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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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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桥东面望去,有一处高楼,屋檐之上,白雪纷纷扬扬洒下来,落在瓦片上。一个端坐其上的黑衣男子,明明周遭是倏倏冷风,却在他身上看不到一点冷意,他剑眉星眸,凛然看着桥上的公子。
等到要看公子要走下桥了,才化为一缕青烟散去。
*
姜安青走下桥时,心里还在思考今日之事,突然,右手腕传来一股钻心之痛。
痛感迅速蔓延全身,他还不来及反应,身体已向前栽去,旁边的春及时托住了他。他张嘴想要开口出声,却被喉咙里的一股涩气堵住。
他放开暖炉,用力抓住喉咙。
“小皇子!”春声音焦急地叫着他,他眼前被黑色的迷雾糊住了一般,他甩了甩头,依旧只听到两个侍卫的声音像是从远处传来的回声。
姜安青眼睛是一片浓黑,身上很疼,疼到麻木。这突如其来的麻木,让他觉得自己离死只差一脚了。
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在瞬息间回想自己这几天见过的人、吃过的东西,却没有任何异常。
姜安青脸色惨白,甚至见到了微微青色,嘴唇颜色更是苍白。仿若一个行将就木之人。若是姜安青看到自己这幅样子,定能觉得眼熟,前世每次病发时,哪次不是这副模样。他曾自嘲过,好像个被鸡肉卡住脖子的饿死鬼一样,白里透青,要死不死的。
“国师给的回魂丹!”春哆嗦着从袋里取出一个白瓷瓶,从里倒出一粒黑色药丸和着水喂到姜安青嘴里。
仿若将死时人总要回忆从前之事,他记得,他是万神山浩剑仙尊的弟子,本该是万人羡慕敬佩的,可是他却是万神山最让人厌恶的师兄、师弟、徒弟,他努力做好他的角色,却总得到的是他人的厌恶。
变成游魂后,是他立天改命,历经了烈火灼烧才换来的新生。但身体却糟糕透顶,早早被断言活不过十八。
今年岁他方过十七,就要收他的命吗?
凭什么他的身体让给了别人,自己千辛万苦挣来的生命也要被剥夺。
猛地,他吐出一口黑血,那血落到雪地上时,霎时就将洁白的雪染脏,姜安青眼里的黑气褪去,他瞪着眼睛看着黑血,瞬间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姜安青顾不上疼痛,把衣袖扒开,左手腕内侧赫然横亘着一条长疤,犹如蜈蚣形状,还冒着屡屡黑气。
“这是怎么回事!”雨一把拉过手腕,姜安青推开他,愣愣看着这条疤痕。他记得,这是从前那副身体受的伤,因是魔尊魔剑所伤,不可根治,会时不时发作。
那为何会出现在现在的身上?
姜安青沙哑着声音:“扶我起来。”
春和雨轻轻扶着他,搀着他起来。
姜安青:“这条疤痕你们就当没看见,任何人都不能提起,做得到吗?”任何人包含了皇室的所有人,哪怕是最亲近的人。
春眼里含着泪,轻轻点头,“小皇子是我们一直在看着的,为何会......”
