激烈的碰触，就像他们刚在一起那时一样，他们确定在一起只一天便发生了关系，因为其实都忍了很久，都很难控制了，所以今天这样点到为止的亲吻感觉让他们都有些意犹未尽。
　　“我想吃你。”谢子荣拿嘴轻轻地亲着林嘉明的嘴唇，他黏连的眼神始终游走在林嘉明脸上，“嘉明哥，一个多月没见你了，我想死你了，我每天都想你，我晚上抱着我的枕头就想着我在抱住你，我盼星星盼月亮，盼到我终于考完试了。嘉明哥，”他在对方耳边轻轻道，“我连在考试的时候也会想到你。”
　　林嘉明在他耳边笑道：“不会在卷子上写我的名字吧？”
　　谢子荣道：“我凭毅力才控制住自己不写出你的名字。嘉明哥，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林嘉明在对方脸上亲了一下，然后重新把车启动了：“小荣，我们去海边。”
　　谢子荣就乖乖坐在副驾驶上，手却不由自主伸了过去，握住了林嘉明放在手刹上的手。
　　车载cd被林嘉明拿出来播放，一开头是张信哲去年的发行在专辑《挚爱》中的那首之前他听过的歌曲。
　　“…花开的美
　　美不过你笑容的妩媚
　　午夜梦回
　　怕景物憔悴
　　怎能不这样以为
　　没有你尝遍痛苦滋味
　　是我太沉醉
　　让思念步步相随…”
　　后来的一切其实又在他们俩个人的记忆里模糊，只记得车子停下后二人又在车内吻了起来。坐在各自的位置上亲了一会，谢子荣又爬到林嘉明身上和他面对面抱在一起亲，最后林嘉明抱着谢子荣下了车让他站在沙滩边上。谢子荣拉住林嘉明的手靠在对方的肩头，望着远处沙滩边上暗色的水，嘴角噙着笑意道：“我小时候一直在想，我要是喜欢一个人，我就要和他来看一次大海。”
　　这个时候，晚风轻轻地拂在他们二人的面上。他们拉着手一起走过沙滩，一起走到了海边。这个时候的海边除了远处的灯光，什么也看不到了，他们甚至只能凭着浪潮的声音判断自己距离海水还有多远，距离那片深蓝还有多远。于是走了一会，他们在即将一起踏入浪花的时候停了下来。
　　谢子荣握着林嘉明的手，忽然道：“如果有一天我要选择离开的方式，我要变成一朵浪花离开。”
　　林嘉明侧头看着他，问他：“为什么？”
　　谢子荣望着大海：“因为每朵浪花都是来得无声，只有他们浪花互相冲击的时候或是触及礁石与沙滩的那刻才会发出声响，然后就无声褪去。就像我不想干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也不想成为什么特别伟大的人，我只想在人生过程中遇到有那么一刻能让我的心发生碰撞的感觉的事就好，而那天我在才沙洲，我就遇到了。”
　　林嘉明看着他，眼底也如同夜晚的海波那样柔情，被他看中一眼，就如同被海水抚摸一般，擦人心怀。而谢子荣看着他的那一瞬，少年眼底的热忱却那样张扬能与海底深处汹涌的波涛比肩，即使是晚上却仍旧那样明媚。
　　“我在才沙洲那天，就想要亲你了。”谢子荣道。他其实是一个喜欢浪漫的人，他在才沙洲动情了不仅仅是因为被保护的感动，还有那种泼天大雨带给他感官上的刺激与感动，就像现在他在海边被大海辽阔神秘的感觉吸引触动了一样，他此刻也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他认真看着对方，他在对方眼神里也看到了暗色海面前的自己，还有那同样汹涌的情意。然后，他们两人又抱在一起。
　　暗到不能再暗的夜色，昏倦的风都凌乱了他们的呼吸。他与他在海边没有月亮的夜晚热吻，就如同波浪与沙滩在颠簸在缠绕，心火都在纠缠明灭，两人的灵魂都恨不得一同化在水中，随着波浪一起流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