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河》愉亦余

30、第三十章

　　“我很喜欢这个故事，姐姐应该也会喜欢的。”沈莱用脸颊蹭了蹭沈清澜的肩膀。

　　“所以你想好了吗？关于拍电影的事。”虽然不能替沈莱做决定，但是沈清澜还是希望沈莱在这种事情上慎重一点，再慎重一点。

　　“嗯嗯。”想了想，沈莱又告诉沈清澜：“我很喜欢这个故事，而且想去做一件事和自己以后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应该是不冲突的吧？”

　　沈清澜勾了勾嘴角：“不冲突的。”

　　高考成绩出来之后，分数和沈莱预想的一样，她才刚填好志愿，白栩就火急火燎地跑来把她捉去百草县了，美名其曰为了接下来的拍摄先提前体验生活，其实沈莱知道去那里她大概准备几周后就要动工了，但她也没说什么，收拾好东西就乖乖地准备出发。

　　而沈清澜手边的工作刚结束没多久，趁着沈莱放暑假的间隙，她也打算好好陪一陪沈莱，于是收拾好行礼和沈莱一同回了百草县。

　　回到百草县，又回到了沈清澜曾经的那个家里。老房子就像人一样，时间久了，大概也是有感情的吧。因为太久没有人造访，沈莱和沈清澜推开门的时候，悬浮在空气中的灰尘对她们表示了欢迎。

　　沈清澜掏出电话，紧急叫家政阿姨上门打扫。带着沈莱去到了白栩的工作地点，也是接下来几个月沈莱将要拍电影的地方。

　　“真同意了？”白栩带着一副墨镜，再三和沈莱确认。大概是之前被沈莱拒绝的太惨了，落下了阴影。

　　看到沈莱点了点头，她才松了一口气。

　　难得的看到老蔡没和白栩一起，于是沈莱顺口问了一句。

　　“她家里出了点事，回去处理了。”

　　沈莱便不再多问。

　　其实老蔡这个人吧，在她们心里，一直是个谜团。没人知道她从哪里来的，是做什么的。甚至连问起白栩，白栩的回答也是模棱两可的。她就像一阵迷雾，随时都会出现，也随时都会消失一样。

　　“不过，等她忙完这阵我拍完这部电影之后，我们就打算去国外结婚定居了，磨了她好几年，可算松口答应我了。”白栩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向来淡定的沈清澜都花了好些时间去消化这条信息。

　　沈清澜和沈莱都没说话，因着她们看到白栩的眉眼都洋溢着喜悦。

　　是幸福吧！她们也由衷地为这两个朋友而感到开心。

　　沈清澜和白栩浅浅聊了几句关于电影上的事情，虽然具体事宜得过几天再商榷，但心里有个底总是好的。沈莱竖着小耳朵听得格外认真。

　　中途白栩白大导演因为事务繁忙被人请走，只匆匆留下了一句晚点细聊。沈清澜眼见房子应该被人收拾得差不多
　　，于是带着沈莱又回去了。

　　两年前，沈清澜很难说清楚当时是以怎样的心情带着沈莱头也不回的离开这里的。只是那个时候，她想的是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回到这里了。

　　她也确实如刘芬芬所言的那样去到了另一片相对宽阔的天地。甚至，还取得了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但是，她始终觉得自己就像无根的浮萍一样，一直在漂泊着。

　　直到，前些日子勇敢的沈莱带着她走出自我的桎梏，她才发现原来爱的种子早就在心里深根发芽了，在无数个日与月的交替中，慢慢长成了参天的树，遮蔽风也遮蔽雨。

　　想到这里，沈清澜有点欣喜又有点怅然。为什么怅然呢？她说不上来。

　　沈莱在厨房忙活了有一会儿了。她准备煮点绿豆汤给沈清澜解暑消热，但是怎么都找不到方才买的绿豆放哪儿，于是想问问沈清澜，可沈清澜一直没回她话，她有点不太放心就过来看她怎么了。发现沈清澜在发呆，于是从背后悄悄走到她的身边，将下巴搁在沈清澜的肩上，轻轻伸手搂着对方的腰问道：“沈老师，我都喊你老半天了，你怎么都不应我的。”亲昵中带有若有似无的娇嗔。

　　沈莱清晰地看清沈清澜耳后那一快娇嫩的皮肤迅速起了小栗子。

　　沈莱在心里偷笑。这是为数不多的她能和沈清澜使坏，并且赢对方的时刻。

　　沈清澜微微侧过头，看见沈莱，眉头也不自觉放松下来，她解释道：“刚刚稍微有点走神。”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她只要看着她，就会心生欢喜。恋爱过的沈清澜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那一次的吻之后，两个人也开诚布公的谈过一次。沈莱希望沈清澜能和自己正式确立关系，沈清澜却觉得确立关系的事还需要慎重一点，毕竟她们之间相隔的不只有性别，还有年龄。

