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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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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拜那一场高烧所赐,沈莱好了之后,沈清澜待在家里的时间也多了起来。但也不全是,毕竟沈莱也快要高考了。
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在百草县的时候那样,沈清澜偶尔会去学校接沈莱。但更多的时候,两个人坐在车里,说上几句话后又各自沉默着。
这沉默无关痛痒,但彼此心照不宣。
沈莱望着车窗外的飞驰而过的站牌和行人,始终搞不清楚时间从她这里拿走了什么。
于是日子就这么稀里糊涂又糊涂稀里地飞过。
匆匆忙忙地高考,再匆匆忙忙地迎来生命中最青春的那个夏天以及生日。
沈莱生日那天,白栩和蔡陶迟也带着礼物上门了。本来沈清澜想让沈莱邀请几个她在雨城认识的朋友,无奈沈莱这几年一心苦读,实在没什么交往甚密的好友。
而她和毛毛雨她们也有一段时间没联系了。沈莱想着过一段时间成绩出来填报了志愿之后,就回百草县看看她们,还有沈盼。
“沈莱,看看这部剧本呗!你家沈老师创作的,你要是不演就真的太可惜了。”
而这几年,白栩始终没有放弃让沈莱当她女主的想法。毫无例外,每一次沈莱都拒绝了。
可这一次,沈莱有些拒绝不了。她盯着剧本封面上那三个大字“子母河”,内心感受到了一股不可控制的吸引力。于是她侧头望了望沈清澜。
沈清澜正与蔡陶迟交谈,感受到了沈莱的视线,也微微侧头回望着她,眼底笑意清浅。
沈莱笑着问:“可以吗?”那一次烧,好像一并把她在沈清澜身边拘谨和不安一并烧没了。
“可以。”
白栩听不懂这个两个人在打什么暗语,但是出乎意料的,沈莱答应了她。
白栩激动地一把抱住了身边的蔡陶迟,老蔡这几年戒烟大概颇有成效,精神气好了不少。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于是电影的事就这么拍板了。
夜晚的时候,万籁俱寂。
沈清澜和沈莱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影,大概坐太久有点累,沈莱将脑袋枕在沈清澜的大腿上躺下了,这少有的亲昵和撒娇被沈清澜给默许了。
于是沈莱借着窗外星星点点的夜色,变得更大胆了一些道:“我今天已经满十八岁了。”
“嗯,所以呢?”沈清澜摸着她的脑袋,像在给小猫顺毛一样。
沈莱有些紧张,咽了咽口水,盯着沈清澜下颌流畅的线条,闭上眼睛感觉眼皮跳动好一会儿,才睁开眼道:“我想要你的,一个吻。”
那只手停留在了空气中,手的主人,好像在错愕,又好像在慌乱。但还是去到了她该去往的地方——少女小巧精致的耳廓上。
极轻微的触碰了一下。
逃也似地离开了。
看啊,哪怕到现在,那个乖巧的小孩,她想要的也不过是一个吻罢了。
沈清澜叹息,她垂首望着,沈莱那双桃花潋滟的眼好像在说:“不要拒绝我,你从来都不忍心拒绝我的。”
动人极了!也动听极了!
然后,一个极为克制的吻落在了沈莱的额头上。它那么轻,轻得如同蜻蜓点水一样。却又那么重,沉沉地塞满了沈莱心脏的所有角落,让人再也顾不得那些徐徐图之的想法,只想捉住这一秒的心动,将它无限的延长,再延长……
“沈老师,吻应该是这样的。”
话音刚落下,沈莱的双臂就攀上了沈清澜的后颈,身子微微前倾,吻印在了沈清澜的唇上,也刻进了她的心里。
当柔软触碰柔软,世界变成了棉花糖。
沈清澜向来引以为傲的清醒自持,在这个吻里化为了灰烬。
于是她将手落在了另一个该去往的地方——少女美丽的蝴蝶骨上。她加深了这个吻,情愫就像窗外沉沉的夜色一般,在此刻浓稠得化不开了。
而大荧幕上的影片还在播放着,十四岁的玛蒂尔达对莱昂说:“我要爱,或是死。”
所以沈莱,你想要什么呢?沈清澜不知道了。但是,她知道,如果沈莱想要什么,她都会给的,她拒绝不了。
但是,沈莱好像不愿意让沈清澜为难一样,一吻结束后,又像之前一样乖乖地枕在沈清澜的大腿上,看着尚未放完的电影。