“也不要问原因。”
姜安青看着春和雨,并不多说其他话,脸上已恢复了往常的淡然,只是脸色很是惨白,身体发着颤。
雨微微愣住,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他们姜国最小的皇子在万千宠爱中长大,却总是透着几分的苦弱病气。他是陪小皇子长大的,在这十七年间,他好像很少看到轻松自在、快乐自如的小皇子,相反,他所见的大多是神秘且琢磨不透的。
似是喉咙卡住,姜安青掩唇咳嗽,雨瞧着春拿着热壶给三皇子。微微扬起脑袋,吞咽时,喉结随之微动,三皇子的皮肤是冷白的,脖子修长又孱弱,他恍然想起,姜国国师神神叨叨对着还是幼年时的三皇子说,三皇子是天神下凡,必将拯救姜国。
他那时想,不过是一孩童,哪里看出这么伟大的命格。但随着三皇子年岁渐长,面容越长越开,孩童时期的幼态消失,三皇子那股睥睨世人的劲儿渐窥见。犹记得,那年三皇子施粥时,他见到明明在万千宠爱中长大的皇子站在高楼上望着皑皑白雪的姜国国土,竟是落下一滴滴泪水,语气不顺说下“我怜世人皆苦,浮屠半生,身消命去,往何去?又何处是极乐?”的话。当时的他瞧着三皇子,心里是很震惊的,心想国师的话不无道理。而今三皇子找到了圣子血脉,那姜国恢复辉煌指日可待。
等到姜安青缓过劲来,春和雨本想扶着姜安青,只是姜安青不喜这样似羸弱娇气的姿态,便挥手作罢。他们三人往客栈方向回去,沿途并不见太多边境的居民,只零星两人急匆匆走过,对于他们三个外来客,未予注意,想来昨日姜安青的阵仗够大,确实不足为奇。
姜安青是未足月出生,又加上灵魂飘荡太久,出生后身体虚弱不堪,被断言难活过十八,姜皇和皇后怜悯爱护他,搜罗天下奇物为姜安青治疗,只是效果微小。
姜安青也不是个认命的主,从小跟着国师修习,也可以延缓身体的衰弱。
只是十七生辰一过,国师便上谏姜皇,将他送往万神山,以万神山灵气养身,以滋润灵魂。姜皇自然愿意,只是万神山向来只收纳天资卓越之人,姜安青在人界是皇子,但在修真界便是再普通不过的平凡人。
因此进入万神山,却是极难。
但不知姜皇和万神山交涉如何,他还是得此机会。姜安青想到储物袋中父皇交给他的古朴木盒,想来这个机会的代价应该是极重的。
姜安青微微敛下眸,盯着脚边的白雪。
突然,一阵卷起雪花的大风刮来,春和雨一步上前将姜安青围住,挡住风雪。风很大,雪糊住视线,姜安青只看到空中密集的雪花中有一黑色影子,似人形。
“空中!”
春和雨俱抬头,一惊,春丢出飞镖。黑色高速旋转的飞镖势若破竹地冲向黑色人形。雪花过多,倏倏地吹到几人脸上,他们看得很不真切。
只见黑色动了下,“哐”地,飞镖扎进另一边的柱子上。春一急,又使出几个,可是都扎进了四面八方的柱头里。
随着哐的几声落下,一团黑色雾气慢吞吞袭向姜安青几人,这回雨飞向空中,手拿一把带着冰气的剑,劈向雾气。
雾气分成两半,旋即又合在一起,它速度仍慢,雨又砍,雾气复又合起来,周而复始十几遍......
姜安青:“.....”
春:“......”
雨停下,落在地上,向来冰山的脸,此刻已被怒气充斥。
春:“对面那哥,是把人当猴耍?”
雨敲敲春脑袋,眼睛斜睨了一他,说:“我不是猴。”
姜安青看看雾气,又眼神询问雨。
“没甚害处。”
姜安青点点头,甩手拂开眼前漂浮的白雪。黑雾还是慢慢吞吞的驶向他们,若不是看这个雾气确实朝着他们来的,姜安青都觉得这团雾气是来过路的。他们略略放松警惕,只是黑雾后边那个人形黑影还在,周遭还卷起雪花将他们糊住。
姜安青资质差,只能感受到一点的灵力波动,但凭这点灵气,也能感受到里面强烈的镇压气息,这黑影绝非简单之物。
黑雾在离他们一丈之远处停下,浮在半空,这时姜安青才看到这黑雾竟是有着耳朵和一双黑亮的眼睛的.....不知道什么品种的怪物。
怪物的眼睛比它身体还要浓黑,还闪着丝丝亮光,他努力透过雪花的缝隙中去看它眼睛,怎么觉得这团东西像条狗呢。
春:“这眼睛里面透出的愚蠢和讨好,怎么看着像只小黑狗。”
姜安青侧过身看春,春惊喜地回望,说:“小皇子也觉得啊。”说完又嘻嘻笑了两声。
空中“小黑狗”适时发出“嗷呜”“嗷呜”“汪汪”的声音。
姜安青:“.....”
雨:“......”
空中黑影:“......”
姜安青看着“黑狗”后的黑影,“阁下既不是害人,到底为何事?”