　　沈莱亦表现出了超越了她这个年纪的沉稳，她表示尊重沈清澜的决定，不急于一时。

　　于是沈清澜和沈莱做了一个两年之约，这两年里，沈莱可以慢慢地看，慢慢地去想，等她真的考虑清楚了，然后再由她决定要不要确定这段关系。

　　而从始至终，沈清澜都把选择权坚定不移的交在沈莱的手中。

　　纵使沈莱没恋爱过，也感受到了沈清澜对她的认真和偏爱。

　　以至于看着沈清澜清澈而诚恳的眼，沈莱甚至没办法问出那一句：“万一呢？”

　　万一在等待的过程中，你的身边出现了比我更好的人？万一世事难料呢？何其多的万一里唯独没有那个万一她不会选择沈清澜。

　　因为沈莱从初见沈清澜时，就已经把沈清澜的名字刻在了心底。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万一，唯独沈清澜不会是她的万一，她只会是她的唯一。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也是永远不会变的。

　　哪怕十年过后、二十年过后，沈莱也愿意相信永远是一个盛满了许多美好祝愿的词。尽管嘲笑爱情的人，将它批判的一文不值。

　　情到深处时，总是渴望用言语去表达的，哪怕能把心中所想的千万分之一说出来，也是很好的。

　　于是沈莱凑到沈清澜的耳边耳语道：“你刚才一直不应我，我有些担心你，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害怕见不到你。”

　　“怎么这么肉麻。”沈清澜有些不太适应这样直抒胸臆的表达，尽管它比起那些“爱”和“喜欢”已经相对委婉了。

　　“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站在你的眼前吗？你呀，是不是在咒我呢？”沈清澜从沈莱怀抱里脱身，转过身子，又捏了捏沈莱的耳朵。

　　她总是爱对沈莱有一些动作上的亲近，她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的一种体现，之前还担心这样会让沈莱觉得不舒服。没想到沈莱知道后，倒是表现得很欢喜，于是沈清澜也就不在心里反复审问自己了。

　　“不是的。”沈莱有些急，耳根子都跟着红了。

　　沈清澜也不逗她了：“我记得你说过会陪着我的？”

　　沈莱盯着沈清澜的眉眼愣神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等回味过来，心里面甜得像抹了好几层蜂蜜那样。

　　于是百草县的夏天又来了。

　　只是这个夏天，和以往的所有夏天都不太一样。蝉鸣得很响，风吹树叶的声音也清脆动听，就算在片场，化身为暴脾气导演的白栩喊“卡”，沈莱也觉得没那么刺耳。

　　毕竟沈莱不是科班出身，如果按照白栩以往要求的水准，光是打磨沈莱估计就要花上大半年，甚至好几年的功夫。但是这一次的电影，白栩不为了冲奖也不在意票房，因此随性得多。

　　但是这个随性中吧，白栩又有着一些超出常规的执着。因此，在片场上不留情面的白栩常常让沈莱吃了不少苦头。不过沈莱能吃苦，也不爱喊累。这一点白栩倒是很喜欢。

　　场上的导演和演员倒是愿打愿挨拍得好生欢喜，场下看着沈莱瘦了一大圈，晒得又黑又憔悴，沈清澜抄着双手，眉头直皱。

　　她好不容易养得好好的一个人，不知道回去又要多久才能养回来了。想到这里，沈清澜有些气白栩。不过一想到这是沈莱自己的决定，气就也消了一半了，再一想这个故事还是自己写的，要气也只能气自己了。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个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过干着急也没什么用，于是沈清澜化身为沈莱的生活助理，照顾起了她除了拍电影之外的一切日常。

　　日头很大，日子也过得不紧不慢。拍摄中途，毛毛雨和林叶还特意过来看了看沈莱。

　　见到许久没有见的好朋友，沈莱很是开心。本来这两人之前在手机上就已经和沈莱约定好高考完就一起出门旅游的，结果沈莱临时爽了约。这两个人没有怪她，反而出去旅游还给她带了礼物。

　　沈莱觉得自己不太仗义，心有愧疚，遂生平第一次豁出脸皮给白栩求了半天的假，又在沈清澜的同意下开开心心地和毛毛雨她们出去小聚了。

　　百草县还是那个百草县，没什么好逛的。尤其是横穿这个城市中心的那条河，更是成了沈莱生命中挥之不去的梦魇。只是后来因为在这里遇见那些可爱的人，所以沈莱才没有变成一个歪七扭八的人。