许久之后,沈莱说的那一句:“沈清澜,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在偌大的房间的里回响好大,响得沈清澜心里那间禁止访问的房间都听到了回声。
沈清澜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捉住了沈莱的手,握紧。
沈莱盯着两个人十指相扣的地方,弯了弯嘴角。那只手,找到了她的另一只手。原来那里,才是她最后应该去往的地方,她的应许之地。
第二天,沈莱一口气将沈清澜的剧本读完了。
故事不复杂,很普通。甚至就是在脚下这片土地上每天都在发生的日常。
生活在邙县的女孩儿艾原自小母亲就不见了,她的爸爸将她卖给了一户生不出孩子的夫妻。
邙县有一条河,没有名字。但是每年夏天的时候,总有几个年轻的孩子会死在这条河里,她们都是自杀的,且无一例外都是女孩子。
从小,大人们就不停地给艾原说着河里的妖怪会吃女孩的传说。渐渐地,那条河在艾原眼中就变得不一样起来。河不像一个妖怪,赶上雨雾天的时候河反倒像一个浓妆艳抹的成熟女人,她像会魔法一样,轻轻地勾勾手指头年轻的孩子就头也不回地往下跳了。
艾原长到七岁的时候,一直无法生育的养父母费尽千辛万苦终于生下一个男孩。
从此,艾原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的一切好像都是为了这个男孩的到来做铺垫。在这个家中,艾原像是贴在墙上忘了被撕去的老式挂历,是一个多余的存在。
就这样,艾原像是空气一样的长到了十六岁。那一年,养父母不打算让艾原继续念高中了,他们想让她出去打工,挣钱回来好盖一个大一点的房子。
艾原不同意,于是养父想像以往一样将暴力施加在艾原的身上,逼她就范。但这一次艾原跑得飞快,逃过了一劫。艾原在大街上游荡着,觉得自己像小偷、像乞丐、像流浪汉,唯独不像一个十六岁的高中生。
无比落魄狼狈地时候,艾原遇见了小怪,一个有些奇怪又无比有趣的女孩子。
小怪没有父母,她是从儿童福利院溜出来的,靠坑蒙拐骗为生。她有一个混混男朋友,叫阿强。
艾原遇见小怪的时候,阿强在逼小怪,他想让小怪去理发店做那种勾当,因为他最近赌钱输了,他觉得小怪能帮他把这个钱还上。
小怪不愿意,他就抢走小怪的画,争吵中那些纸张散落一地。
艾原是被小怪的画给吸引的。那些画有着奇怪却独特的线条,以及热烈的色彩。艾原看到的第一眼就挪不开眼了,她在小怪勾勒出的那个世界里找到了精神的归属感。
于是艾原掏出自己偷藏的水果刀,把阿强给吓唬走了。
艾原捡起了小怪的画,她仔细地看了看,认出了小怪画的是穿过邙县的那条河,河变成了成熟艳丽的女性,和小时候艾原想象中的一个样子。
艾原很惊喜,她问小怪画的是河吗?小怪有些惊讶艾原看懂了她的画,然后两个人就成为了朋友。
艾原不能再回去那个所谓的“家”了,然后她就和小怪一起住在废弃的危楼里,两个人靠捡垃圾为生。
有一天晚上,月亮很圆,星河满天,小怪亲了艾原。小怪问艾原知道什么是爱情吗?艾原说不知道,但是她的心跳得好快。
小怪说就像我们现在这样。
于是艾原也亲了亲小怪。
她们在一起了。
她们度过了三百七十五个日子,经历一个轮回的四季。直到危房被拆除,小怪莫名地消失在了一个雨夜里。
艾原像疯了一样去寻找小怪,她衣衫褴褛地沿着河一直走一直走,逢人就问认不认识一个叫小怪的姑娘,她很爱笑,画的画普通人都看不懂的,但那是世间难得的珍宝……
人们纷纷摇头,说艾原是疯子。
可是艾原真的没有疯,她只是,她只是,太渴望爱了,太想要拥抱这个世界了。
有一天,艾原走累了,她躺在地上,想起了小怪曾经对她说的话:“艾原,你知道河吗?我觉得河像是子宫里的羊水,像妈妈一样。如果有一天我累了,我也会回到妈妈的子宫里吧。那个时候,妈妈会拥抱我吗?”
“河、妈妈、小怪……”艾原喃喃地说着,仿佛想起了什么。
可是,艾原再也起不来了,她有些疲倦的闭上双眼。
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
中途有些情节被略去了,故事的后期甚至有些魔幻现实主义色彩在里面。但是沈莱看得不胜唏嘘。
合上剧本之后,沈莱问沈清澜:“我是艾原吗?”
“不是。”沈清澜摇了摇头。
“那我是小怪吗?”
“不是。”沈清澜又摇了摇头。
“那是姐姐吗?”
这一次,沈清澜终于点了点头,但又摇了摇头道:“故事最初的原型有你姐姐的影子,但也不仅仅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