春随之附和:“对啊,要是有事,何必让条小狗挡在前面,平白被砍了好十几刀。”
“黑狗”又适时发出声音。
雨抬手扶住额头,甚是无语。
黑影虽不说话,但周围的雪花全都停住了旋转,慢慢落了下来。没有了雪花糊眼的障碍,三人才终于看清离得较远的黑影。
是个人,还是极其俊俏的男人。
还有只黑狗。
姜安青还未来得及观察那人,黑狗唰的一下飞到他怀里,春和雨也被吓了一跳,春伸手提起狗的后颈,前看看后看看的,也没看出什么不像狗的地方,把它递到雨的面前,雨也前看看后看看,又把手放在狗头上,闭眼探查。
随后看着姜安青摇摇头,未查到什么不妥之处。要不是刚刚对着这条狗砍了十几刀,他都觉得这是条人畜无害的纯狗。
姜安青从他手里接过黑狗,才看向空中的人。
“阁下,空中的视野可是很好吗?”
那人听到他说话,动了动手臂,才从空中飞下来。
姜安青抚着狗头,看着来人的脸上还是面无表情的。
近了看清了人的长相,姜安青小小惊艳了一下,是他很欣赏的硬朗俊俏长相,剑眉星眸,清晰的轮廓。长发高束,马尾随着风飘到一边。
也是姜国最推崇的一类长相,姜国重武,对于脚踏山河不可一世的气质型男子,姜国人看了都会多几分敬佩。能养出此种气质的人,多半也不简单。
那人抱着双臂,也在看着姜安青,眸中露出浓浓的探究之意。姜安青先开了口:“姜国三皇子,姜安青,阁下可告知姓名?”
“顾淮。”
顾淮,姜安青心里跟着念了一遍。
“魔族。”
听到魔族两字,姜安青心里咯噔一下,目不转睛看着顾淮。春和雨俱是警惕着。
虽人界、修真界、妖族以及魔族已和平共处了三百年,但种族之间的隔阂确实深深根植在各界之中,毕竟三百年前人界、修真界可是遭受了魔族长久的侵犯,导致一代代传承下来,人族很是厌恶魔族。而妖族处在中立,但时不时侵犯一下人族,也是极烦。好似人族是个香饽饽,都要来啃一口。特别是没有灵力傍身的人界,更是苦不堪言,因着钱多、乐趣多、物品好玩,其他三界老是喜欢往他们人界去。
也因着这层原因,人界中皇家以极其高昂的价格,笼络了许多修真界或是妖界的高能异士,以保护国土内的安稳。
就像他身边的春、雨、夏、明、秋、瑟六人,三人修真三人妖修。
偏偏不请魔族的人来,也见得人界是很讨厌魔族了。毕竟这群四肢发达脑袋简单的狂魔,整天想着打打杀杀,不说保护了,不惹麻烦就好了。
可是为什么刚才他感受到的是陌生的灵力波动呢?除了人界外,其他三界都是各有各的修炼办法,魔族魔力蛮横,不如灵力温和,因而修习魔力之人多是易怒狂躁。且魔力和灵力相克,一人容纳二者必定会损害其身。
姜安青打量顾淮,觉得荒谬。
他思量一番,开口说:“所以适才,是为攥钱?”
既不取性命,又称魔族,真的很像魔族来人界没钱闲逛的行径。三百年签订的协议,无论哪个地方的来人界,都必须遵守当地的规则,人界交易讲究钱货两讫,这点更是必须遵守。但是各界流行的钱币不通啊,虽提供了交易所可供兑换银子,但是耐不住各界都有穷且好玩的人存在,这就延伸出了新麻烦——“攥钱”。
“攥钱”,这名字是魔族取的,人界表示太阳西边起——乱来。姜安青也是相当鄙夷,打劫就打劫,讲什么优雅。
姜安青瞧见顾淮眯起眼,皱起眉微微歪了下头,怎么瞧都像心虚。
姜安青不欲与徒有其表的人推磨,伸手将衣兜里的钱袋扔到顾淮身上。
顾淮条件反射接住钱袋,微凝眉头,说:“我不知你的意思,但我不是为了攥钱,你只需回答我一个问题。”
这回到姜安青皱眉头,原来又是雪花又是黑狗的,竟是为这。
“若我不呢?”
话音一落,周遭雪花又忽的带着肃杀之气包围住他们三人,姜安青怀里抱着的黑狗立时变得凶恶起来,一口衔住他的手腕。
春抓住狗头,愤怒道:“臭狗,放口。”然黑狗眼睛更加浓黑,不通人性。
未咬实,威胁之意昭然若揭。若是姜安青不答,这条黑狗就会咬破他的手腕。姜安青面无表情回望顾淮,两人对峙着。
姜安青:“阁下可知,有求他人者应该谦卑。”