　　但也仅限于此了。

　　因为天气太热，三个人去到了以前她们最喜欢去那家糖水店吹空调。

　　这两年毛毛雨和林叶的变化不可谓不大，其中最令沈莱惊讶的是，原来真的有人十七八岁了，个子还能往上窜一个头。而这个人，就是毛毛雨。

　　林叶本来就长得高，现在毛毛雨站在她的身边好像也只矮了两三公分。三个人之中沈莱是个子较矮的那一个。因此她们挤着坐在一起的时候，毛毛雨嘚瑟的眉毛都快翘起来了。

　　“小学霸，想不到吧，我也有比你高的一天。”

　　沈莱平静脸上挂满了无语，林叶也跟着学毛毛雨的话：“小学霸，想不到吧，我一直比你高来着。”

　　沈莱扶额，满头黑线，这两个人果然还和以前一样幼稚，怪不得能一直在一起。说起来，她还不知道毛毛雨和林叶被哪所大学录取了，于是稍稍问了一下。

　　一听到这个，毛毛雨就来劲了，把自己和林叶这两年在百草县三中所经历的大事小事，总之事无巨细的都和沈莱说了一遍，林叶本身就是个话痨，再加上毛毛雨，沈莱觉得耳朵边一直嗡嗡嗡的，但是沈莱听得很认真。

　　等到日头斜斜地耷拉在窗外糖水店老板家的院墙上时，这两个人才有些意犹未尽的说完，最后的最后方才告诉沈莱她们去了哪所大学。

　　好在这两个人没有分开，不用饱受异地之苦。高考出来的分数比预期的还有理想一点，因此念了同一所大学，尽管不在同一个专业。而那所大学也和沈莱念的大学在同一个城市。

　　这种能和好友又聚在一起的感觉真的非常好。

　　眼看着夜色将要降临，气氛都到这里了，于是林叶提议一起去烧烤店撸串喝东西，其他两人欣然应允。

　　烧烤店离台子街不远，沈莱看着熟悉的街道，还有些许担心会遇见那对人渣父母。但转念一想，自己不应该害怕的。毕竟那两人已经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了，就算遇见，当个陌生人看不见就好了。

　　只是沈莱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是，在这人声嘈杂的热闹中，她会从旁的陌生人口中听到了那个来自她已脱离的原生家庭的事。

　　那是一个光头的男人，满脸横肉，举起杯子喝了两口后就大声地对身边的人道：“你们知道吗沈大炮死了。就那个经常在牌桌上赖钱不还的那个，妈了个巴子，他还欠着我一万多没给呢。”

　　“怎么死的？”

　　“就前些天的事，他大晚上喝醉酒，一跟头栽进河里了，听说隔了好几天才捞上来的尸体，啧啧啧，都泡发了。”

　　沈莱捏着竹签的指尖，指甲泛了白。

　　“邪门了，听说几年前他那个大女儿也是死在了这河里。”

　　“哥几个信这个？咱们现在可是讲科学的年代。”

　　“不说了不说了，喝酒喝酒。”

　　沈莱盯着桌面上的那些纵横交错的刮痕楞了一会儿，这本就是那个人应得的。事实上，沈莱根本就伤心不起来。她甚至觉得那个人掉进那条河里，都是脏了沈盼最后安息的地方。

　　“沈莱我给你说，她家的烤牛肉串可好吃了，等下还有麻小呢，你别客气敞开吃，林叶请客，我现在都是被她养的。”

　　“我说怪不得你还能长那么高，原来是人家林叶喂出来的，你想好拿什么还她了吗？”沈莱回过神后，故意打趣毛毛雨。

　　听了这话，毛毛雨觉得手中的串突然就不香了。她平时好像确实是吃了林叶很多，喝了林叶很多，也拿了林叶的很多。

　　林叶咧着嘴对毛毛雨笑，那一口洁白整齐的牙就像她人一样，非常闪闪惹人眼。

　　毛毛雨问林叶：“你说我要拿什么还你？”

　　“你。”

　　“好吧。”毛毛雨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手中的串又香了起来。

　　得，又被喂狗粮。

　　沈莱很无语，向来不怎么喝酒的人，默默地拿起桌上小瓶装的啤酒喝了几口，嗯，沈莱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这种东西能获得大众的青睐。

　　毛毛雨凑到她身边，神秘兮兮地变出一只笔和一个本子放在沈莱面前。

　　“干嘛？”沈莱有些郁闷地问道。

　　“趁着你还没出名之前，先给我签名呀，等你红了后我逢人就说那个演谁谁谁的你们认识吗？是我好朋友。”

　　林叶也凑过来道：“是啊沈莱，把我的那份也签上。”

　　沈莱又被她们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